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离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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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蹄从清晨直踏入黄昏。

    进入森林以后，一场阵雨将冰冷的铠甲淋湿，风带着凉气呼啸着吹来，引得马背上的士兵一阵颤抖。雨很快就停了，但是自从正午之后，阳光就再也没能突破厚厚的云层。

    圣骑士凯恩抬头望着天边，他身边，主教莎尔加皱着眉头。

    “邪恶的力量在攀升，如果不在黄昏到来前离开这座森林，我们恐怕要遭遇一场苦战了。”

    凯恩沉默，另一位主教费洛安鄙夷地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他身边的骑士副手威特倒是发出了一声嗤笑，

    “如果真有所谓的魔鬼，无论是森林在是平地，那都将是一场苦战！”

    副手的越权发言并没有激起凯恩的不悦，他挥了挥手，让骑兵队伍停了下来。

    风吹得他脊背发凉，一种浓重的不安慢慢攀升在凯恩心头。上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他正代表教廷远征德意志的一群狼人，那一战，他们三百号人马只活下来三十个。

    威特不满地质疑自己的上司，

    “不是要赶路？”

    凯恩深深看了他一眼，转头对莎尔加说，

    “我们需要上帝的庇佑！主教大人！”

    他和忧心忡忡的莎尔加对视一眼，却完全忽略了从出发起就臭着脸的主教费洛安，以及从法兰西前来专门保护王后的圣骑士威特。

    这一只骑士队伍容纳了英伦三岛和法兰西的精英士兵。每个骑士都身经百战，但作为一个整体，他们却从未一同战斗过。凯恩深切地明白，只有铁和血能让一支不同心的部队认同自己的战友。故而他并不急着消除威特等人的不满。

    只是这种不安，却显得刻不容缓。

    莎尔加长长叹了一口气，比起主战派的费洛安，他对此行的目的一直感到茫然。越是深入森林，莎尔加越是怀念自己精心布置的书架和舒服的躺椅。他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莎尔加从怀里拿出一柄黄金匕首，利刃从镶嵌着绿宝石的皮鞘中拔/出，寒光闪烁，就连威特也眯了眯眼。

    “这是爱德华大主教给我的，它的上一个主人大主教保罗在对抗巫师时英勇赴死，而如今，又轮到了我。”

    莎尔加如是说，他消极的态度不只引起了费洛安和威特的不满，就连凯恩，也不明白这位教士为什么要在一切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动摇军心。

    “莎尔加，你该明白，我们是上帝选中的士兵，一切苦难都是升往天堂的考验，上帝之光一直与我们同在，所有的邪恶都会在这光芒下土崩瓦解的。”

    话一出口，费洛安头一次得到了圣骑士们的赞同！

    莎尔加见此只能再叹了一口气，他回想了一下爱德华冰冷的话语，不知为什么，又想到了当初张扬的保罗和老萨姆，在他明哲保身的时候，这些老伙计已经都前往了上帝的殿堂，莎尔加心中苦涩，终于还是拔出了匕首。

    他虔诚又悲哀地吟唱着圣经，不一会儿，洁白的光芒从匕首中慢慢散发出来。这光芒穿透了黑暗，直指向森林深处。

    “这边！”

    凯恩挥了挥手，带头踏进杂草和藤蔓交织的密林。

    但是“上帝之光”并没有保佑士兵们一帆风顺，他们很快遇到了一群野狼。

    作为教廷武力的中坚，这三十头野狼并不是值得炫耀的对手，凯恩淡定地一挥手，道，“列队！”

    利剑出鞘，骑士和战马一起冲锋。

    虽偶有伤亡，但骑士们始终占领着上峰。可是战争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头狼忽然恐惧地低/吟，然后迅速抛下对手，带着手下潜逃进了森林里。

    凯恩直觉地阻止了那些想要追击的人。不消片刻，所有的马匹开始不安地颤抖，他们不受控制地后退，骑士们纷纷拉近缰绳。

    漆黑的森林里，一片洁白的迷雾迅速蔓延开来。

    这雾气看上去那样无害，可是莎尔加握着圣器的手却开始不停地颤抖，金色匕首依然散发着光芒，但这光芒却在迷雾中忽强忽弱，就像强风中危在旦夕的烛火。

    一瞬间，白雾猛地翻滚跃起，淹没了匕首的光芒，那光芒竟然熄灭了！

    漆黑和恐惧来的那样突然，莎尔加满头大汗，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气，作为圣器的匕首从他手掌中滑落。可惜没有人会指责他，因为那传说中有千年历史的圣器匕首，还未落地，便碎成了粉剂。

    威特深吸一口气，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

    费洛安紧抿着嘴唇，他立刻拿出了自己的权杖。虽然不是圣器，但这一柄法杖却是上上代教皇亲自加持过的！圣经的吟唱声重新响起，鲜红的宝石上忽然闪烁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迷雾再次翻滚着扑上前来，不出所料，权杖上的光芒熄灭了，费洛安手中一紧，这柄意义非凡的权杖化为了灰烬。

