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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王妃带着笑意回了王府。
“王妃这样欢喜,可见公主是松口了?”平王妃的心腹嬷嬷见她嘴角含笑显然是春风得意,急忙凑趣儿笑道。
“嫂子虽未直接应承我,只是我瞧着是允了。”恭顺公主还要与沈国公通气儿,因此并未说出一个准确的答复,只是平王妃想着恭顺公主默认的表情,越发地欢喜起来。
“阿南有福。”平王妃笑着说完,又忍不住笑道,“阿南有福!”
她眼角眉梢都是笑容,显然是欢喜极了,那嬷嬷也跟着欢喜,便一边给她捏肩膀一边赔笑说道,“王妃这是喜欢郡主不得了呢!一会儿若世子回来知道了,也要开心。”
慕容南的心事府中的下人知道得不少,况明秀幼年在平王妃膝下教养过几年,与王府众人也都是极熟悉的,这嬷嬷想着明秀从前的小小一团的模样,不由感慨地说道,“老奴还记得郡主当年第一次来王府时的模样儿呢,粉妆玉砌的小姑娘。这一晃眼儿,世子与郡主竟都到了成亲的年纪。”
“当年我就说,要叫这两个孩子长长久久地伴着我才好。”平王妃只有慕容南一个儿子,心里将明秀当亲闺女一样疼爱,此时便忍不住笑道,“我这一生,再没有遗憾了。”
她一边说一边催着下头的丫头婆子将王府的账册取来,一边便与这嬷嬷说道,“我得叫她们都知道,阿秀是我极爱的!这次的聘礼就不可减薄……”她迟疑地顿了顿,便柔声说道,“叫王爷与世子往外头去,多寻摸些稀罕的玩意儿。还有大雁什么的,多打几对儿,也叫咱们两府都热闹一回!”
见这嬷嬷迟疑了一下,平王妃就笑问道,“这是怎么了?”她还在心中慢慢地想着内库之中还有什么珍惜的珍宝。
“世子与郡主这亲事,不必求陛下赐婚么?若赐婚,岂不是更体面些?”这嬷嬷试探地问道。
平王妃的笑容微微一顿,这才摸着自己手腕儿上的玉镯不说话了。
她心中为难的时候总是喜欢转着镯子的,那嬷嬷见了,急忙屏气轻声,不敢打搅。
“陛下如今越发乖僻。”平王妃斟酌地想了想,便轻声叹息道,“赐婚是体面,只是我只担心旁生枝节。”
谁知道帝王会不会突然想起来什么,弄出点儿幺蛾子呢?
恭顺公主素来不为帝王所喜,还有今日因芳嫔之事,想必皇帝心中对平王府的想法也不是那么和气。
不知为何,恭顺公主虽然允了这婚事,可是平王妃心里却还是扑通扑通地跳,觉得有哪里叫自己不安。
因这份不安,她也顾不得体面风光,只想将婚事砸瓦实叫人拆不走,再图其他。
“王妃虽然是急切之心,只是也不知公主与国公爷那头儿,是不是想给郡主做脸呢。”见平王妃竟有些心神不宁,这嬷嬷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边宽慰平王妃,一边低声说道,“咱们自己定亲也好!世子那样的人物,郡主那样的品格,就是没有赐婚,莫非还能矮了旁人去?”
见平王妃面上松缓了起来,她便继续说道,“王妃的顾虑也对,前儿陛下不是还拆了人家乐侯与宁西伯两家的亲事,非要将乐侯的长女赐婚给庞家的嫡子?”庞家嫡子,那就是皇贵妃的外甥了,皇帝显然是要用勋贵给皇贵妃做脸。
此事闹得很大。乐侯与宁西伯家彼此有意,儿女也都是青梅竹马长大的,皇帝这一赐婚庞家倒是很开心,然而乐侯不干了。
乐侯长女随即“病没”,宁西伯家的公子大病一场,之后往江南养病去了。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内情,大家都有些猜测。只是听说人家公子在江南成了亲,娶了一位与乐侯长女容貌一模一样,无父无母的可怜孤女。
别以为皇帝就能心想事成,下头多得是糊弄人的道道儿。
“你这才是说中了我的心呢。”虽然那两个孩子到底是在一起了,然而这一个不能归京,一个自称孤女,也是叫人唏嘘了。平王妃虽然觉得皇帝不会失心疯得罪平王与沈国公这样的宗室勋贵,却还是有些忌讳,想了想便摆手说道,“说不住的事儿,嫂子与陛下……”
皇帝很不喜欢恭顺公主,没准儿哪根筋不对,非要再给恭顺公主一个不痛快呢?因这个平王妃迟疑了一下,便低声说道,“先定亲,以后再说。”
“若要定亲,咱们往国公府求郡主的庚帖一用?”这嬷嬷便笑问道。
“庚帖?”平王妃一怔,之后便无奈地摇头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儿,何曾算过这个。”
寻常百姓才算八字呢,勋贵与宗室从来看重的不是这个。
不过是锦上添花,平王妃还没有听见过谁家什么都订好了,唯独八字不合的呢。
“有段佳话,这不是瞅着也喜庆不是?”这嬷嬷便笑着劝道。
“如此,就随便算算。阿秀的庚帖也不必问的,我就知道。”平王妃叫嬷嬷说动了心,想了想,到底应了,写了明秀与慕容南的生辰八字叫这嬷嬷拿出去合,之后便将此事丢在脑后,只一心地寻摸家中的好东西往沈国公府上送。
恭顺公主看着眼前的一箱子一箱子的珍珠宝贝第二十遍叹气。
“你若舍不得阿秀,就再等等。”沈国公今日回家早,见恭顺公主趴在几个大箱子上唉声叹气的,忍不住心疼地说道。
“再等,我觉得都对不住阿南了。”恭顺公主见沈国公的身后沈明程与罗遥几乎是踮着脚尖儿走路,妄图化身路人,冷哼了一声,指着这两个倒霉鬼喝道,“站住!”
