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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像是怎么也下不够似的将整个帝都淋了个酣畅。
贤王坐在门口的摇椅中看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滴滴答答的顺着檐角往下落。门前种的迎春花已开到荼蘼,明艳艳的一大片即便在黑云压顶的阴雨天,依旧灿烂的可以晃了人的眼。
贤王的手指搭在扶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眼睛却盯着那迎春花出神,嘴角攒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有小厮突然冒雨跑过来禀道:“王爷,外面来了一个人说要见王爷,穿的破破烂烂的,怎么轰也轰不走,王爷您看……”
贤王收起嘴角的那一抹笑,瞥了一眼那小厮,眼中隐隐有些不悦,沉默片刻,却淡淡道:“见见也无妨。”
到了最后的关头,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都可能成为主宰局面的重要一步。
那小厮应声退下,片刻功夫后,一个蓬头垢面之人被带到贤王面前。那人一见到贤王,“扑通”一声跪倒在一洼水坑中,未束的头发遮住了他污浊不堪的大半面容,他恭恭敬敬的弯下腰,叩首道:“草民愿投靠贤王!”
“哦?”贤王挑了挑眉,带着几分探究的神色又仔仔细细的将他打量一番,笑了笑:“投靠我做什么?”
那人抬起头,拨开脸上的头发,露出浓眉大眼,带着隐忍的恨意,一字一句道:“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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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雪殿里。阿沐正蹙着眉头盯着眼前的圣旨出神。素弦端了热茶进来,瞧见阿沐这副样子调侃道:“怎么,沐妃娘娘这是乐昏了头?”话一说完,又觉得不完全,遂又补充了一句:“还是气昏了头?”
阿沐合上圣旨,扔在一旁,淡淡的回了一句:“都没有。”
素弦一边给阿沐沏茶一边反驳道:“我才不信嘞!”说完,又放下茶壶蹙眉叹了一口气:“你说陛下这是怎么了?封你为妃倒没什么说不过去的,你又怀了龙种,理应晋升,可那雪什么柔的凭什么连个美人都没做就直接摇身一变成妃子了啊!真是替你咽不下这口气。”
阿沐起身挑开窗扇,看着外面下的没完没了的雨,眼神又黯淡了些许。
自打那夜从公主府回来,轩阳便再没见过她。她去找了几次,都被常乐以各种借口回避,直到今天早晨,一道圣旨送来,就这么又把她推到了妃子的位置。同样收到这圣旨的,还有仍暂居在太后宫中的那个雪柔。
此事立时便惊动了整个后宫,容妃更是直接闯了御书房,只是最后也免不了被那些值守的侍卫阻挡在门外。
没有人明白轩阳这是怎么了,甚至这些日子他去都没去过雪柔那儿。她初闻这个消息亦是吃了一惊,甚至心里的某个地方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难受。但现在的她已不如前世那般天真,她从未像现在这般信过轩阳,所以,只稍稍一想,她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说过要还她一个真相,他说过要让所有的人各就各位。
他更想查清那个真正杀了她的人,究竟是谁。
素弦走过来委屈道:“我是不是又多嘴了,只是真的很替你难受啊,我还以为陛下再不会搭理别的女人了呢,谁想到转眼就又封了个妃子。”
阿沐回头看了看素弦,片刻后扬了扬唇角:“看来以后你一定盯连墨盯的紧,啧,可怜连墨了啊……”
素弦撅了撅嘴:“我能盯住他吗?我要是盯得住他,他现在哪有机会去看什么桃花节啊!”
阿沐嘴角笑容一滞,垂了垂眼眸,又回过头看窗外的雨景,几棵桃树的粉色花苞被雨水淋的越发娇艳,恨不得雨一停就要痛痛快快的开一场,生怕赶不上这好□□,误了时光。
阿沐忍着心头的一抹苦涩,想着不知行到何处的连墨,一遍遍的在心里祈求着,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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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城郊的一处破庙里,陶安蹙眉坐在火堆旁拧着湿衣,韩霄已将上面脱了个精光,露出结实的胸膛,双手抱在脑后倚着一根破柱子笑着看陶安:“这里又没女人,还穿着那湿乎乎的里衣作甚,不若一起脱了烤吧。”
陶安斜睨了一眼韩霄,冷笑一声:“既如此,你为何不连裤子一起脱了?”
