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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晨,云缨走出屋外透透气。外边柳拂青丝,却是个艳阳天气。因为惦记着郑君琰,心下不宁,便去了中军之帐翻看一些书籍。却是《黄石公书》《孙膑兵法》之类的兵书。偶一回眸,发现美人榻的玉枕下露出一本书的书角。
什么书还压在枕头下看?
她随手把书抽了出来,一看《春梦无痕》四个大字。没听说过,再翻开一看,顿时,全身的血液都要倒流了。口干舌燥,心跳加速。赶紧把书给合上。天呐,这居然是一本男女春闺之事的书!画面还那么栩栩动人……
难,难道郑君琰就看着这些书,想着和她做这些事?!难怪他那么喜欢对她毛手毛脚!心下一气,把这书扔到火盆里,烧了。
书化是化了,热浪掀起一张纸,从书架上落到她脚边。拿起一看,认出是熟悉的笔迹。她这才想起来陆哥哥也在营地里面。
问了青龙,便去找陆海楼叙叙旧。
一卷诗书,一盏清茶。陆海楼在她的对面落座。只是一年不见,陆海楼成熟了许多。相比之下,云缨觉得自己简直没发育。
相对无言,只有冉冉茶香。陆海楼习惯了拿大。在她面前向来有七分风度,要充出十分面子。何况眼下,他有了十分风度。那么就没有先开口的道理。于是云缨自个只好先退让一步。
她先打了招呼“好久不见。”然后一眼瞄到了他受伤的腿,吓了一跳:“陆哥哥,你的腿怎么了?”
“围宫的时候弄伤的。如今不碍事了。”陆海楼放下茶盏,扫了她一眼,问道:“那你呢,在这里过的怎样?”
“日子就这样吧。长了不少眼界。”云缨絮絮叨叨说起来从前在翰林院的事情来。说了半日,忽然想到陆海楼的科举被靖王给搞砸了。否则以他的濯锦文章,如今该金榜提名时了。
她连忙抱歉:“对不起。我忘了你今年没考。”
“没事。”陆海楼满不在乎道:“反正明年肯定要开恩科……”他忽然换上一副严肃的语气:“你和郑君琰怎么回事?!”
“啊?!”她吓了一跳,抬头看陆海楼的眼神。立即明白了,陆哥哥已经知晓了郑君琰和自己之间的事儿。于是简要说了下——本来你情我愿的事儿,说出来没什么好羞愧的。
从惊蛰入城,一路走到大雪出宫。日子推杯换盏,就这么过去了。荡涤了一路风霜,剩下来的是心底的一个人。
说完了,陆海楼一言不发。良久才问道:“云儿,你知道郑君琰的真实身份吗?”
她很老实:“不知道。”
“果然。”
陆海楼站起起来,走到那一株九色芙蓉前。缓缓开了口:“郑君琰,本名陈朝临。安乐王爷的独子。当今陛下唯一的侄子。”
哈?!郑君琰是安乐王的儿子?逗我呢?他这种人居然是皇亲国戚?搞什么东西!
她“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几乎是吼道:“不可能!陆哥哥你别吓我!君琰和我们一样,都是平平凡凡的老百姓!”
陆海楼反问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不说话了。陆海楼的确不曾说过大话。现在她开始想象自己是个木头,藏好喜悲,藏好心情。听陆海楼跟她细细介绍那个“陈朝临”。
如果说岁月遗忘了什么,不代表他不存在了。只是那个姿容天成的孩子,依然在某个角落顽强地生活着。
那个孩子。本是锦衣玉食的王府世子。从小聪明伶俐,博闻广知。
他是先皇最喜欢的孙子,当今陛下宠爱有加的侄子。
小世子的母亲是安乐王的原配王妃。他出生之时,就被先皇昭和帝赐予了亲王身份。身为皇长孙,陈朝临从小受到了整个大陈皇室中人的无比宠爱。但是小世子风流多情的父王喜欢寻花问柳,不曾多看他一眼。
昭和三十五年,上元之乱爆发。
这一年,还发生了许多许多事。比如皇后李氏被乱军所杀,长公主陈朝阳流落民间。比如小小的寻龙县里,出生了一位女孩名叫云缨。但是在遥远的京城安乐王府中,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安乐王丢下妻子和儿子,独自逃跑。
一朝宫变。小世子的生母安乐王妃葬身火海。四岁的孩子没有了家。成为了街头的一个小小的乞丐,这一流浪就是两年。
六岁的时候,小世子被人伢子看中了。因为面目姣好,他被卖给青楼当娈童。因为不从那些“客人”的要求,被打的遍体鳞伤。后来有个客人说,这孩子心性强韧,不如跟我走吧……小世子便跟他走了,接着拜入了一个刺客门下。
当小世子到了十三岁时,武功已经出类拔萃。刺客以三万两黄金的沽价,将他卖给了郑丞相。丞相给他取名“郑君琰。”
小世子那时候的任务是:杀人。他也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凡是阻碍郑丞相的,都要毫不留情地杀掉。无论这个人是好是坏。
小世子知道,自己随时会死去……因为被人牙子灌过忘忧散,他不记亲人是谁。却知道主子们月月让自己吃蛊毒。以此来限制自己的行动。不得自由,不得反抗。若是不听话,主子们扣留解药两三日,他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为了活下去,小世子只能麻木不仁地杀下去。直到声名鹊起,却活的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主子们也只将他当作一条听话的狗而已……
就这样,日子又过了三年。
元启十三年,皇帝陈晟澈巡幸北郊,举行谷神祭祀。结果途中遇刺。当日,小世子扮作丞相侍卫混在人群中。看到惊慌失措的皇帝,他忽然身不由己地上前去护驾……杀退了刺客之后,小世子没有跪下,却是喊了皇帝一声:“叔父。”
皇帝认出了小世子,把他从郑丞相手中要了过来。给了他自由,解了他身上的毒。还给了他显赫的官职,更给了他亲人的关怀。