沈明程一脸正容,提着比自己走得更快的罗家表妹的后衣领,迎着这表妹眯起的锋利的眼风走到恭顺公主面前,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还去揍人,还去揍人!”见这两个家伙的拳头上都还带着血迹,恭顺公主气死了,用力地拍了拍大箱子,唧唧歪歪地与沈明程说道,“你!有时间打架,你往你姑母处多走动走动呀!你不走动,会有媳妇儿么?!媳妇儿是天上掉下来的么?!你姑母处缺什么少什么的,你也上点儿心!好好儿表现,你得叫你姑母松口叫你成亲呀!”见儿子板着脸严肃地应了,她便挥了挥手哼道,“赶紧给你姑母请安去。”
“今日请过安了。”罗大人冷着脸在一旁揭发道。
沈明程转头冷眼看着自家表妹,迎来了一个挑衅的目光。
“阳城伯夫人还给表妹送了些吃食,就在外头。”既然表妹不仁,做表哥的也只好不义了!
恭顺公主默默运了一下气,小肚子都鼓起来了,冲着罗遥就要开喷!
“母亲喝口茶。”明秀一进来就见着恭顺公主意图咆哮了,急忙伸手给母亲递了一杯茶。
罗大人感激了一下自家表妹,顺便记恨了一下拉着自己同归于尽的表哥,觉得这大表哥越来越不是东西了。
“你们瞧瞧阿秀!多叫人省心!”恭顺公主咕噜咕噜地喝了茶,拉着嘴角抽搐的明秀对着两个特别不服从自己领导的家伙哼哼唧唧地说道,“阿秀这都要定亲了!你们呢?!不羞愧么?不脸红么?不觉得自己落后一步了么?!”她训了几句找着点儿节奏了,起身走动了两步方才继续哼哼说道,“太叫人不省心了,太叫我失望了,我的心呀,为了你们都踩碎了!”
“哦。”罗遥一脸木然地应了一声。
沈明程从来都不反驳自家亲娘的,沉着脸显然已经魂游天外。
明秀转头噗嗤一声笑了,很有些幸灾乐祸,目光落在平王府从来的几个大箱子上,顿了顿,心中竟生出了几分不安。
她就要嫁人了?
沈国公在恭顺公主身后镇压着一群本就不敢造反的小崽子们,见恭顺公主说得累了,这才扶了妻子安坐,抬头与儿子外甥女儿冷冷地问道,“听清楚了?”
沈明程与罗遥沉默点头。
“亲事上点儿心。”沈国公见此,就十分满意,安慰了两句自家媳妇儿,之后便对明秀招手,沉声说道,“你与你表哥的亲事,我预备应承。”
“大哥还未娶亲……”明秀迟疑地说道。
“你是女孩儿,不碍事儿。”虽长幼有序,然而大多是兄弟抑或是姐妹。明秀本就是家中的独女,并不在沈国公的忌讳上,只是沈国公见明秀一脸的温和,并没有多少羞涩害臊,知道在她的心中,嫁到平王府也与在家中没有什么两样儿,心中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四皇子的那张又蠢又二的脸来,沉默了一会儿,他才继续与明秀问道,“你可想明白了?你愿意嫁到你姑母府上?”
