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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老夫人这边,等西林婧随秦怡离开,高嬷嬷走进来,来到老夫人榻前,老夫人面灰白而憔悴,高嬷嬷看在眼里,心如针扎般的痛。她连忙为老夫人擦去额上的虚汗,只听老夫人幽幽地说;“碧心,刚才的话……你都听清楚了?”明明是问句,因为气虚,听上去像是叹息。
“奴婢都听清楚了,二小姐说,说大夫人经常托梦给她……”她深吸一口气,虽然她并非完全相信不信鬼神,但……二小姐的话太不可思议了。
郑氏看着前方,过了半晌,焦距才慢慢回到她的视线中,“你过去常去看她……”她沉吟着说,“你相信她的话吗?”
高嬷嬷陷入沉思中,循着这些回忆,缓缓地说;“几个月前二小姐大病一场,病好后变了许多……我也说不上来,表面上她一点没变,只是,那双眼睛里似乎多了许多东西,让人看不透,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尤其是看人的眼神……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听她说完,老夫人也沉默了片刻后,低声吩咐道;“我明白了,你过一会让人去望月阁,就说我有东西要赏给蒹葭,就当体恤她年幼丧母,感谢她母亲这些年对婧儿的照顾。”
高嬷嬷明白主子有话要问蒹葭,低低应了一声;“是。”
黄昏时分,宋珩打开门,淡淡的余晖下,少女白皙的面庞如蝉翼般透明,更衬得一双清澈的眸子熠熠生辉,灼灼其华,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空灵之美。
他的心跳一窒,灵魂仿佛猝不及防地陷入。一阵阵风吹过,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地对她一笑,侧身站到门旁,“二小姐快请。”
西林婧走了进去,落座后,宋珩亲自倒了一杯茶给她。她道过谢,喝了一口茶,不再客套的寒暄,开门见山的说明自己的来意;“宋管家,你见过我祖母了吗?我想知道,府尹大人有没有查出那些杀手的来历,他们到底是受谁指使?”
宋珩从衙门回府近半个时辰了,照例说第一件事就是将详细情况告诉老夫人。不过在她离开的时候,老夫人明显气色不好,也许等她走后就休息了,对于这点她并不确定。
“还没有,老夫人在休息,不过我见过夫人了。”宋珩平静的回答完她的第一个问题,然后直入主题,语气有些沉重;“京兆尹没查出幕后主使者,三个被审讯的人,其中两个还没用刑,就趁人不备自尽了,还有一个挨不过刑,没多久就死了,京兆尹什么都没问出来。”
“他们都死了?”西林婧睁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惊讶,心知真正的杀手不是容易逼供的。她的眼中浮出忧色,“那线索是不是就这么断了?”
宋珩无奈的点点头,又安慰她道;“小姐不必担心,国公府不是好闯的,我会和大人说,请他在望月阁多安排写侍卫防守,以后小姐出门也要多带些随从,只要提高警惕,这样的事以后便不会再发生了。”
西林婧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一时没有开口,嘴角尽是无言的酸涩。她想,自己在宋恒面前还是表现的单纯点好,以他的武功,换在前世,他似乎也并不是想让她死,对她的生死不过是一种漠视的态度。这个人的背景似乎很复杂,哪是秦怡之流能掌控的?这个人比他的父亲更难应付,至少她了解前世的西林无儔,而对此人却是一无所知。
如果一切都按照前世的轨迹进行,不久之后府上还会发生一件大事,也许与此人有关呢?她在心中想着,心情没有太大的波澜起伏,只要他不是针对自己,他的背景和目的都与自己毫不相干。
她的目光里满是感激,定定看着面前的男子,眼神渐渐变得空洞,像是发了一会呆,许久,她幽幽一叹;“如此,就多谢了。”
宋珩摊摊手,微笑道;“向大人禀明详情,保护诸位的安全都是我的分内之事,况且,”他看着她,言笑里都多了一丝深意,“二小姐并不像寻常女子一样软弱。”
言外之意西林婧岂会听不出,她垂下眸子,再抬起头时,不好意思的对他笑了笑,“我只会一点小伎俩,在宋管家面前算班门弄斧了。”
“二小姐胆识过人,智勇双全,正是宋某佩服的女子。”宋珩眸光深深的看着她,眼中流露出发自内心的赞叹。
只是……他在心里多自己说,她千万不要站在和他对立的立场上,阻碍他的大事。
西林婧苦笑一下,“因为从小我就知道,我只能靠自己保护自己,所以我必须够强大,可我现在做的还远远不够。如果不是你们挡住那些杀手,我恐怕已经葬身在他们的刀下了。”说着,她站了起来;“如果没有别的事,婧儿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宋珩一直将她送出自己的住的院子,目送着她的背影走远。
重新回到屋子里,他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已经凉了,却别有一番味道,目光落在茶杯上,原来这是她刚才用过的。他怔了怔,呼吸着空气中索绕着的袅袅清香,也是她刚才留下的……
西林无儔刚回府,就被静安苑的人清了过去。
老夫人屏退下人,看着他,开门见山的说;“婧儿在回府路上遇到杀手,你一定已经听说了吧?”
