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万古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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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炎率众归来。

    王辰颠不知道在唐炎离去的短短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唐炎能够打破他以圣道之力化出的方寸世界，就说明有圣者出手相助。

    放在外界，圣者可是当世最为绝巅的存在，坐镇三大巨头级别的势力都是绰绰有余。但这里是葬魔谷，自古而今，陨落的圣者不计其数。

    更何况，此刻王辰颠面对的“神”，乃是凌驾一方天地之上的真道者。就算唐炎有圣者相助，也不可能是“神”的对手。

    “快走！”

    王辰颠目眦欲裂，圣道被压制，他发出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多远便消散在了空气中。

    那些人的身影，越来越近，凝重的气势堆叠积压，像是推动着神山大岳，磅礴而来。

    “神”恍若不觉，目光从那些魔人身上扫过，落到魔骨身上后，依稀可见他眉眼微微一挑，疑惑出声：“寂灭？”

    魔骨正腾驾魔雾赶来，忽然听到了什么，身形一滞，那双空洞洞的眼眶向“神”望去，颌骨开阖，发出嘶哑的声音道：“神族？”

    “不错。”

    “神”点了点头，沉吟一会后，道：“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两种大道的气息，唔，你应该是在这个世界觉醒的魔种吧。没想到你的传承里竟然还有关于神族的信息，难道你是真名天魔？”

    魔种闻言，气势徒然变得凌厉，可怕的魔光从他每一根魔骨上透发而出，捣碎虚空。

    “你若是真名合道，或许能与我一战，但现在的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神”语气不咸不淡地说完，便不再理会魔种，将目光移到了青儿身上。

    “是你！”

    目光落下的瞬间，“神”猛地发出惊呼，旋即不等青儿回答，身影化作一溜青烟，向着后方喷薄神光的深坑窜去。

    “哪里走！”

    青儿开口，但响起的却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带着温文尔雅的气息，仿佛说话的是个谦谦有礼的文士一般。

    话音落下，青儿嘴角噙起淡淡的笑意，身影未动，一道青虹从她脚下延伸出去，转眼横跨天际，落在神光上空后，化作一层青色光罩，将地面的深坑连通神光一起盖住。

    “道术！”

    王辰颠震骇出声，他能感受到那青虹中蕴含着古朴而纯粹的空间大道，化繁为简，已经是超出了神通的范畴，可以归为道术的层次。

    也就是说，此时的青儿，也是一位真道者。

    “神”被挡在青光之外，复又凝成人形，盯住青儿，语气难堪道：“缚龙术？不可能的，青龙已经死了，你究竟是谁？”

    “青龙，的确已经死了。”

    青儿唏嘘出声，眼帘搭下，小小的身躯中流露出与年纪毫不相称的落寞与悲哀，浸染地天地生出凋零气意。

    “你说的没错，不止青龙，还有白虎和朱雀，也都被葬在了那一战中。对了，还有玄武，他看穿了你的布局，被你封禁于此。这样算起来，四位守界生灵，全是因你而陨落。”

    青儿语速如疾风骤雨，道出一段触目惊心的密辛过去，听得唐炎和王辰颠都是心头狂跳不止。

    “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神”难以置信地惊喝出声，脸上笼罩的迷雾散去，露出的却是一张没有五官的面皮。

    “这才是神的本来面目吗？”

    青儿呢喃一声，转头看了一眼魔种，后者摇了摇头，道：“神魔无相无形，只不过能够随心所欲化出众生相而已。”

    青儿会意，露出恍然之色，道：“当年仙秦大帝将江山气运连同此界的山河地理之气葬下，按说之后北灵界应该会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没有千百年的休养生息，根本无法建立起新的王朝。但偏偏没过多久，仙秦大帝竟然自葬地而出，再立大秦王朝，而且还收取天下锋镝，焚书坑儒。现在看来，当时的那位仙秦大帝，就是你幻化的吧。而你的目的，就是为了彻底耗空北灵界的王朝气运，使得后世即便有人王扶世，也无法建立起仙秦那般强大的王朝。”

    说到这里，青儿停顿了下来，思索了一番后，继续道：“大秦王朝覆灭，你又一手建立起了另一座汉家王朝，并将你的神道名之为儒道，教化传世，愚昧众生，为你汲取信仰之力，啧啧，端的是好手段。”

    听着青儿的娓娓讲述，唐炎明白过来，为何当世竟然没有关于仙秦王朝和魔乱岁月的记载流传下来。之前他也曾猜测过，在这一切背后是不是有一只黑手在操纵，现在终于是见到了这只黑手的庐山真面目。