“这是什么话。”恭顺公主皱眉说道。
“是。”明秀认真地说道。
她确实还没有转过弯儿来,却并不预备一辈子转不过弯儿。或许过一阵子,她就不会再将慕容南当做表哥,而是当做自己真心喜欢的男子。
她不会为了安逸的生活委屈自己的感情,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幸福欺骗一个喜爱自己的人。
慕容南付出了多少,她自然会努力回应。
“那就定亲罢。”沈国公其实也觉得平王府合适,虽然安王确实会叫人心里快活,只是单凭他那糟心的一家子,沈国公就觉得心累。
将闺女送到皇家,纯属自己作死!
瞧瞧太子妃,瞧瞧唐王妃就知道了。
沈国公既然开了口,此事就算是定下了,一时间国公府上虽然隐晦,然而却有了几分快活的感觉。
明秀到底是个姑娘家,也不好听自己的亲事,只听见鹦哥儿与玉惠与自己传外头的信儿,说恭顺公主又亲往平王府上去不知说些什么,回来了就笑眯眯的,还开了沈国公的私库开始拾掇东西,该是要给明秀预备陪嫁了。
慕容南也不再上门,仿佛是平王妃叫他定亲之前,不要再叫人说道些什么。
只是这样天天闷在府中也是叫人憋闷,明秀休养了几日,就听闻有人上门,却是苏蔷。
苏蔷从东宫一别之后这些日子便没有再与明秀见过,此时见明秀坐在院子里赏花十分惬意,便摇摇摆摆地上前坐在她的身边小声儿笑道,“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成?我瞧着你的脸色竟好了许多。”
她自然也听说了沈国公府与平王府就要结亲,还是从太子妃的嘴里知道的,盖因安王自从听了这个消息已经几天都没有好气色了,听太子妃说,安王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就在院子里绕着院子里的树绕圈儿。
想到安王痴情若此,苏蔷就觉得同情极了。
“并不单是我的喜事,你岂不是气色也很好?”明秀虽然在家中,却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八卦之王可是她亲娘!
“你知道了?”苏蔷见明秀脸上带着几分戏谑,就红了脸,之后目光游弋了起来。
冯国公府刚刚与闵王府允婚,闵王大喜,正预备往宫中求旨赐婚呢。
“咱们谁都别笑话谁,不然,都要臊了。”明秀很喜欢苏蔷与自己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见她也一笑,便摊手说道,“若我说,咱们才是患难之交。若是遇上孙家姐姐,只怕都要叫她笑话的。”
这说的就是那日初入东宫见到的武将家出身的孙娇娇了,这些日子明秀并未见过她,正心中好奇这位性子活泼的姐妹怎么就偃旗息鼓了不与自己说话儿了,却不想说出这话之后,苏蔷的脸上就是一变。
“别提了。”苏蔷夺了明秀手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一点儿都不婉约地叹息。
“怎么了?”明秀不由问道。
“正闹着呢。”苏蔷咬着口中的茶沫子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丫头性子太急躁了些,前儿听说定亲的那家小子跟人争花魁还成了人家花魁的入幕之宾。”她说到这个脸上略红了红,便继续说道,“带着人就将那小子从青楼的床上给拖下来了。你知道的,因在青楼,那人就穿得少了些。”哪里是少了些,简直是赤条条什么都没有,该叫围观群众看见的都看见了,叫那人丢尽了脸。
谁家不是体面人呢?叫孙娇娇连脸皮都揭下来了,顿时都怒了。
因这个,那日唐王妃第一次邀明秀过府,孙娇娇才缺席。
“只怕孙家姐姐也不乐意嫁给这样的人。”能当众打脸不给自己退路,显然孙娇娇也并没有想过要继续这门亲事了。
“偷偷儿地退亲也就完了,只是那家的小子依依不饶的,非要闹个满城风雨。”苏蔷便皱眉说道,“这小子本该是娇娇的表哥,如今是亲戚情分都不顾,非要叫娇娇的名声尽毁,什么难听说什么,实在是……”
若两姓不和退亲也就罢了,然而这样要毁一个姑娘的名声叫她以后嫁不出去,也是有些咄咄逼人了。
“这可不好。”明秀与孙娇娇也还算投缘,闻言便皱眉说道。
“你大好的日子,我却叫你如此烦恼本就不该,且她家里也有章程,过些时候咱们再去宽慰就是。”苏蔷也叹气,见明秀起身要去见孙娇娇,脸上还带着几分关切,急忙拉着她劝道。
这二人为了孙娇娇之事都有些担心,远远的安王府上,一个小厮走到一脸疲惫的慕容宁的身边低声说了些话,叫这青年慢慢地抬起头来。
“如此,就往那家去瞅瞅。”慕容宁微微一顿,方才低声说道,“她素来最中闺中情谊的,又惯爱将这些事儿往心里去,如今只怕要为了孙家这姑娘睡不着觉了。”他苦笑了一声,喃喃地说道,“都要成亲大喜,怎还能为俗事挂怀呢?罢了,孙家这事儿,还是……我替她了了,叫她心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