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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快更新重生之不嫁高门 !文家并未带来多少银两。穆知县便命文正龙暂时留在县衙,文父回去取钱。
穆知县并不希望这么个小案子还要横生波澜。何况这官司的结果还是萧桐的意思,总得尽心办好不是?是以,穆知县的意思是,若文家银两不够,便典当值钱的衣服首饰家具摆设,总之今日一定要凑齐三百两。交割清楚后,文、庄二人才可离开公堂。
庄山和便自己扶了妻子,让侄子侄媳拿着嫁妆单子去街上雇车,跟了文父一同返家,直接将嫁妆拉过来,又让杨鸿杨鹤跟过去帮忙。
杨雁回暗道,庄大伯动作真够快!
堂外立刻有人指路,说某某处有车行。亦有人站出来说自家就在附近,可赶骡车帮他们拉一趟嫁妆,给一二百钱酬劳即可。
一辆骡车自是装不下那嫁妆的,很快又有二人站出来,表示愿意借车。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去了。
此时二堂外已有许多空地,杨雁回方能挪去了父母身边,秋吟自然也跟了过去。
杨崎今儿个难得也有精神了,她便蹭到老爹身边,搀了他胳膊,问道:“爹站了这么久,累了么?”
杨崎低头瞧着女儿,满眼皆是宠溺,笑道:“有雁回惦记着,爹怎么会累?”
杨雁回唇角翘起,眉眼弯弯,便漾出一抹娇憨纯真的笑意。可是她一笑,便发觉对面她站过的地方,有一个人也在冲她笑。杨雁回忍不住朝那里瞅了一眼,就见一个身着石青色撒花箭袖,腰悬五色绣鸾凤蝴蝶香囊,脚踩黑色短靴,年约十五六岁的英气少年,瞧着她微微笑。那笑容里倒是没有恶意,反而颇有些探究之意,似是在看什么有趣儿的新鲜事。
杨雁回面上忽然有些羞赧。她刚才一直挥着手跟着众人喊萧夫人云云。这少年就站在她身边,自然能听出来她是个女儿声。现如今她溜到爹身边来,果然是一副女儿家的姿态,可不招人笑话么?当下不由脸又红了几分,垂了头,不去看那少年,只专心等文父拿了银子来。
文家心知抵赖不得了,文父对儿子倒是比钱财看重多了,很快凑齐了三百两银子送来。其中有散碎银子,也有银票,还有几吊钱。看来这么点时间凑这些银子,对文家来说也是颇为不易。文父将钱交给主簿点算过,又交给庄秀云时,手都在打哆嗦,面上一副如丧考妣的痛苦模样。
杨鸿等人也随后到了,秀云大堂哥回禀穆知县说,嫁妆大体都齐备了,只是有些杯子、碗碟之类的瓷器找不到了,许是坏了、扔了。衣裳料子少了一匹,另有首饰三四件不知去向。
庄家本就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家,何况能要回嫁妆已觉喜出望外,还另外得了三百两银子的赡养之资,更是觉得好似天上掉下来一块大馅饼一般,自然也不去计较这些了。庄山和便对侄儿道:“少了便少了,无妨。就当是我们秀云自己花用了。这嫁妆本就是给她的。”
两家这才各自在文书上画押签字。
文母眼见银子已经送来,便扯着儿子要走,丝柳和嫣红忙过来,一左一右扶了她离去。
偏那朝着雁回笑了一笑的少年非要多事,拦了她们一行人的去路,冲文母笑道:“老婆婆,似乎你这头上、腕子上,还有那庄氏的东西哩。”
文母便回头去看庄秀云,一双眼瞪着她,仿佛恨不能将她撕碎了嚼烂了再吐出去一般。
就听文母厉声道:“好孝顺的媳妇儿,这会子是要眼看着别人扒光我们娘儿几个的衣裳才算完呢?”
庄秀云给她看得轻轻颤栗一下,不由低了头,但终究没再说出什么软话来。
文母便又对那少年冷笑道:“我儿媳都不管我,你哪来的黄毛小子挡路?”竟然还叫她老婆婆,她才四十岁年纪呢!
堂外一个妇人对旁人好笑道:“人家都把她儿子给休了,她还厚着脸皮说那庄秀云是她儿媳。”
那少年身旁的小厮则朝文母斥道:“你这有眼无珠的老太婆,这是我们县太爷的三公子!”