韩霄噎了一下,继而又哈哈大笑起来:“是想脱来着,但是想着陶少将军在此,脱了恐不太妥当。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可就真脱了啊”
说完,韩霄作势就要去解裤子,连墨抽了抽嘴角,将脸扭过去低声道:“韩兄果然潇洒。”
韩霄笑笑,将脚下的一个石子儿踢到连墨腿上:“你说话倒是客气的很。”看连墨囧着个脸的模样,韩霄也不再与他打趣,转而又看向陶安,问道:“不会阿沐也去求了你?”
陶安拧衣服的动作一顿,低声道:“没有。”
韩霄立时来了兴趣:“那你怎么就找上来了?难不成陛下的事你也知道了?”
陶安故作不知道:“陛下什么事?我只是碰巧路过这里。”
韩霄知道陶安不愿讲真话,便不再询问,朝廷的事,他只知道复杂的很,他不感兴趣,亦不想因为这一问,让自己趟了浑水。
连墨抬眼看看韩霄又看看陶安,作了一揖,叹口气道:“不管二位因何而来,受谁所托而来,我连墨,都先在这里谢过二位了!”
韩霄扫了一眼连墨,又看了看陶安,似是故意寻陶安不开心似的道:“用不着你谢,谁求的我,自然有谁来谢。”
陶安脸色又沉了沉,将手里的衣服搭在木架上,抱起剑走到庙门旁又坐了下来。
雨势已经开始减小,连墨瞅了瞅远处已经放晴的天,犹豫道:“天将晴了,我们也尽快出发吧。”
韩霄拿起剑起身换好衣服披上蓑衣,拍拍连墨的肩膀,笑了笑:“就是怕你走不动了,才等了这么久。”
连墨呵呵两声,拱手道:“多谢少侠关爱了。”
陶安仍是一言不发的披上蓑衣带上斗笠,将剑背到身后,率先迈出庙门,翻身跨到了马背上。
三人三骑继续向苗疆的方向奔去,连墨一边喝着“驾”,一边使劲的甩着马鞭子,虽然早已疲惫不堪,然而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轩阳你看,天不亡我,就不会亡你。一定一定……要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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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柔握着手里的圣旨半天都舍不得放下,眉开眼笑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太后看着她这幅模样心里很是嫌弃,但因摸不透轩阳的意思,不太好当面表露出什么态度,只敷衍似的道了几句好听的话。
雪柔封了妃便搬离了太后的凤乐宫,去了离广云殿极远的一座废弃许久的宫殿。内务府派下来的内侍宫女亦不是很多,吃穿用度更像是在敷衍。起初雪柔并不觉得有什么,直到那些个爱串门的妃子来看了她,她才忽的发现,自己这个妃子,当得并不像个妃子。
大雨初停,雪柔一袭鹅黄宫装,精心打扮之下端着一碗亲手熬的羹汤便去了御书房,她想,自己能直接晋升到妃位,可见陛下心里还是很看重自己的,不然大昭自先祖皇帝登基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的事。只要自己再主动几分,定不输那沐妃。
阿沐这边自打那日想通后便再没将那个雪柔放在心上,终日捧着一些关于蛊毒的书翻个不停。今早刚刚收到韩霄的飞鸽传书,说连墨已寻到,还说陶安也赶了过来,三人已向苗疆出发,让她放心。
看到陶安的名字时,阿沐愣了愣。她不信陶安只是碰巧路过,只是若他知道了此事,又是如何得知?