小世子,郑君琰,陈朝临。
谁也不知道那些年,这个在上元之乱中走丢的王府世子是怎么活下来的。小世子本来天资聪颖,根骨奇绝。四岁时便可背出《千家诗》,下笔数十言,句句言之有理。号称是皇家第一神童。可是流落在外的这些年,没人教小世子识一个字。本来啊,一条听话的狗,一把锋利的刀,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
当小世子重回到亲人身边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十六岁的少年才开始重新读书。他不再是什么神童,甚至拿笔的姿势也错了……读过的书,悉数忘记……学习的悟性也不如小时候好了。索性,就当个不通文墨的武夫罢了。
也许,下笔的时候。小世子心里是痛着的,也会遗憾这些年——正是少年最黄金的读书年纪。他却沉浸在血腥之中。
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
当年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繁华,而后一场空寂寂的冷落。战乱一场,身世沉浮如水上浮萍。烽火已去,但是小世子已经殒身其中。
活下来的是他郑君琰。
皇帝想恢复他的世子身份,重新封赐他亲王的爵位。郑君琰却拒绝了——这般双手沾满血腥的王爷,是会给大陈皇室丢脸的。
他只请愿做一个侍卫。做皇帝的一把利剑。必要的时候,青峰剑出,荡尽天下宵小。所以,郑君琰从来不需要什么高官厚禄,也不需要什么亲王身份。
这便是,郑君琰的身世。讲完了,陆海楼问她:“现在你怎么想?还是想和他在一起吗?”
云缨沉思了良久。才慢慢消化了这个故事。回答他:“你说的这个人我不认识。我认识的郑君琰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
陆海楼挑起了眉头:“那是怎样的?”
云缨看向窗外,淡淡道:“他才不是什么都看开了。相反,正因为失去太多。君琰对每一件得到的事物都特别珍惜。他也不想靠身份去博取别人的好感,他只是想做好他自己而已。”
陆海楼点了点头。道:“云缨,假如在他的身边,你势必要卷进帝位之争。到时候想怎么办?”
她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君琰想当皇帝?”
陆海楼点了点头:“太子病躯几近油尽灯枯,活不到几年了。靖王谋反,理应当诛。除了他们两个,陈家只剩下陈朝临这一个苗子。你说,这大陈的江山不给他给谁?到时候,我是不是要称你一声“皇后娘娘”了?”
她笑了,自嘲道:“你知道我的能耐。混在皇宫就很不容易了,若是当众芳之主,岂不是要被东风折煞。”
陆海楼却是微露了笑意:“还记得读书的时候,我给你的评价吗?”
她记得——那会儿,他们在何夫子手下念书。整个学堂比聪明劲,除了陆海楼没人比得过她。要不是偷懒贪玩惯了,那会儿她也该是个女秀才了。
结果有天,陆海楼看不下去了,说了这么一段话:
“云缨,你别把自己当个人才。混官场,情面不够,能力不够。混后宅,心眼不够,手段不够。混情场,相貌不够,才艺不够。说到底,你这个人什么料子都不是。也就足够混个人生一遭,善始善终。”
陆海楼笑着说,现在我再给你一段话——
若是想在那个人身边呆下去。日头短,你还可以还看往日情面。但当郑君琰当上九五至尊后,他需要的就不是你这样的红颜知己。而是一个能够母仪天下的皇后。你,差得远了。因为你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把握。说到底,你的前途,完完全全捏在别人手上。
郑君琰对你好点,让你沐浴了皇恩。你就能青云直上。哪日他不看你了,你连阶下囚都不如。
怎么样,他说:你还对郑君琰有想法吗?
云缨觉得,要被陆海楼气哭了。陆哥哥向来喜欢损她。这次损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不禁问道:“我有你说的那么一无是处吗?”
陆海楼笑了一声:“说到底,你是误开在寻常人家的牡丹花。从小学不来机关算尽。纵然天生七巧玲珑心,也混不来芳主之位。”
“我不想当芳主,我只想在他身边。”
陆海楼冷笑道:“你要在他身边?一只金毛鸡丢进孔雀群里,你混得下去吗?且不说你身份多么低微,陛下那一关你就过不去。”
“什么……意思?”
“陛下既然如此厚爱陈朝临,那么婚姻大事上肯定要给他指婚。你想当王妃?怎么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出身?除了有点才之外,你什么都及不上真正的大家闺秀。陛下就是瞎了眼,也不会把你配给他唯一的侄子的。”
云缨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心下又难过起来,问道:“那为什么郑君琰会喜欢我?难不成他眼光有问题?”
陆海楼叹息一声:“看惯了国色天香,再看看你这样小家碧玉中的翘楚,就图个新鲜而已。”
云缨终于反应过来了:“说了半天。陆哥哥你的意思是:云缨你好之为之吧,你根本配不上郑君琰。对不对?”
陆海楼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我就喜欢你这点:凡事切中要害,心直口快。配他你肯定是配不上的。配我正适当。”
终于把她气到摔帘子而去。
他妈的,为什么她遇到的男人一个比一个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