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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了两天,京城笼罩在一片白雪中,柳儿的丫环小桃到底也没撑过来,在这样缺医少药,连无菌室都没有的古代,烧伤后的感染高烧几乎是致命的。
即使是淑慧尽了全力,也没用挽留住这个只有十五岁的生命。这让淑慧说不出的抑郁。
在这样的时代,生与死,总是发生的很轻易。
淑慧自从来到清朝以来,其实过得一直还算是顺心。穿越的人家地位不错,家庭简单,不想嫁给皇子,虽然费了些心思,还是成功了。
之后最大的挫折大概便是那时候椿泰在荒漠上出事时候的煎熬,可是便是煎熬的等待,毕竟还是有希望的。
生是平等至少相对平等的现代人,穿越后又是贵族,还是家里千娇百宠的嫡女,嫁人了又嫁了铁帽子亲王福晋,丈夫不仅出身极高,容貌出众,更是性格宽和温柔,对自己一直体贴关心。
这样的运气,其实比所谓的清穿女嫁给皇子们的日子要好过的多了,别人不说,孙玉琼如今还在四阿哥后院里熬着呢。
再看柳儿和她的丫环桃儿,出身命运如何不说,名字全都是这般潦草的,淑慧甚至都不知道二人的真实姓氏,柳儿那里兴许还能追查,桃儿处,淑慧叫人查过,说是两三岁便被人卖了,早不记得了。
人命如荒草,何其可怜。
这份哀哀悲闵在淑慧与椿泰和四阿哥二人的信中毫不掩饰的流露了。
椿泰心里更心疼淑慧,人虽然一时走不开,积雪过深,道路也难走,却写了信来劝慰淑慧,温柔细语宛如耳边。
四阿哥却更是义愤,很想跟淑慧探讨一下这些问题,不过也只是冲动罢了。
他知道眼下这风气,两人之间便是光风霁月,孤男寡女私下见面也是说不清楚的事情。便是他头脑冲动,淑慧这样,并非寻常感性的女子也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的。
只是孙玉琼看着四阿哥好感度列表上淑慧的好感度又涨了五个点,眼见着要逼近已故佟皇后,自叹了口气。
如果她不是和淑慧相熟,淑慧又是个素来坦荡明朗的女子,她还真会怀疑两人之间真有什么龌龊呢。便是如此,她自觉心里渐渐也有些微妙的失衡了。
自己固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淑慧也不是天仙玉美人,倾城倾国之色,若论才华,淑慧更是远不如自己。
且淑慧已经是康亲王福晋了,是绝对不会全心全意的替四阿哥争位夺嫡,更别说心里装了四阿哥了,四阿哥怎么就看上了淑慧了?还这么念念不忘?
这样的念头一旦升起来,就消不下去了,若不是系统不会骗自己,孙玉琼真有点想要怀疑一下四福晋的那个脑洞了——四阿哥心里装的是康亲王?
此时的四福晋却是在冷笑,果然康亲王椿泰没从京郊火器营回来,四阿哥就老老实实的不乱跑了,从康亲王府送来的信,大抵就是两人传递消息的信?
不过上次康亲王福晋那拉淑慧虽然是负气而去,自己的话,她大约也是听明白的。
这次康亲王椿泰就没回来,是不是因为她做了什么?
若是如此,那倒是让人松了口气呢。
多疑症的四福晋完全没想到这两日京城大雪,积雪足有膝盖深,来往不便,只想着许是淑慧出了什么招儿。不过她心情好了,倒是有心思鼓捣些别的了。
比如说应八福晋之邀去赏雪。
这边八福晋和四福晋之间姐俩好,那边四阿哥和八阿哥之间都差不多是已经翻脸了。
虽然八阿哥一开始不知道是四阿哥搅合事,让自己这边丢了好不容易从河道上捞的银子,只是深恨太子。可是四阿哥把这件事追查到底的姿态让八阿哥心生怀疑,以及八阿哥在宫里的眼线也不是吃干饭的。
得了眼线的密报,八阿哥十分怀疑四阿哥在这件事上扮演的角色,因此深恨四阿哥。
偏太子也不领情,对四阿哥不依不饶还要搞事的姿态,也是十分厌恶,对四阿哥十分严苛,甚至在朝上公然指责四阿哥。
一起得罪了八阿哥和太子,四阿哥的日子陡然有些难过起来。
偏四阿哥是个拧脾气,只好顺毛捋,这两人越是这样,他却硬是顶上了。
不过隔日等到他下了朝回家听说四福晋应了八福晋的帖子去赏雪去了,也是气的摔了杯子。
等到四福晋回来,却说四阿哥既然在朝上跟八阿哥不对付,她这个当妻子的自然要帮四阿哥和八阿哥修复关系了,自然要去赶赴八福晋的赏雪宴了。
听起来似乎是很有道理,可惜四阿哥和八阿哥并不想修复关系好不?
