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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辰殿中,商凌月一直守着灵,足足两个时辰后苏伯玉才从外返回陪侍,告知她裴姝童和孩子的尸体已经运进皇宫,只等早朝平反后便可移入殡宫。商凌月酸涩高兴,耐心一直等到了晨光熹微,终于到了早朝时间,苏伯玉服侍她梳洗过后,一众宫人簇拥着就坐上步辇前往未辰宫的太成殿直接上早朝。
去时殿里已经文武大臣列位,商凌月坐上龙椅后纷纷跪下山呼万岁,旁边贴身而立的苏伯玉手执拂尘,风姿阴柔出尘,却是谁都不敢忽视的尊贵高高在上。
商凌月见许多个大臣们面色不佳,必是熬夜所致,想他们因为苏伯玉掌权,晚上胆战心惊得睡不着,就有些可笑可怜,平静凝眸道:“诸位爱卿平身。”
大臣中伫立的周昌邑望了眼苏伯玉,眸底意味悠长的笑意闪过,便离开臣列走到殿中央,手执笏板低头恭敬道:“臣开国郡公户部尚书周昌邑有本启奏。”
商凌月颔首:“说!”
周昌邑这才抬起头仰望她,从怀里拿出一本奏折,面色庄严肃穆道:“数月前,前户部尚书裴行渡等人被苏朝恩冠以谋反罪论处,废后裴氏因淫\乱宫闱受诛,此事实系苏朝恩为清除异己控制大行皇帝而蓄意陷害,裴行渡裴大人两朝元老,效命陛下,忠心耿耿,废后裴氏更未与侍卫私通,腹中所育却是大行皇帝子嗣,臣这里有证据,还请陛下重察旧案,为皇后娘娘,裴行渡等人平反昭雪,以安忠臣之亡灵和天下百姓。”
他这一言瞬间激起千层浪,在殿大臣们大吃一惊。苏伯玉和周昌邑怎么会给裴行渡平反?
阿史那逻鶻和中书令房崇自有计较,凝眸不动声色望着皇台上的她和苏伯玉。当初苏朝恩掌权第一件事就是清除异己,如今苏伯玉却反其道而行之,他的动向真是耐人寻味。
商凌月听罢真想直接就下令平反,可她既然是个傀儡,就得装着傀儡的样子,转眸看向苏伯玉招了招手:“阿兄到朕跟前来。”
苏伯玉走近,恭敬弯下了腰,温和凝视她:“陛下有何吩咐?”
商凌月看了眼周昌邑,无措问他:“朕这该怎么办?”
苏伯玉眸中顿时浮现颇能安慰她紧张的柔光,微微一笑:“陛下如何想得便如何回周尚书,平素怎么说话,现在也一样,您是皇上,没有人敢违背您。”
放任她为所欲为当皇帝,骗傻子呢!商凌月暗咒一声,披着羊皮的狼,抬手就急按住他的胳膊:“朕还是害怕,不知道怎么弄,万一错了如何是好?阿兄你代朕处理吧,以前都是苏朝恩做的,他狼子野心,阿兄却是一心为朕着想,朕让你处理很放心。”苏朝恩想把商恒之变傻子控制,苏伯玉不知想怎么折磨她。
苏伯玉笑意不改,凝视她安抚着低语:“陛下必须要学会自己处理朝政,慢慢来,处理得多了,日后就知道怎么办,臣只能辅佐陛下,您有不懂的,可以献策,但是万万不能代替陛下,否则有干政之嫌。”
商凌月听完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苏朝恩飞扬跋扈,架空皇帝掌权全摆在明处,苏伯玉这厮却是要暗地里为之,还冠冕堂皇想要迷惑她,她还没那么愚蠢,为难叹了口气,紧张道:“好吧。”
随即收回手转头望向都仰视她等待裁决的众大臣,想了半晌,才面色紧绷道:“裴行渡等人忠心为君,朕从未怀疑过,皇嫂腹中所孕也是我皇族子嗣,当初皇兄亲口告诉的朕,此事不必去察,朕知道的一清二楚。”
苏伯玉看她像模像样,温和的眸底精芒暗一闪,执着拂尘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摩挲着紫檀木柄。
周昌邑眸色顿时惊喜,撩起下摆就跪了下去,感激涕霖道:“陛下圣明,臣替裴尚书等所有枉死者谢陛下隆恩。”
阿史那逻鶻和中书令房崇暗暗对视一眼,苏伯玉没有阻止,他可真是好盘算,想要以为裴行渡平反收买人心。
阿史那逻鶻收回视线当即也随之跪在了地上:“陛下圣明!”