    数万年前，魔乱天下，四大灵界皆受天魔涂炭，苍生黎民沦陷水火，命在旦夕。

    彼时，四大灵界各有一尊守界圣灵，东灵青龙、西灵白虎、南灵朱雀、北灵玄武。魔乱祸世，青龙、白虎、朱雀出世，荡平一界，而北灵界的玄武至尊却被这位“神”封禁住，使得仙秦大帝不得不以葬下北灵界气运为代价，与天魔同归于尽。

    根据唐炎推测，那些被葬下的魔物之所以会卷土重来，应该也是“神”在暗中作了手脚。其目的便是要引其他三大灵界的至尊圣灵跨界而来，将他们一举消灭。然后重建王朝，用焚书坑书的方式掩盖掉那一段岁月，并传下神道以汲取力量。

    如此看来，仙秦大帝、四大圣灵至尊、乃至那些魔物，都只不过是“神”万古棋盘上的棋子而已。

    这盘棋上，光是那一段血火纷争的倥偬岁月，就有亿万生灵殁命喋血。而从数万年前至今，还有无数人族，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他们所接受的礼仪教化，竟是一个刽子手的“道”。

    “神”的手上，到底沾染了这一界多少人的鲜血？又造下了多少罪业？

    “这就是天道啊。”

    蓦地，唐炎脑海中浮现出此前白虎的一声感叹，胸腔中顿时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天道高高在上，“神”以文秀一界为棋局，魔、人为子，造下滔天杀戮，但在天道眼中，却根本不值一提。

    这并非是天道无情，只不过在天道看来，万界生灵间的杀戮，与它扯不上半点干系。

    人族若强，亦可以将屠刀挥斩神魔，天道同样不会去管神魔的死活。

    想到这里，唐炎骤然变得清明。

    他胸腔中涌动的情绪，那是屈辱。

    人族被魔物当猪狗一样肆意屠杀，被神利用摆布，究其根本，是因为人族太过弱小。

    唐炎也是人啊，前世、今生，他两世为人！

    “众生生来平等，凭什么神、魔能高高在上！”

    唐炎双目通红一片，从齿缝中蹦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裹着血性的腥味，听上去振聋发聩。

    “嗯？你说什么？”

    “神”被他的声音引起了注意力，平滑的一张面皮上勾勒出眉眼，挤出嘲讽的弧度。

    “我说，你去死！”

    唐炎无法压抑住胸腔的屈辱，激亢的情绪化作比天地造化火还要灼热的火流，再不释放出来，他就要被燃烧殆尽。

    狂吼一声，这一刻，唐炎忘记了“神”乃是连入圣之后的王辰颠都能一念镇压的真道者，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将那道身影狠狠碾碎。

    一记刀芒，横在天地之间，像是要劈碎这浊浊大世一般，立斩而下。

    “白虎的刀吗？他亲自出手还差不多！”

    “神”被唐炎这一刀挑衅出了怒意，冷哼出声，伸手一扯，生生从虚空中拽出金色的雷电，被他揉作一杆金色的长枪，向那刀芒抛射过去。

    “喀嚓”

    一声撼动乾坤的炸响，唐炎“生杀一刀”斩出的刀芒被雷电长枪以摧枯拉朽之势轰碎，而后那长枪去势不减，挟雷裹电朝着唐炎继续杀来。

    唐炎愤怒到了极致，催动所有的经和法，想要迎身而上，但在那雷电长枪的气势压迫下，大片大片的虚空被坍凝成一个又一个的原点，长枪刺过，便爆裂开来。相比之下，唐炎气息，实在孱弱得可怜。

    望着这一幕，青儿眼中闪过一抹犹豫。她明白，再不出手，唐炎就只能是死路一条。但救下唐炎后，他的道心必然会因此蒙尘，未来的成就，或许要止步于此了。

    “算了，就当是给他道心的考验。”

    眼看那雷电长枪就要刺穿唐炎的身躯，青儿知道不能再耽误下去，银牙一咬，当即就要出手。

    但，忽然两道极致对立的气意，从唐炎体内喷薄而出。定睛望去，只见一道拇指粗细的大道之水，和一蓬造化神火，齐齐窜出唐炎的天灵。而在水火交济的下方，缓缓呈现出一尊大鼎的虚影，正是唐炎识海中的天地造化鼎。

    “这是何物？为何我感受到了混沌的气息？”

    “神”的声音，不可自制地颤抖着。而在不远处，青儿双瞳迸发出破妄神光，七彩流连，横扫过虚空，连隐匿的大道脉络都被照耀出来。但落在那尊鼎的虚影上，破妄神光竟寸寸崩碎，惊得青儿连忙挪开目光。

    “叮”

    就在青儿转过头去的当儿，那杆雷电长枪钉在了大鼎之上，发出一道轻悦的撞击声。

    “嗯？”

    声音传响出去，落入青儿耳中的瞬间，一股心惊肉跳的怖惧感，猛地摄住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