    他深吸一口凉气，脸色变得惨白！

    一片寂静，不安越发浓重，凯恩沉声说，

    “战斗就要来临，骑士们，拿出你们的宝剑！”

    士兵们稳稳心神，数百只利剑齐齐出鞘！莎尔加和费洛安对视一眼，一同为这些人吟唱圣经，加持武器。直到利剑上闪烁出银白色的浅光，两个主教才气喘呼呼地停下来。

    “胜败在此一举，你们是上帝的战士，绝不能向魔鬼屈服！”

    凯恩厉声说道，他长剑指向森林，率先策马向前飞奔。

    迷雾欢快地游走，几百长剑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烛火，直直照耀着前路。

    ***

    马瑞站在山峰顶上，乌云在他头顶集聚。

    风起云涌，闪电隐现，这场景离他这样近，这让马瑞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他只要一伸手，就能将闪电抓在手心里。

    这时候萨拉查、罗伊娜已经飞奔入森林，西弗勒斯调整了雾谷的防御阵法，梅洛普站在黑水河前，开始召唤她的朋友。

    【除了巫师，凡带有兵器者，都是敌人！击退他们！】

    森林中，萨拉查微微挑了一下眉，树梢上、洞穴里、甚至是正在猎食的蛇类都听到了命令，很快就有骑士的马匹被毒蛇咬伤。利剑落下，长蛇竟隐没在树丛中，凯恩只好要求大家避开深草，不停歇地前进。

    “戒备！”

    每一只手都握紧了武器！但是一路下来，骑士们和马匹还是接连遭到了这些隐秘的“刺客”的袭击。

    雾气猛地翻滚，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列阵！”

    凯恩高声喊道。

    闪烁着光芒的长剑聚集在一起。

    房子君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些光芒，这和它之前吃的都不太一样。它难得小心地品尝了一点儿，发现这能量没什么味道，还不太好不好消化，也是一奇！

    迷雾无声地翻滚，骑士们惊讶地发现，他们长剑上的“圣光”居然慢慢变淡，然后消失了。

    威特的头顶冒出了汗珠，这时候凯恩深吸一口气，道，

    “我们继续往前。”

    战士们都不愿意停留在雾气里。他们在恐惧地追逐下向前奔跑，很快就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

    “报告，我们和步兵失去联系了。”

    凯恩斩落第三只企图袭击他的蛇，却没能将报信的士兵将蛇毒下救出。这士兵猛地捂住自己的脖颈，然后缓慢地向后倒去。他的脸上已经一片漆黑了。

    莎尔加策马上前，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愿主保佑你。”

    凯恩深吸一口气，指挥众人彼此靠拢，继续前行。

    就在这时候，队伍前方的费洛安忽然大喊一声，

    “停下！这里不对劲！”

    凯恩心里一跳，立刻拉着马匹后退。

    紧接着，大地开始皲裂！不少马匹陷落，又被地下的坚石刺伤！

    受伤的人和马身上很快泛起了黑气。

    “后退！后退！”凯恩高声呼喊道，他紧紧勒住缰绳，马匹的嘶鸣和人类的哀嚎混淆在一起，空气中很快传来了血腥气。

    “受伤的人，到我这里！”莎尔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颤抖地从自己马上的包裹里取出一个银色的水瓶。

    他急着向前，却忽然被从树上吊下来的大蛇咬到了手。

    一瓶圣水滚落，打翻，黑黝黝的泥土上冒出了白烟。

    “小心！”威特一剑将蛇斩断，莎尔加的手臂上却迅速变黑。

    “列阵，保持队形！”

    威特一抬头，正见凯恩紧盯着密林的方向，那里正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正是野兽的眼睛。

    他及时上马，顺手将一个失去马匹的同伴拉到身后。骑士们迅速集结完毕。

    黑暗中，几头巨大的角驼兽慢慢走出来。

    莎尔加的头一阵昏眩，他的伤口已经被匕首划开，可是毒血还来不及挤干净，另一场战斗就开始了。

    利剑出鞘、骑士们相互配合着砍杀角驼兽，可是他们手中的剑却无法刺透和龙皮一样结实的角驼兽皮。有人受伤，有人死亡，人类的鲜血使角驼兽兴奋起来！

    莎尔加一阵焦急，他的嘴唇都有些发黑，他虚弱地念起了圣经，不一会儿，骑士的剑又慢慢闪烁出白光。费洛安扶住摇摇欲坠的莎尔加，也不停地加持着利剑。

    闪光的剑果然刺透了角驼兽的皮，但是这微弱的伤势显然只能激怒这些怪兽！

    越来越多的人死亡，血腥在森林中蔓延。

    萨拉查站在大树地顶峰俯瞰下方的战场，他最后洒上了一种魔药，然后纵身从树上跳下来！

    “我们走吧！”