西林无儔道;“当然,我已经和京兆交涉过,几个犯人都已经死了,没有任何线索,好在婧儿只是有惊无险。”
“只是有惊无险?”老夫人冷笑,“好歹是你的女儿,出这么大的事,没受伤就可以不追究了么?你以为我真的老糊涂了,婧儿一直在隐藏身份,只图财害命的草寇又怎么会盯上他们?”她说的有些急促,话音落下,又是几声轻咳。
西林无儔忙上前扶住她,“母亲言之有理,只是……”正欲解释,被老夫人淡淡打断;“我明白,婧儿的情况毕竟特殊,将事态扩大只会对她不利,何况线索断了,你给官府施压也没用,还要真闹到皇上那里?这件事可以就此揭过,不过你心里要有数,到底是谁这么想让婧儿死。”
西林无儔点头道。“我心中自然有数。”
“罢了,我让你来并不是完全为了这件事。”郑老夫人叹了口气,思量再三,她还是将西林婧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西林无儔,她心痛这个孙女,可西林家的百年基业更重要。何况纵然这个儿子心里再偏袒秦怡母女,婧儿也是他的女儿,只要她不做有害家族的事,西林无儔对她也不会太无情的……
宋珩说到做到,傍晚,西林婧的望月阁周围多了很多侍卫,并有家仆传话,国公大人请她到书房。
她知道自己在老夫人面前说的那番话,不管通过谁,都已经传到了父亲的耳朵里。其实,一向慈善的老夫人心里也会对她生出忌惮吧,就连蒹葭对她的态度都有了变化,看她的目光里有压抑的恐惧。其实,她并不怪她们,对未知力量的惧怕本来就是人之常情。最难对付的还是自己这个无情的父亲。
进了书房,看着座上的男人,西林婧按照家规向他行了一礼,声音淡淡道;“给父亲请安。”
哪怕是前世,她对这个父亲也从未有过任何好感。
“坐。”西林无儔看了一眼女儿,只感到这张姣美的脸与记忆深处的容颜深深磨合,有关于那人的音容相貌如无数重叠交错的幽影,异常沉重地压在心上。
西林婧坐下后,他问;“你母亲经常托梦给你,这是真的?”
“我的母亲?请问父亲问的是哪一个?”西林婧故作不解,嘴角分明衔着一抹讽刺的笑。说话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西林无儔,重活一世,这个人的还是和前世一样,还是这幅她最厌恶的样子。
这个毁了母亲一生的人。
眉飞入鬓,眸子深邃的一眼望不见底,目光如电,凌厉的像是一眼就能穿透人的灵魂。这些年的光景似乎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风霜,他身上透着的那股轩昂的气度并不逊色于天子的威严。当年他被誉为京城第一美男子也是当之无愧的,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新婚不久就纳了妻子庶妹为妾,一度让发妻沦为全京城的笑柄。后来母亲因难产而死,可等母亲丧期一满他就将秦怡立为正室,并为她求了与母亲相等的浩命夫人的封号。甚至这些年,秦怡膝下无子,他都没有为了延续香火而纳妾,只是将一个远支族人的儿子过继到自己膝下。最开始还有人指责他宠妾灭妻,后来更多的人将他对秦怡的感情当成佳话。
可这个人对秦怡的感情又有多深呢?前世她也一直认为这样的感情一定很深,直到箫天煜的死引来京城大乱,他丢下秦怡和小产的西林嫱一个人从密道中逃走。弑君是死罪,西林无儔作为她的父亲亦难逃一死,秦怡和西林嫱将被没入奴籍,不过至少还能活着。但西林无儔这一逃,秦怡又多了一个包庇的罪行,最终落得一个斩首示众的下场。呵,所谓他对秦怡情深似海,也不过如此。
气氛在沉默中变得越发压抑。
西林无儔被她的眼神震了一下。这样的眼神,是不带一丝情感的冷漠,里面却翻动着冰凌一样锐利的光芒,这的确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该有的眼神。
不过他更气愤的是她说的话,他的女儿,竟敢对他这么放肆!
他压下心头的怒火,沉声斥道;“你你说的是什么浑话!”
