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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自称“高绝之士”的翎羽山庄弟子解解还在步步紧逼,我却惊讶现,位于其身旁的孪生同伴,反倒时而挤眉弄眼、时而掩口狂笑,似是全未顾及到解解的感受。www.
为何会是这样?既是同行之人,为何竟会如此离心离德,甚至旁观嘲笑?
这解解同伴的表现太过诡异,以至于连我都没注意听这大汉的逼人言语,反倒是轻水酒杯一顿,挺身而出。本以为是来替我解围脱困,却不料这厮身若游鱼,眨眼间便已越过解解身边,出现在那轻转茶杯、含笑四顾的黄衣女子身前。
“敢问这位可是云麓仙居号称美绝天下的白颜女侠?在下弈剑听雨阁轻水,这厢有礼了!”
我和解解同时一怔。
这位白颜女侠确实绝美,黄衣雪肤,杏眼桃腮,瑶鼻挺秀,柳眉弯弯。尤其身子随双肘撑在桌边,微微而笑,缓缓把玩一枚小小的茶杯,那慵懒之态,当真是我见犹怜。
只是小嘴轻咬,眼珠连转,正是少女天生的活泼刁钻。
如此美女,连修炼驻颜的云麓仙居都称之为“美绝天下”的白颜,能让心高气傲的轻水也为之动容,倒也算不得异事。
我之所以愣住,却是这白颜身边的另一个白颜。
面如沉霜,目似寒星,抱肩而立,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眸光,只在轻水身上狠狠一扫,便直直望向我的眼中。
不屑、冷傲、嘲弄之色一闪而过,她深邃的目光中,最后竟只剩下了惊讶、好奇与茫然……
“原来是轻水师兄,”白颜起身款款一礼,微微一笑:
“传说听雨阁以剑入道,个个俱是潇洒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女子容颜清丽,语声婉转柔腻,实是好听之极,就连懵懵懂懂的我都能明显感觉到,随着白颜赞扬,那轻水脸上酒窝更甚,似乎连身子,都差点飘了起来。只是尚未开口,便听白颜接着又道:
“就不知这弈剑一派,与翎羽飞箭想比,究竟谁能更胜一筹?”
话音刚落,便听那解解长声笑道:
“弈剑翎羽,天机云麓,倒是从未分过高下,江湖之中,也因此颇有传闻。今日颜颜师妹既然有兴,这位轻水看起来也算得一时俊彦,可敢与某比试一番?”
轻水剑眉一扬,目光从白颜俏脸上掠过,当场便要应战,桌旁却倏忽站立一人,面白无须、清瘦淡雅,微微拱手淡笑道:
“在下周飞永,忝为酒肆主人。几位俱为一时俊彦,何苦陷于名位之争?不若由在下荐书一封,投入大荒军中,为国为民,尽展所学,岂不更好?”
眼看这周飞永身侧的孪生同伴面带阴沉,目光闪烁,显然极工心计!我心头登时一惊,待想出言反驳,却又呐呐无语。
轻水本就要相助大荒,又该如何阻拦——总不成劝其倒向幽都?
倒是那孪生之黄衣白颜,目光死死落在我身上,一瞬不瞬,从未离开,即便已到城外山中,那道冰冷狐疑的眼神,也未有过丝毫游离!
…………
“此处虽然仍属囚龙,但其空旷之处,便与那祭天台也不相伯仲,”轻水昂然伫立夜风之中,按剑而笑:
“尤其那片梅林,婀娜多姿,极是雅逸!吾等又非粗人……”这厮故意看了解解一眼,酒窝浅浅,在月光下更显飘逸出尘:
“……不若就在这明月之下、梅林之中谈论武道,也算江湖行走之一段佳话。不知白颜师妹意下如何?”
白颜轻笑颔,解解无计可施,我则可有可无,自无异议。
举步入林,但觉梅树连天,时逢夏夜,自是梅花全无,但就那嶙峋枯枝,却也铿锵如剑,在月光下纵横交错,宛若身陷千军阵中!
“此地怪异,不可轻入!”白颜婉转螓,四下一望,顿时花容失色,急急叫道:
“梅林之中,杀气如山,无可抵挡,吾等退!”
云麓仙居渊源,便是来自女魃传下天书,阵法之学,与天机一派不相上下。既然白颜由此一说,众人自是齐齐一惊,奈何转身欲走,却觉眼前景物突变,明月消弭,树影森寒,道道杀气,直迫人心!
白颜娇俏脸色一变,尽展云麓仙居所学,带着众人在林中急穿行,意欲脱困出阵。
我本就不知来处,也不明将来,自是淡定而为,索性随之乱窜,却也并未落下一分。这让白颜的孪生伴侣神色更为讶异,似未料到这破衣邋遢的倒霉鬼非但神秘莫测,就连轻功修为,竟也非同一般!