夫妻俩又是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椿泰不在家,不好往康亲王府去,四阿哥自去后院找自己的解语花孙玉琼,四福晋乌兰那拉氏则是去看儿子了。
她不知道四阿哥到底是上什么神经了,非要去追查那银子的去处,别的不说,谁当官儿管着银子自己不捞点儿。想想之前八福晋的话,四福晋倒是觉得深以为然,说到底还是康亲王夫妻俩挑拨的,康亲王夫妻和八阿哥夫妻关系不和,自然要挑拨四阿哥和八阿哥不和了,不然何必呢?
她隔日把这话一说,可想而知,过来看孩子的四阿哥是个什么脸色。
“你别满嘴胡扯了,椿泰夫妻都不是那样的人!”
“难道我说的有错?”四福晋冷笑,“八弟妹之前何等给康亲王福晋没脸,康亲王府想要报复也正常,挑拨爷跟八弟的关系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爷自己个儿也上点心,可别给人当枪使了。”
四阿哥皱着眉头,看着儿子弘晖,到底压低了声音,“你别整日里怀疑这个那个,怀疑这个用心的,人跟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明明都是为自己的私心。”
四阿哥终于忍不住了,“别用你自己龌龊的心思猜测别人,我可算是知道燕雀安知鸿鹄志了,你自己个儿私心重,可不是人人都是你这样的无知妇人。”
“爷!”
四阿哥真的暂时不想看见四福晋,连带着连后院都不想进,虽说是康亲王府去不得,还是出了四阿哥府,在京城里游荡。
不想无意走到了一个小小的庙前,庙里甚至没有和尚道士,只有个非僧非道的年轻的庙祝,见四阿哥一行人衣饰华贵,看着出身不菲,脸色倒是依旧淡然,不过依旧招呼了四阿哥等人。
“这位施主要不要在佛前抽一签?”
“抽签多少钱?”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庙祝的淡然倒是吸引了四阿哥的注意,饶有兴趣的看了对方一眼,问道。
“抽签不要钱,解签十文。”庙祝淡然的道,一副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的姿态。
十文……倒没有要价。
四阿哥心里烦,倒也真去佛前摆了摆,然后抽了一支签。然而他看了一眼那签儿,脸色却是大变,问道。
“若是不解签呢?”
四阿哥是真的希望别人不要看到这个签文的,不然只怕要生出事端来。
“自是不要钱的。”小庙祝脸色淡淡的道,“施主随意吧。”
小庙祝这样的表现,四阿哥倒是不好意思了,随身上掏出个荷包,递了过去,“这荷包里面有些碎银子……”
小庙祝接了荷包,倒也不露欢喜之色,只劝道,“我看施主似乎心里有事,不过这天下的事,你若是不当事儿,也就不是事了,毕竟除死无大事。”
年轻的庙祝这话说的沧桑而淡然,倒让四阿哥多了些兴趣,问道,“你这样的年纪,竟有这样的悟性,实在难得,之前可曾拜谁为师?”
那庙祝垂了垂眼,叹一句,方才道,“不过是命罢了。”
“你这话有趣,你才多大,就张口命闭口天注定了?”四阿哥笑道。
“我自是家破人亡之人,权贵夺了我家糊口之地,其下人还侮辱了我姐姐,我父母自缢了,全家都只剩了我一个。”
这话说的四阿哥是悚然而惊,“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难道那人没有被处置?”
“处置了又怎样?权贵的亲友又是权贵,我不如此,怕是连条命都保不住。”那庙祝淡道,“我观施主神色,似乎十分忧心烦恼,可这世上的事儿,到底也不是烦恼能解决的。”
四阿哥觉得此人甚是有意思,便问他,“我有一事很是烦恼,你看看怎么办?”
“何事?”那小庙祝笑笑,“施主出手如此大方,何况天寒无聊,说来听听吧。”
“我家境还算殷实,家中兄弟不少,我父亲让一个兄弟管了个买卖,不想一个弟弟觊觎这买卖的钱,偷偷转走了一部分钱,却被另一兄弟知道要挟走了。”四阿哥想了想,简单掩饰了一下情况,问道,“可是这买卖没有这笔钱做不好,影响家里地位,我心里也忧心,却无计可施,你看怎么办好?”