“好了,我知道父亲的意思,抱歉,我对祖母说谎实属无奈,还望父亲能够谅解。”西林婧眨了眨眼睛,声音却没有半分歉意。
前世她就没讨好过这个父亲,甚至没给过一个好脸色。西林无儔在西林嫱面前也还能露出一丝慈父的关爱,对她这个女儿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她并没将这些放在心上,她有大哥的关爱,有祖母的保护,她在府里的日子并不难过。没必要为了过上好日子而委曲求全地压抑自己去讨西林无儔的欢心。
西林无儔手按着椅子的扶手,修长的手指关节处微微泛白,显然是心头的怒火未消。“你能有什么无奈?”
西林婧叹了口气,“我的这点身手都是大哥教我的,那个□□也是他给我的,他说女子也要学点防身之术。”
“西林辰?他经常到静修庵找你?”西林无儔的神色有所缓和,毕竟这番解释合情合理,他们兄妹感情好也不是坏事,“这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你为什么不说实话?你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惊吓。”
“祖母待我极好,待母亲也不薄,我以为她听了我的话最多会感到匪夷所思,谈不上受惊吓,父亲多虑了。”西林婧淡淡的说。这番话充满暗讽,所谓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害死母亲的是秦怡,当时她倒是看到秦怡的脸色最为苍白,更符合西林无儔口中的“受惊吓”呢。
西林无儔何尝听不出这番若有所指的暗讽?如精雕细琢过的脸孔笼罩在阴云中,眼中再也没有怒气,落在西林婧脸上的目光如电,锐利得完全不像是再看一个孩子,而是审视一个对手。
“你编出这套鬼话难道只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你在怨我亏待了你和……”
西林婧提高了声音,冷冷地打断他的话;“父亲,你想得太多了。”前世她西林婧就从没有过这么卑微的想法,更别说现在了。她不给对方插言的机会,继续说道;“因为祖母已经误会了,她以为我在途中遇到杀手是与人结了仇,她一再追问教我武艺的人是谁,认为我是被人牵连,你让我如何对她说实话?我知道祖母是为了我好,但我也不想让大哥因为我被祖母责骂。”
老夫人其实已经在怀疑秦怡了,西林婧的顾虑完全是杞人忧天。只不过老夫人为了维护家人和睦,有秦怡在场的时候并没说出心里的话,才让西林婧误会了。这一席话倒也不到破绽。
西林无儔的心情开始复杂起来,打量起西林婧,突然发现这个女儿的性情竟然和自己有些相像。不过如果她和自己不是一心……就别怪他无情了。为了大业,女儿算什么?没有谁是不可以牺牲的。
“你祖母又不是不通情理,你将实话告诉她,她知道你大哥是为你好,又怎么会怪罪他,你编出那些鬼话就能让她安心了?看看你现在哪像个大家闺秀,真不知道你这些年在静修庵都学了些什么。”他又端起长辈的架子,借着训斥将话题岔开。
“如果父亲训示完了,我就告退了。”西林婧靠着椅背,懒懒地说。
西林无儔瞪了她一眼,“罢了,再过几日就是你十六岁生辰,你的情况特殊,就不用举办家宴了。”
勋贵圈的女子从下就常随家人出入各种聚会,一般长到十几岁,都会有几个朋友,每逢生辰府中也会将好友请到家中。可西林婧的情况实在太特殊,没有朋友是次要的,问题是她还顶着一个“灾星”的帽子,谁会允许自家女儿和她交好呢?更重要的是她被当成灾星正是因为生辰“克”到了皇帝的宠妃。
不过前世西林婧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更不会在意。
西林无儔顿了顿,继续交代道;“你的年纪也不算小了,等过些日子在给你订一门亲事。你也算是嫡出,在府中所有用度和你姐姐一样。你母亲已经从宫里为你请了嬷嬷,明天就会来到府里,负责教你规矩礼数,你要用心学,别出门闹笑话给我丢人。”这番话言外之意就是提醒她,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这个父亲赐予的,他随时都可以拿去,她岂有不对他感恩戴德的道理?!
“知道了,父亲还有别的指教吗?”西林婧的声音里已经流露出了淡淡的不耐烦。
这种云淡风轻又带着一点不屑的神情是一个女儿对父亲该有的态度吗?西林无儔又有些恼火,但转念一想,还是将心头的火气压了下去。
罢了,她也不过是一个孩子。
他挥挥手,“你回去吧。”
西林婧轻松地站起身,说了声;“女儿告退”,就转身离去。
和前世一样,回府的第一晚,她几乎一夜未眠。
只是今生,她想到的要比前世多的太多。
她不能走前世一样的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搜集证据,让天子相信她只是一个阴谋的受害者,并不是克死皇子的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