月影无踪,四周景物愈见幽暗,在梅林中连续奔波了两个时辰,入眼之处,却依旧还是那茫茫梅树。
“此处定有古怪!”解解双手撑住膝盖,气喘吁吁:“怎的就出不去了?”
“废话!”轻水一撇嘴,喘息道:
“若非此地怪异,你正在满地找牙!”
我无所谓,静静倚在一株梅树旁,淡淡看着这山、这树、这群人,也不避讳白颜同伴惊疑的目光,连大气也喘不出一口,仿佛这两个时辰的急奔波,便如午后小憩一般,只觉慵懒,却并无出奇之处。
“先生果然来了。”平静的语声,在梅树后轻轻响起,一道身形缓缓自树后转出,却是一淡雅美妇,款款含笑:
“师太午时便说,今夜定有贵客来访,我还不信,此时一见,果真如此。”
美妇淡淡环顾白颜、轻水和解解一眼,侧脸对我笑道:
“这三位既是先生同伴,该当也是有缘之人,梅花倔强,梅阵无情,能在这‘铁梅大阵’中坚持到现在,也算得殊为不易,想来其中定有那天机或云麓传人……呵呵,又多话了。三位请随在先生之后,按步踏入,切莫自误!”
美妇朝我点头微笑,探手虚引道:
“先生请随我来,既是贵客,自然便无需拘谨。”
我回头望了轻水一眼,那厮却只顾着和白颜搭讪,连解解眼中的焚天怒火都能无视,又岂会在乎我这关切眼神?
交友不慎!我心中轻叹一声,朝美妇点头示意,带着一片宁静,朝梅林深处举步便行。
适才美妇相邀之时,也只说“三人”,显然也如我一路上所见到的一般,轻水、解解和白颜的孪生同伴,并不会被人看到——除了连自身来历都不清楚的我!
既不知从何处来,亦不知往谁处去,便权当是梦一场。身之所在,既是心之所归。率性而为,有何为难?
心神刚一彻底放开,便顿觉天地敞亮,一草一木纤毫可见,再无一丝滞涩之感。脑中一点懵懂意念,活泼泼的反复盘旋,直欲破空而去。
然而此地敌友难辨,不敢轻视,只得凝神压制,留待过后再试,才没有当场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谁知道放出那道迷蒙意念,究竟会引何种怪事?
但在眼中,却清楚看到了身后白颜那冷漠同伴捂嘴欲叫的惊骇表情!正疑虑间,就听那美妇轻轻笑道:
“先生留步,我且去唤那懒虫主人出来接客!”
我悚然而惊,不再思虑白颜同伴的奇怪反应,回过神打量四周。只见停身之处,却是林中一座草庐门前,龙飞凤舞的“素香居”三字匾额下,一道柴门,正自悄然而开。
一点清幽灯光,暗若月夜残星,庐中除了一灯一蒲团,便再无他物。一道瘦削人影,正从蒲团上缓缓转身。
身上缁衣补丁处处,怀中拂尘残秃不堪。面色雍容儒雅,颚下一缕短须,目光凝聚,神情怡然,淡淡稽,浅笑温言:
“贫尼素文,恭迎故人!”
青灯如豆,便如庐中仅多了一点遥遥星光,但在我眼中,这屋中却是亮如白昼、纤毫毕现。
这素文自称师太,竟又颚下留须;分明一面未识,偏又自称故人!纵使其面如冠玉、气度雍容,言语神情,无不淡雅谦和,也无法冲淡我心中诡异悬疑之感。
更令我心生警惕之处,还在于这位“男师太”的气势。
从起身到出言,从身形到神态,始终如翠谷清泉,沉静淡然;又似高山大海,磅礴浩瀚。尤其不论何时何势、或动或静,这“师太”连同那草庐、梅林,甚至囚龙大山、乃至整个天地,都显得浑然一体,竟如亘古便已存在,无论如何,都该理当如此一般!
动则俯瞰天地,静则隐匿天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莫不暗合自然!
此人虽身份怪异,但若与之为敌,就算我刚刚才心有领悟,自觉修为更上一层,却也绝非其敌。即便再加上轻水、白颜、解解三人,也只能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既然不可力敌,便只能小心从事。当下便强忍心中怪异之感,连忙拱手道:
“在下与师太素昧平生,不知……”
素文轻捻短须,淡然笑道:
“这天下间,皆可称贫尼故人。贵客何须惊疑?且宽心入这‘素香居’,解尽心中无限事!只是那三位小友……”
素文突然嘴角一抿,扬声朝那美妇笑道:
“你也算是此间主人,怎可学走吾之懒散?还不邀这几位小友去至你处,用点此间特产瓜果、以尽地主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