他其文武大臣都揣摩出了苏伯玉心思,纷纷相继跪下:“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一声一声此起彼伏,看着跪得黑压压一片人,齐声高喝,商凌月装着平静道:“众爱卿平身。”
周昌邑起身后又肃然道:“臣还有本启奏。四年前,骠骑大将军李翰率众谋反之事亦系奸佞苏朝恩陷害,他本是为助皇上铲除阉党才进兵皇宫,还请陛下明察,为李翰等人平反冤屈。”
商凌月骤然反应过来周昌邑为何昨夜会特意找她说陈年旧事,原来是为了今日,苏伯玉念李婉旧情给给李翰等人平反,都能说得过去,但绝对今日平反还有其他目的,心中自有计较,他话音落后,沉凝道:“李翰将军当年兵变时,朕和皇兄就站在紫宸殿二楼,听着那么多忠勇兵士为我们而死,朕虽年少,但那一夜此生都不会忘记,早就该还他们一个公正,证据就不必了,朕就是证人。除此外,其他被苏朝恩迫害致死的人,今日朕都要为他们正名,为我商姒帝国而捐躯者,朕绝不能再允他们蒙冤受屈下去。”
殿内众人看苏伯玉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异议,眸色一贯的温和,看来此事他不反对,登时便有机灵的立即再赞“吾皇圣明!”“吾皇圣明!”一个接着一个。
商凌月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将他们往苏伯玉那里瞅的眼神尽收眼底,讽刺凝眸,打断了众人的颂扬,道:“朕虽口说要给李翰,裴行渡等人平反,但具体该如何做却不懂,哪位爱卿教教朕?”
她这话落下,殿里头鸦雀无声。谁也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省得被苏伯玉拿住了话柄,来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站在第一排最靠近皇台的一二品大员各个也都是一样的噤声不语,只是偶尔有咳嗽声在殿里回响。
一个个都奸猾得紧,商凌月也确实不知具体该怎么办,总不能只说个平反就算平反了,叹了口气随即转向苏伯玉微红脸局促求助:“阿兄?”
苏伯玉看得出她是不会处理,态度却与之前不同,恭敬笑着凑近她耳边耳语了许久:“陛下按臣说的做就好。”
商凌月听完才放松下来,笑着点点头俯视众臣道:“中书令房崇听命。”
一脸花白胡子的房崇步出,脸颊带着大儒风范的雍容典重,但却是个奸滑至极的老姜:“臣房崇在。”
商凌月端详着他,暗凝眸,苏朝恩处置裴行渡那日时他就暗中为虎作伥,日后夺了权,非收拾掉他不可,她道:“裴氏姝童贞淑端敏,李翰、裴行渡等人忠勇仁义,却皆受奸臣苏朝恩所害,传朕旨意,昭告天下,复裴氏皇后位,与大行皇帝合葬长陵……追赠李翰将军为大司马,赐爵凤州王,追赠其长子镇军大将军、岐州刺史、赐爵天水郡公,追赠其次子为冠军大将军、常州刺史,爵位恒山郡公,追赠其女李婉为昌平郡主,怀化大将军。追赠裴行渡中书令、秦州都督、楚国公……配享哀宗宗庙,全部以礼改葬,陪葬哀宗长陵……”
说完后房崇领命,她又对周昌邑道:“此事由你禀奏,交由你督办,务必在皇兄陵墓旁挑选最好的墓地,他们一身秉承父皇遗诏,为了皇兄和商姒帝国敢以身死为报,不得含糊,日日将进展汇报于朕。”
周昌邑恭敬领命:“是,陛下。”
商凌月随后问大臣们可还有什么事情禀报,大臣们一个个都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万民都在为商恒之服丧,总之没有一件实事。
就在临近下朝前,苏伯玉突然恭敬对着她行礼:“臣禁军统军内侍监苏伯玉有本启奏。”
曾臣服苏朝恩的文武大臣都被他一句话惊得身形僵硬,纷纷举目望去。就怕接下来倒霉的是他们。
该平反的都处理好了,他想要干什么?商凌月骤然就想起他昨夜说的要铲除谋逆阴谋者,余光下意识看了眼阿史那逻鶻,不由紧张起来,笑道:“阿兄起来说吧。”
苏伯玉恭顺平和道:“皇后娘娘冤死时,臣曾在场,还有三个人未曾伏法,当日下午甘露殿,陛下您也在殿门外看着,臣怕陛下因悲伤劳累过度忘记此事,提议提醒下您。”
商凌月闻言骤才知道,那日是苏伯玉派人将她绑架在甘露殿的,心口不由得一阵发凉,他隐藏得太深了,她当时竟以为是苏朝恩,紧张顿时散去,转向朝臣们:“幸得阿兄提醒,朕险些忘了。这三人,朕看得清清楚楚。”
顿了顿她视线一一移过他们脸上道:“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大夫,皇嫂腹中的孩子是我皇族子嗣,硬生生被污蔑成了侍卫的孽种,还活活被苏朝恩剖出惨死,他后日就要伏法,助纣为虐的人却还逍遥法外着,你们当着文武百官和朕的面重新三司会省,还他们母子一个公道。”
无论他们表示效忠,苏伯玉还是不会留用他们,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御史大发软的腿噗通噗通几声就跪在了大殿中颤巍巍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大理寺卿哭喊着:“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臣该死,臣是一时糊涂”
刑部尚书哀求道:“求陛下饶命!求陛下开恩,苏朝恩拿臣的妻儿威胁,臣要是不顺从他,妻儿的性命就不保了。”
御史大夫不住的磕头:“陛下恕罪,臣知错了,求陛下恕罪,臣有罪…………”
商凌月看着他们畏惧苍白的嘴脸,都是四五十岁的人,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心头解恨可又有些复杂,她不再看他们,转看向苏伯玉:“按照商姒帝国法典,这三人罪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