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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冀州的形势,羊祜比谁都清楚,对于刘胤的能力,羊祜更是了然于胸,放眼晋国上下,能和刘胤一较长短的,几乎没有,就连羊祜自己,也对和刘胤交手没有信心。
这些年刘胤的表现,已经不足用惊艳来形容了,无论是飞夺雍凉还是进军并州,都堪称是神来之笔,古之名将,也不遑多让,刘胤的最可怕之处,就是他的战略眼光,纵横捭阖,运筹帷幄,阅读战争的能力远胜他人,和这样的对手交锋,没有一点大智慧,根本就无法匹敌。
司马骏被司马炎委派来接替自己的职务,但司马骏的能力,羊祜着实不敢恭维,一个养尊处优的二世祖,刚愎自用,忌贤妒能,司马炎就敢将十几万军队的指挥权交到了他的手中,真得让人匪夷所思啊!
但圣意难违,司马炎毕竟才是一国之主,他决定了的事,其他人也只能是俯首听命,羊祜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仍旧无法改变司马炎的意志。
交接的仪式倒是十分的简单,双方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维持表面上的冠冕堂皇那又是一回事,司马骏竭力克制住自己的兴奋与冲动,也收敛了那份倨傲和骄纵,在他看来,此次从羊祜的手中夺下军权,已经是最大的胜利了,完全可以一雪前耻,最起码,他还要维持自己郡王的形象,所以刻意地表现出一种大度。
羊祜却是很平静地办理完交接,一付宠辱不惊的模样,但众将却是相当的不忿,羊祜立下的可是不世之功,而朝廷却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如此所做所为,着实让人寒心不已。
但如今司马骏不光顶着汝阴王的头衔,而且还掌握了冀并二州的军权,地位高高在上,众将是敢怒不敢言,对羊祜的遭遇皆是极为同情。
“大都督,朝廷怎么可以这么做,您立下了多少的功勋,到头来却是落得这般下场,岂不让人寒心!”周旨一脸愤愤不平之色。
办理完交割之后,羊祜便返回自己的营帐收拾行囊准备回京,周旨和陈元是羊祜的心腹,赶过来帮忙。大庭广众之下,周旨没法公然地表示不满,私下却是憋不住心里的火气,一吐为快。
羊祜淡然地道:“首先,我不再是大都督了,你们无须再这般称呼我,以免被别人误会。其次,你们也无须抱怨,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朝廷有令,我们自当遵从便是,打了好几年的仗,我也正好想清闲一下,此时回洛阳,正合我意。”
“大都……羊公,朝廷这是欺人太甚,分明就是卸磨杀驴吗,啊,呸呸呸,羊公,是我口无遮拦,比得太不恰当了。”周旨信口粗话,说完了才觉得不妥当,卸磨杀驴,岂不是把羊祜比作是驴吗,周旨满脸通红,赶紧道歉。
羊祜淡笑一声,道:“周旨,你这口无遮拦的习惯可得改改了,在我这儿你想说什么都无所谓,但以后在新大都督面前,可不能再这么信口开河了,这祸从口出啊。”
周旨眼圈一红,有些哽咽地道:“羊公,在您麾下我们当差惯了,出生入死,枪林箭雨,我们毫无怨言,如今你左迁而去,末将心里,空荡荡的,不知这一别,我们何时才能再见?”
羊祜轻拍了一把他的肩头,道:“都是汉子,又何须如此伤感,不管是在冀州,还是在别处,都是为朝廷效力,以后有机会,我们还是可以见面的。”
陈元一直在一旁没吭声,这时他才突然地道:“羊公,此次回洛阳,您就不有所担心么?”
羊祜微微诧异地道:“你这话是何意?”
陈元压低了声音道:“羊公,此次朝庭突然地派汝阴王来接替你的职位,将您召回洛阳,分明是对您极为不信任,这几年来,为了驱逐匈奴,我们一直与蜀国刘胤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这与朝廷的一贯主张相背离,而此次圣上决意伐蜀,羊公您却据理力争反对出兵,如此定然是触怒了圣上,才会导致您被撤职。而最让人担心的,就是接替你职位的,不是旁人,却是汝阴王司马骏。司马骏当年失了蒲津关,一直是耿耿于怀,羊公,主疑臣臣必死,此去洛阳,末将真的很为羊公担心。”
羊祜坦然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羊祜自认为无愧于朝廷,至于圣裁如何,我当悉心听命便是。”
陈元面有忧色地道:“羊公虽然心怀坦荡,但奈何朝中小人当道,就算圣上英明,也架不住那些奸佞之臣的构陷,羊公需三思而后行。”
羊祜呵呵一笑,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我自问心无愧,又何惧毁谤?”
陈元环视了一下四周,用更低的声音道:“羊公此次回洛阳凶险万分,依末将之见,何不效钟会自立,以免身遭不测?”
羊祜脸色顿时沉了下去,道:“陈元,你如何敢说如此无君无父之言,我羊祜何人,岂是那钟会可比?就算朝廷要治我之罪,也绝不会行叛逆之事,我身是大晋之人,死亦为大晋之鬼,这种大逆不道之言,权当我没有听过,尔等也绝不可再提及,小心自取杀身之祸。”
陈元汗颜无比,拱手而退,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次日,羊祜准备停当,起身赴京,文鸯等一干旧将出营相送。
此刻正是秋叶飘零之时,举目而望,四野苍凉,一片萧瑟之景,如此黯然而别,众人的心头皆是无比的压抑,相顾无言,只有默声叹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