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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瑶是被一阵清脆的鸟啼声吵醒的。她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整个胸腔都火辣辣的疼。她轻咳一声，咸腻从喉咙间迸发而出，腥甜的气息犹在，连呼吸都格外焦躁。
内里损伤，看来她这次真的伤得不轻。
“女人，你终于醒了！”
坐在洞穴边缘的欧阳哲听到声音转过身来，见她想要挣扎起身，赶忙过来将她按住。
“别动，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暂时躺下，以免又要牵动伤势了。”
“五王爷，我，我们这是在哪里？”
欧阳哲倒是没了之前的警惕，耐心地解释：“在断肠崖之下。我与你掉下来时，被藤蔓勾住，所以才侥幸逃过了一劫。”
萧瑶环顾四周，只见他们所处的，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岩洞。山崖之下，受了多年湿气的覆盖，温度要比上面柔和许多。洞内水声潺潺，洞外鸟语花香，洞壁全部都是水乳石，被风化成各种奇怪的形状。一滴水滴从石头上滑落，可以震响整个洞穴。
此处果然人迹罕至，俨然世外桃源一般。
“觉得怎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你这次伤得不轻，半路被岩石刮伤多次，险些震伤内脏。”
萧瑶摇头，刚要站起来，忽然腿上传来一阵剧痛，让她疼得顿时冷汗直流。
“嘶——”
“喂都说了你别动。你的腿也摔断了，刚刚接好，若再妄动，日后会留下病根的。”
萧瑶扁扁嘴，这个五王爷，就不能将所有的伤情一并与她解释清楚吗？害得她每样都得亲自试验。
她只好乖顺地躺下来。
向下看去，她这双腿可真是伤得不轻，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外面还加了粗树枝固定。腿的内里肿的老高，隔着裤管都能看得出来。
“不过还好，我与皇上都会一些医术，这才保住了你的性命。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你还能存活，可真的是奇迹！”
“皇上？”萧瑶紧张地问道：“你刚刚说皇上，皇上他也在这里吗？”
“是呀。”
“不然呢，你还希望我死了吗？”
欧阳哲还想继续说什么，欧阳尘已经从洞外走进来。
他的脸上还挂着擦伤，但这一点也不妨碍萧瑶看清他的面容。看到这熟稔的面孔，萧瑶便再也平静不下来。
只见这个被称作皇上的人，不正是这一月内屡屡见到的公公吗？
她揉了揉眼睛，再次确定自己看到的与那天的是同一个人。
“你，你不是……”
欧阳尘冷着脸坐下来，将研磨好的草药均匀地涂在纱布之上。这样近的距离，她眼中的惊讶更加浓重了一些。
“皇上？！你怎能是皇上？！”
萧瑶指着欧阳尘，直接说道：“可，你不是天銮殿的太监吗！”
“噗--”
草药敷在伤口上，欧阳哲原本是因为疼痛而皱着眉头的，可听萧瑶这般说，他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别动，你是想让你这只胳膊废掉吗？”欧阳尘厉声说道。
欧阳哲听了，立刻不作声了。
萧瑶的心，顿时一沉。
她一直希望可以接近皇上，并为此不断努力着，却不想，自己已经和皇上见过多次了。一起偷过御膳房，在同一个船上喝过了茶，还看见了皇上临幸其他宫女……
想起那日船上那尴尬的一幕，萧瑶连话都险些说不出来。
她真笨，能够驭船的，岂能是普通的太监？她竟然认为，自己撞到了对食之事！
欧阳尘扁扁嘴，深沉地说道：“从头至尾，我也从未说过我是太监，这完全是你自己的猜想……”
萧瑶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还真的是这样。
但是，他也没有否认呀。
他第一次出现，就穿着公公的服饰，她便已经认定了他与皇上这个身份没有多大的关系。
“这么说，那天你和那个女子……”
忽然联想到欧阳尘不能人道的传言，萧瑶顿时明白了大半。然而，她这恍然大悟的表情，非但没有让欧阳尘气顺，反而更加愤怒。
“你究竟想说什么？！”
萧瑶被他冰冷的态度震慑了一番，弱弱地说：“不，没，没什么。”