阿沐想的有些心烦,眼前的书页硬是半天都没翻过去一张。
素弦进来给她送安胎药,突然愤愤道:“那个雪柔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一大早就等在了御书房的门口,当真以为陛下多稀罕她,结果呢,别说陛下的影子都没见到,连常乐的影子都没见到。”
素弦正说得开心,却见阿沐的视线并不在自己这里,反而瞥向了殿门处。素弦一回头,看见雪柔正僵着个脸两眼跟冒了火似的盯着她。
素颜抿了抿嘴,装作没事儿的人一般乖乖的站到了阿沐身后。
雪柔默了一下,勉强在嘴角挤出一丝笑来,朝阿沐走来,柔声道:“没想到,雪柔在上元节宫宴那天见到的竟然就是沐姐姐。当时便觉得沐姐姐天姿国色,定是身份不一般的贵人,这不,沐姐姐这么快就坐上了贵妃的位子。”
阿沐想,若说快,哪里比的上她快。她这样说,倒是很懂得抬举自己。
雪柔一番话说完瞥了一眼阿沐,却见阿沐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好像当她不存在似的。
雪柔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怒气,抽了抽面皮,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又道:“是不是妹妹说错话了?姐姐怎么不搭理我啊,妹妹知道姐姐深得陛下宠爱,是不敢去和姐姐争抢陛下的,只是陛下日夜辛劳,姐姐如今又有了身孕,妹妹现居妃位,自当劳心劳力,为姐姐分担一些。”
阿沐翻了一页书,心道雪柔果然同前世无异,得了便宜就卖乖,还卖的让人深恶痛绝。阿沐一边用笔在书上勾下一处记号,一边头都没抬的淡淡开了口:“太吵了,轰出去。”
因雪柔说完那番话,殿中本就极其安静,所以阿沐的话一说出口,即便声音不大,所有人还是都听了个清楚。
素弦立马反应了过来,像是早就等着这句话似的冲到阿沐前面,对着雪柔一笑:“我家娘娘发话了,您看……是您自己走,还是我轰你走?”
“你!”雪柔大概是从小到大第一次吃瘪,委屈尴尬一涌而上,却又知道自己现在占不了丝毫便宜,站了一会儿,待脸涨了个通红,才终于咬着唇愤愤的离开了。
阿沐合上书,揉了揉额角,对素弦低声道:“派人盯着她。”
既然云裳已死,雪柔便成了一条不可忽视的线索。越是到最后关头,越是大意不得……
雪柔在自个儿宫里闷了几天,摔杯子打奴才的发了好几通脾气,期间也跑了几趟凤乐宫,本想从太后姑母那里求个主意,却不想姑母对她的态度仍是不冷不热的,自己又想不通为何,一口气闷在心里,似乎怎么都撒不出来。
直到自个儿宫里新来了一个内侍,让她在几日的郁郁寡欢中,终于看到了希望。
“小的名唤庞智,是贤王爷送进来帮助雪妃娘娘的。娘娘有什么吩咐,小的自当尽心尽力。”
雪柔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内侍,极普通的长相,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既然是表哥派来的人,一定就有他的安排。雪柔扬着头笑了笑:“好啊,那就帮本宫好好整整那个沐、妃、娘、娘!”
素弦躲在雪妃宫外的某处花木后闭着眼睛凝神听着,她百丈辨音的本事自打跟了阿沐后就没用过几次。在别人眼里阿沐虽是她的主子,但阿沐却从未利用过她去做什么事,她一直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修了福,不然怎么有这么好的运气。
殿里的对话一字字的传到素弦耳朵里,素弦皱着眉,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通谩骂,待听到那个叫庞智的太监准备离开时,素弦才小心翼翼的抄了小路匆匆赶回了沐雪宫……
庞智回到自己的住处,因有贤王安排,他进宫后的身份便要比一般的太监高出了许多,故而独居一屋。
打了一盆水,庞智拴好门,拿出一面镜子,小心翼翼的顺着耳际慢慢撕下一层□□……
镜子里渐渐露出另一张面孔,浓眉大眼,带着隐忍的恨意。
“你当真要报仇吗?”那天大雨磅礴,那个一袭白衣的男子唇角带笑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当真不惜一切代价?”
“是。”
“那……”贤王笑着轻声问他:“那如果本王要你做太监呢?”
“你……可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