那小庙祝想了一会儿,笑了,“要我说,你干脆跟你父亲进言让最后得了银子的那个人去做这买卖得了。横竖做好了是他本事,做不好,呵呵,他怎么交代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四阿哥,要说起来,椿泰也提出过这个建议,但是很快被否决了,毕竟太子稳坐东宫,不会出门的。但是太子不出门,索额图倒是可以出门的,或许,自己应该让人提议让索额图当监工?
“我那兄弟常年坐镇家中,您看怎么办?”
庙祝想了想道,“既然是贪了那人的银子,只怕兄弟不和吧,让那坐镇家中的先去攻击在外面做生意的,到时候岂不是更有说头?”
这思路倒是不错,以太子的性格,如果大阿哥工程进展不利,便是那银子是从工程里得来的,该攻击大阿哥的还是要攻击大阿哥的。
到时候诱导一下局势,既然大阿哥一边没有做好,太子你上啊?岂不是一招很是不错的请君入瓮?
四阿哥得了新想法,看一眼小庙祝,也觉得他是个人才,起了爱才拉拢之心。
便问他名姓,那庙祝笑笑道,“从前儿名字也过眼云烟了,后来已经去世的觅心大师给我起了个命,我如今便叫邬思道了。”
“邬思道?”四阿哥念了一遍,默默又念了一遍,“吾思道?这个名字有意思”
“呵呵。”邬思道,也就是这个年轻的庙祝微微一笑,“我虽然是穷庙祝,好茶还是有二两的,看施主也是学佛向道之人,不如我们喝茶品茗深聊一番?”
四阿哥自然没什么意见,进了后院,只见茅舍竹篱,石子儿小路,虽然简陋,倒也干净清雅。邬思道用小火炉烧了泉水,二人品茶深聊了一番。
等到了傍晚,四阿哥和这个名叫邬思道的庙祝虽然不说一见如故,也是君子之交了。他发现这邬思道虽然年轻,但是许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又被高僧隐士教导过,虽然有时候带着些稚嫩和淡然,看问题却甚是一针见血。
而对于邬思道来说,一个聪明人,一个绝顶聪明之人,一开始猜不出来四阿哥身份那是有可能,等到聊半天,还猜不到四阿哥身份,那就是假的了。
一方面他也欣赏四阿哥正直到有些耿直的心性,别说皇子,便是那些素日总称自己高义的人都做不到。另一方面,他也隐约有些想借力。
当年他一家人惨死,是八福晋的父亲,老安郡王的女婿做的。虽然当时是判了斩监候,那人更是病死狱中,但是安郡王难道是吃素的?自然不会轻易放过邬思道。
尤其郡主死了后,邬思道就发现安郡王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无奈下准备遁入空门,不想觅心大师却说他尘缘未了,只收他为徒,却不许他遁入空门,他这便做了个小庙祝。
一晃也是许多年过去了,老安郡王已经死了,自己仇人之女也做了皇子福晋。邬思道虽然也知道往事如过眼云烟,却也是不甘的。
更何况,当日里他是受害人,那老安郡王还那样折腾他,还想要自己的命,搁谁碰上这事,心里也是深恨,邬思道也不例外。
四阿哥是皇子,出身极好,心性正直,人也算是聪明,无论是想复仇还是想要赌一口气,都是个好选择。
而且签筒里的签,哪个他不知道呢,看四阿哥脸色,邬思道当时就知道他抽了什么签儿,心下也是诧异。
这小庙香火虽然不鼎盛,却也不是荒僻无人,尤其抽签很是灵验。如果碰上初一十五,来抽签的人更是络绎不绝,说来奇怪,从来都没人抽到这一签。
邬思道其实是个不怎么信命的人,此时也有些说不出来的异样的感觉。
邬思道越想越多,倒是四阿哥挺高兴,回到府邸,和四福晋还在冷战中,孩子也不看了。
不过他还是很有倾诉欲望的,随便进了个庙抽了一支签,结果碰上了个极有才华韬略的人,这不是撞大运么。
倾诉这些的对象,一般也都是知情达理,颇有才华的孙玉琼。只是若是别人,倒是罢了,便是佟云惠也未必听过四阿哥的谋士是谁,可孙玉琼听说过啊。
之前都以为邬思道是田文镜推荐给四阿哥的,没想到的是邬思道这时候和四阿哥就认识了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人都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姓的关键人物,孙玉琼顿时决定一定要煽风点火让四阿哥拉龙珠此人。