文母闻听此言,腿脚一时有些发软。她们家是造了什么孽啊,先有萧夫人来管闲事,现在又冒出来个县太爷家的三公子管闲事。县太爷的儿子,论身份自然不能和萧桐比,但还是压着文家好几头的。这些人怎么就不替她做做主呢?她上辈子是欠人家钱不还了么,所以才修来庄秀云这么个悍妇做儿媳?别人家的媳妇儿哪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偏偏这个县太爷家的儿子,那张嘴巴还特别缺德。他看文母脸色发白,腿脚发软,便瞧了一眼被打得猪头一样的丝柳,又对文母笑道:“老婆婆,我瞧你站得有些不稳,让你妹妹好生扶着些。”
众人闻言,好一顿哄笑。杨雁回也破颜而笑,惹得那位穆知县的儿子又抬眸看了她两眼。杨雁回连忙板起脸不笑了。
文母险些气得晕过去,用力甩开丝柳:“你这个丢人现眼的小娼妇,莫让我再瞧见你。若敢再踏进文家大门一步,非打断你的腿。”
丝柳哪里肯依,拉了文母的手,哭道:“老太太,你可千万别中了那悍妇的离间计。她这是要拆散咱家啊。您老不要孙子了么?”纵然她嘴唇破裂肿胀,说话含含糊糊,依旧是让人听懂了。
文母闻言,便对庄秀云的话半信半疑了。她顾不得再跟丝柳生气,只将头上腕上的金银首饰都褪下来,抛在地上:“我还嫌戴了那不干不净的人用过的东西晦气呢。”
嫣红自是不可能当众脱了褙子的,其余人也干不出逼她当众脱衣的事。两个小妾便扶着文母一路去了。
庄大爷看不得女儿被骂,反正也撕破脸了,便道:“我们秀云才不愿再戴那不干不净的人碰过的东西,没的晦气。”遂又命侄儿捡了地上的首饰,去当铺里当了,折了银子带回去。
秀云的堂兄连忙应了,依照庄山和的吩咐而行。出了县衙没多远便有个当铺,办这事快得很。
文母连回头指着庄大爷骂的心思都有了,可碍于这里是县衙,再看看猪头丝柳,终是没敢骂出口,灰溜溜走了。
文父也被众人笑得好没面子,跟在后头走了。只有文正龙离开公堂时,一步一回头的看了几眼庄秀云。
哎,好好一个温柔美人,往后他再无福消受了。本来他以为,至少他还能消受丝柳和嫣红这两个美人。现在看来,也不知道这艳福是他的还是他爹的。
文正龙一阵难过,终于忍不住对庄秀云道:“秀云,你真是好狠的心肠。你就真的再无话可对我说了么?”
饶是庄秀云这般性子,都忍不住冷笑了。这个家伙惯会做出这样情深不已的鬼样子哄人,才会让她一次又一次上当,以为他心里终究是有她的。她算是看透了,只要是个有点姿色的女子,文正龙便能对着那女子做出这般模样。
庄秀云嫌恶的瞧了一眼文正龙,暗道自己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想起杨雁回教她说的那些话,她便毫无感情的念道:“愿相公相离之后,重振夫纲,再娶娇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语音极是清脆利落。
文正龙是个肚子里无甚墨水的草包,闻言不由伤感道:“难为娘子还肯说这些好话来宽慰我,也不枉你我夫妻一场。”
没收到想要的效果,庄秀云一时怔住了。
堂外有几个人一阵大笑,当中一人道:“这分明是将唐时的放妻书改做了放夫书来念。”
文正龙闻言大窘,似羞似怒,最后竟掩面狂奔,落荒逃去。
庄秀云这才长长舒了口气,面上凛冽的神色顿时散去,身子一软,竟往后倒去。杨雁回眼疾手快,忙上前扶了她:“秀云姐,你没事吧?”
庄秀云倚在比自己矮半头的杨雁回身上,缓缓摇头:“只是有些累。”她复又起身,向着堂上福了几福:“民妇多谢穆大人主持公道。”言罢,这才离开二堂。
闵氏忙上前扶过秀云。
庄山和打量着受了一遭活罪,如今好容易才解脱的女儿,眸中顿觉酸涩,但只片刻,腰背陡然又挺直起来,又是那个在青梅村说一不二的里正:“咱们回家!”
直到他们也离去,衙门里瞧热闹的百姓这才散了个干净。
几辆满载着秀云嫁妆的平板骡车已侯在县衙外。眼见庄、杨两家人出来,便慢悠悠跟在了后面。
一行人甫出了县衙,不过走了一射之地,忽闻身后有人叫道:“杨鸿!”
众人只得回头去瞧,却见方才也在公堂内见过的一个白面微须年约三十的男子追了出来。
杨鸿迎了上去,躬身施礼道:“高主簿。”
那高主簿竟还了一礼,又道:“许久不见杨贤弟,可否小叙几句?”
杨鸿便回头去瞧杨崎和闵氏,杨崎轻轻挥了挥衣袖:“去吧。”
高主簿?杨雁回皱眉想了一想。她自然是想不起这号人的,今儿个她才第一次和这个家伙打照面。可是看起来,杨鸿和这个高主簿像是老相识啊!年龄都差出辈分来了,这个高主簿竟然还管杨鸿叫“贤弟”,可见还是忘年交啊!