懊恼和自责顿时涌上心头，她竟然没脑子地将皇上当成了太监，还好这位皇上看起来好说话，不然，她岂不是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哈哈，皇上，好了好了，你便别吓她了。这女子虽然来路不明，不过，倒也是个心肠热的。在崖上，她为了保护你，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可见是个很负责任的宫女。”
“哼。”
欧阳尘冷哼一声，将绷带捆绑扎实。
不过，能够再次遇到这个女人，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既然你没事，便尽快离开这里吧。”欧阳尘命令道。
欧阳哲放下袖口，困惑地问：“皇上，您不跟臣回去吗？我们已经失踪三日了，想必，三哥一定在寻找我们。皇上在猎场失踪，那可是头等的大事。诸侯爷都在，若是被他们捕捉到了机会，皇城指不定要被闹成什么样子呢。”
“我还有事情没有办完，已经耽搁很长时间了。”
欧阳尘看看外面的太阳，严肃地说。
自从在藏书阁的典籍上研究明白武功秘籍上的秘密地点，他便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现在好容易能够借口出宫，他必须在欧阳穆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把这件事解决。
“什么样的事，这般紧急？若是皇上不嫌弃，臣愿意留下来保护皇上，同皇上一同完成。”
“不行！”欧阳尘第一次这般严肃，欧阳哲微怔。
意识到自己可能太过严厉，欧阳尘缓和了语气，耐心解释：“正如你所说，此番我忽然失踪，皇城一定会出现变故。诸侯国原本就多事，各国的侯爷对天朝虎视眈眈。如今，我骤然离开，国无君主，定会引来许多祸端。可是既来之则安之，我必须找到我要的，才能回去。你是镇北候，手握重兵，天下之兵马任你调遣，只有你的出现，才能震慑住他们，明白吗？！”
欧阳哲严肃地点头。
他看着欧阳尘。似乎，眼前的皇上与三日前那个只知游手好闲的君王不太相同。
欧阳哲不确定地问道：“皇上，为何这般相信微臣？你就不怕，臣会趁乱做出对皇上不利的事吗？”
他与欧阳尘多年来只有几面之缘，能将如此混乱的皇城交付在他的身上，这着实让欧阳哲有些受宠若惊。
欧阳尘转眸，坚定地看着他：“为何？呵呵，若非要说一个原因，那便是，五哥是长久以来，第一个肯将我尊位帝王之人。”
在皇宫，在猎场，欧阳哲尊重自己，这就是最大的优点。
“我虽为帝王，却从未真正做一次皇帝。我并非胸无大志，只是缺乏一个机会。现在，机会就在我的面前，我必须去牢牢把握。”
欧阳哲起身，用力抱拳，单膝跪在地上
“能得到皇上的信任，是臣的荣幸。皇上请放心，微臣定不负所托，稳住皇城秩序，等待皇上归来。”
转头，他看了看萧瑶，“只是，这女人……”
“不如，你随我离开吧。”
萧瑶被欧阳哲点名，立刻摇头拒绝：“不，不可以。”
“为什么？”
“皇上和王爷都说了，京中之事比较重要。我这样的腿脚，定会拖累王爷的。王爷理应尽快回京，主持大局，我便留下来保护皇上就是。”
“你保护皇上？别胡闹了，你拖累我，必定也会拖累皇上。哪里谈的上保护？！我的左右副将都在京中，也不差得你拖累的这一时，起来，我背着你离开。”
“可是……”
可是，这是个和欧阳尘接触的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错过了，下一个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如此好的时机，萧瑶哪里肯如此轻易地放过，她犹豫着，迟迟不愿起来。
欧阳哲有些生气，“本王爷从不轻易背人，你不要得寸进尺！”
“算了。”两人正僵持着，欧阳尘突然打断：“她愿意留下便留下吧，京中更重要，你即刻便启程。”
欧阳尘这般说，欧阳哲只好妥协：“是。”
看了看旁边一脸得意的萧瑶，欧阳哲又补充：“不过，皇上可千万别对这个女人掉以轻心，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子。”
“你的意思我明白，早些去吧。”
欧阳哲拿起佩剑，走出洞穴，犹豫了片刻，又折返了回来。
他的目光，深沉而深邃，凝视在欧阳尘的眸子上，带着复杂的神色。
“皇上，微臣知道这不该问，臣只是想知道，皇上是否也在苦苦守护着与臣一样的信念。”
欧阳尘浅笑：“那么五哥是怎样认为的呢？”
欧阳哲被欧阳尘的问题难住了。
“臣不知，臣只知道，服从皇命，唯皇命是从。”
“那便按着你想的去做。”
“微臣懂得。”
转身，欧阳哲快步离开。
这一刻，他是无比兴奋的。
在欧阳尘的眼中，他看到了久违的神色。
他记得，那是与先皇同样的神色，是一种足以安定人心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