这倒是合了四阿哥的心意,笑道,“玉琼你在后院里与我最心意相通,确实是如此,人才难得,何况我手下并无特别擅长谋略之人。”
“那爷更要抓住机会了。”孙玉琼给四阿哥倒了杯茶,“我听说刘备三顾茅庐,爱才惜士方是正道儿。”
“不过这会儿想要直接拉拢人还是有些困难的,直接摆出车马家世,我怕把吓跑,隐士高人从来不爱红尘啊。”
孙玉琼本来想说,如果是邬思道的话,肯定会同意,可是话都快出口了,细想一下,还真未必。虽然说历史上邬思道出山了不假,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内情,孙玉琼不知道。
其次,邬思道上辈子就没有当什么官儿啊,以他出京了后,雍正还要专门问田文镜邬先生好吗的情况,想要捞个官儿做还不容易?雍正做事也不怕别人指责的。
是以,孙玉琼想了想,还是笑道,“还是爷顾虑的周全,还当以交心为上。”
四阿哥果然极高兴,笑道,“河务的事情我有头绪了,又遇见了这么一个高才,今儿还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孙玉琼笑,没说话,白玉般的脸上一双眼睛脉脉含情。
四阿哥看着灯下美人如玉,也有些心动,笑道,“即如此,我们安歇吧。”
顿了顿,看着孙玉琼温柔沉静的面庞,他轻声叹息,“这些年你不容易,我们之间也该有个孩子了。”
孙玉琼本是做的系统任务,对孩子没啥要求,可是听了四阿哥这话,也不知道为何,突然眼眶一红,竟有一点说不出来的酸涩。
不过这话幸亏佟云惠没听见,不然光酸就酸死了。佟云惠倒是一直想要生孩子,尤其生下个儿子,好夺了日后乾隆气运,自己来当那享福的皇太后。
只是也不知道为何,她虽然不是最得宠的那个,但是和李氏也仿佛,四阿哥一个月总在她屋子里睡个三四五次的。这数年下去了,李氏娃都生了好几个了,她的肚皮还没动静。
如果不是最得宠的孙玉琼的肚皮也是没动静,佟云惠是万万忍不住了的。她也怀疑自己的身体是不是有问题,可是她是天天灵药灵泉的喝着,肌肤莹白如雪,身体也是轻灵矫健,怎么就怀不上孩子呢?偏偏之前的博尔济吉特氏太医说是儿子,结果生下来是个格格!
如今已经康熙三十八年年底了,康熙四十年又是一波选秀,那钮祜禄氏好像就是这一年进来的?至多是康熙四十三年?
那也只有四年了,留给佟云惠的时间不多了。
佟云惠心里挺恨孙玉琼存在的,这女人总是装出一副贤良淑德,体贴入微的样子,倒是衬得别人刁蛮了。得亏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和四阿哥更不对付,李氏虽然会撒娇,性格也有点刁蛮,不然佟云惠还真是忍不住想要干掉孙玉琼。
其实也不是没尝试过,只是孙玉琼虽然面上看着云淡风轻,防的倒是很紧,几次她都没得手,不像收拾之前那个莺歌和博尔济吉特氏一般容易,也只能作罢了。
为孩子烦恼的不仅是四阿哥的女人们,现在的淑慧也为这事有些头疼。
出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有数个月了,夫妻两人自然不会做什么避孕措施,可是还是没有怀上孩子。淑慧虽然心里不是那么急切,但也知道不管从什么角度考虑,有了孩子,不管是婚姻还是爱情都会稳定很多。
倒是椿泰不急,有一次还对淑慧说,不生孩子也挺好,横竖现在养着两个侄儿,跟养孩子也没俩样了,四嫂生了这一对双胞胎,真不行抱一个在膝下就是了。
另一方面,太福晋可是急了,本来她就看淑慧独宠不顺眼,之前在老康亲王孝中就闹过一波的了,只是椿泰坚定,淑慧那脾气也不是好惹的,只得作罢了。
这一看也出孝了几个月了,淑慧还没怀上孩子,她便又蠢蠢欲动了,今儿一早便隐晦的敲打淑慧,自己不能开枝散叶,可不能拦着椿泰另找女人开枝散叶。
淑慧虽然拿话堵回去了,却也心生烦闷,正在花园里散步散心呢,背后突然伸了一双手捂住了淑慧的眼睛。
接着一个熟悉的温柔低沉的声音在背后想起,带着无法掩饰的低低的笑意,“在想什么呢?想我了没?”
“你回来了?”淑慧顿时惊喜的转过头,果然是椿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