既然大哥认识县衙的主簿,那她还费这么多心思干啥?找对门路,上下打点一下不就完了?这个坏大哥,竟然一直瞒着她!
杨、庄两家一行人便停下来,只等杨鸿和旧友叙谈完毕才好继续赶路。雇来的几辆平板骡车,自然也都跟着雇主的步子停了下来。
杨鸿和高主簿进了路边一间小小的茶寮坐了。杨雁回心下甚是好奇,便溜过去听他们说些什么。
杨崎叫道:“雁回,不要过去捣乱。”
杨雁回充耳不闻,还是光明正大听壁脚去了。
杨鹤叹了口气,没有和妹妹同流合污,只是搀了爹道:“算了,由她去吧,也没什么不好让她听的。说不定哪天她就自己全想起来了。爹,不如咱们先往前去吧,上了骡车再等她们。”
庄、杨两家的骡车停在前面不远一个客栈后头,给了伙计六十个钱,着好生帮忙照看着些。杨鹤如此说,众人便复又前行往那客栈去了。
杨雁回进了茶寮,在杨鸿和高主簿旁边的桌上坐了,叫道:“小二,来一壶菊花茶。”
杨鸿侧头看了一眼妹妹,扯了下唇角,终究是没吭声。
只听那高主簿道:“见到故人,招呼不打一声便要走,杨贤弟可是看不起高某人么?”
杨鸿忙道:“岂敢,方才因着是在县衙公堂之上,着实不便叙旧罢了。”
高主簿忽又笑道:“我方才瞧着你们家和那庄家交情匪浅。想来那一纸诉状,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高主簿的话音刚落,便察觉旁边射来两道极为不满的目光。他不由侧目看了一下旁桌之人,就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小子在低头喝茶,便又收回了目光。
杨鸿既然能霸占弟弟的功劳,自然也能霸占妹妹的功劳,是以,并不澄清,只是淡淡一笑:“高主簿只是为着问这个么?”
高主簿便不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开门见山问道:“你真不打算考科举了?明年二月里的童子试……”
杨鸿道:“自然要去考。我从未说过不再报名应考。”
高主簿道:“这就好。去年你不应考,我还以为你寒了心。如今听你这么说,看来是不用我相劝了。”
杨雁回越听越奇怪。其实她早就好奇过,既然杨鸿早觉得廖先生这个秀才已教不动他了,那就是说,他有把握考下来童子试。为何去年不去考?
明年再去考,他都已经过了十五岁生辰了。十五岁的少年小秀才,也着实算得上聪慧过人了。可却又哪里比得了十三岁的小秀才更令人震撼?
她还缠绵病榻之时便问过闵氏:“大哥为何去年不参加童子试?”是为人低调内敛,不想太出挑么?
恰逢杨鸿进来瞧她,闵氏只低头说了句:“他那时候身上不大好,错过了。”便没再提过了。
杨鸿并未将她们娘俩的说话听分明,进来后,自然也没再提起此事。
原来这其中是另有缘故的。
只听杨鸿神色淡然道:“我又岂会因这一件事,便辜负数年寒窗苦读?”
高主簿叹息一声,道:“林典史死得确实冤枉,我对他只有佩服的。也难怪你当初……”
“往事已矣,休要再提了。高主簿,家父母还在等我。”
高主簿只得与杨鸿话别。杨鸿起身后,便朝邻桌叫道:“雁回,走吧。”
杨雁回这才起身跟了上去,嘿嘿一笑:“大哥。”
高主簿认真看了两眼,这才发现,这小小子是个穿男装的小姑娘,方才在县衙的二堂外,她还腻在杨崎身边呢。这小姑娘眉目如画,腮凝新荔,长得颇为眼熟。他笑对杨鸿道:“原来是你妹妹。”
杨雁回朝着高主簿道了万福,又对杨鸿道:“大哥,我还没付茶钱。”
杨鸿无奈摇头,从袖子里摸出钱袋来,正要喊小二结账,只听高主簿道:“无妨,都算在我账上。”
“如此多谢高主簿了”杨雁回脆生生道过谢,又从杨鸿手里抽出钱袋,一阵风似的奔出了茶寮,“大哥,我看到前头有卖冰糖葫芦的,我先去买糖葫芦了。”
杨鸿只得苦笑着对高主簿道:“舍妹自小被宠坏了,顽劣异常,还望高主簿莫要见笑。”
杨雁回来到前头一个小巷子口,叫住正要扛起稻草扎的糖葫芦靶子往前去的小贩:“卖糖葫芦的,等一等,我要两串!”她那会就瞧见这个小贩边走边叫卖,幸好这会还赶得上。
杨雁回将铜板递给小贩,又自己挑了两支糖葫芦拔下来。
小贩复又扛起糖葫芦靶子走了。杨雁回转身欲走,小巷里却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雁回妹妹,咱们又见面了,真是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