    他和树下的罗伊娜对视一眼。

    罗伊娜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她最后一挥魔杖，森林里的巨树皆是一动，粗壮地根茎刺破了泥土，抽打在士兵身上。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危险生物被萨拉查的魔药召集，毫无理智地向这里靠拢。

    巫师们相视一笑，在森林里快速奔跑，他们迅速回到了巨石阵的所在地。

    这时候马瑞已经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他独自站在山峰上，精神力悉数投入了巨石之中，熟悉的蜿蜒曲折的通道再次出现在脑海里。浓郁的魔法气息使蓝光一荡，迷雾迅速撤出了森林，扑向魔法之源。

    房子君嗷嗷地扑向水晶，马瑞眼见如此，却丝毫分不出神来阻止自家的金手指。他勉励将魔力推进设计好的轨道上，不一会儿头上便冒出了一层细汗。

    房子君感受到雇员的状态，看了一眼无尽的水晶，还是小小推了那些懒洋洋的魔力一把。

    （房子君：我果然是十佳好雇主！）

    水到渠成，一瞬间，纯净的魔力沿着阵法飞速流动。巨石阵中的每一座石柱都散发出晶莹的白色光泽，在漆黑的夜空下闪闪发亮。

    马瑞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沉声念出祭祀的魔咒。喃喃咒语声回荡在山谷里，石柱上的光芒开始向四周蔓延，一座又一座魔法阵被点亮。

    银白色的光芒越盛，最后如同白炽！

    阵法中心，巨龙威廉猛地睁开眼睛。但见山谷的出口处，那座最繁复的阵法的中心，所有的光芒汇集在一起，隐隐浮现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罗伊娜深吸了一口气，萨拉查也瞳孔微缩。西弗勒斯神色不明，梅洛普紧盯着黑洞，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越发苍白的马瑞。

    不稳定的时空能量在洞口隐现，不断有草木被卷进去，瞬间化成了粉剂。

    “是时候了！”威廉说道，他的眼神留恋地看了一眼萨拉查，终于张开翅膀，低空盘旋地飞翔，巨龙发出悠长的呼啸，一瞬间响彻了山谷，巨石阵，乡村，以及森林。

    迷之村庄的村民聚集在一起，在约瑟夫的带领下一起祈祷，

    “愿上帝保佑我们！愿迷谷的主人保佑我们！”

    森林里，骑士们血战了角驼兽，巨蛇，红帽子，和山怪。层出不群的魔法生物使士兵的人数迅速减少。

    主教莎尔加最终还是死在了蛇毒之下，他临死前用生命祷告，击碎了巫师布下的阵石，成功为战士们找到了出路。

    凯恩的前胸被山怪的利爪抓伤，他的马死在了角驼兽的攻击下，威特将他带上自己的马，两个圣骑士连同主教费洛安一起，带着不到百人的骑士，仓惶逃出了魔兽的包围圈。

    天空已经漆黑无光。黑云无声地涌动。巨龙的呼啸声贯彻着骑士们的耳膜，那种发自心灵的恐惧使残存的马匹彻底崩溃了，骑士们无法勒住他们的伙伴，这些马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密林深处。

    凯恩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迹，道，

    “最优秀的骑士，即使没有马，依然有手中的剑！”

    凯恩带着人马向森林的边缘走去，此时他已经不准备阻止巫师了。这一场“奇袭”根本没有效果，他们甚至连森林都没有走出去，就已经折损了五分之四的人手。

    现如今，他只能指望着遇到与他们走失的步兵。

    失去马的骑士艰难地穿梭在树林里。

    黑锋之上，马瑞口中咒语喃喃，他恍惚中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整个世界都变得极近，又极远，他感到自己慢慢飞入了高空，他俯视着森林，山谷和战斗，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让他猛地想起了之前在暮光之城世界时做过的一个梦。

    马瑞深吸一口气，魔杖被平举至胸前，他一双眼睛淡漠地看向石阵后的黑洞，仿佛在注视着另一个世界！

    魔杖被有力的划下。天空中忽然降下一道闪电。魔杖的杖尖喷射出银白色的光辉，与闪电结合在一起，直直劈在阵法中心的黑洞上。

    黑洞猛地一颤，另一道银白色的光辉劈下来，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直到第七道光辉落下，混乱的时空能量仿佛被驯服的野马，终于平静了下来。

    威廉注视着不断扩大的时空通道入口，他一双龙目中闪过流光，猛地抬头看向马瑞。

    【谢谢，但愿我们有缘再见！】

    马瑞心中一动，对它轻轻点了点头。

    威廉最后看了萨拉查一眼，它猛地向天空冲起，又向下飞落，终于一跃进入了洞口，不见了踪影。

    山谷中寂静无声，过了许久，风开始呼啸，天空中又隐现一道闪电，接着是轰隆的雷声。

    大雨倾盆而落，凯恩和威特终于找到了同样被野兽和黑暗生物攻击的步兵，两相结合，一行人总共只有不到两百个。他们在密林中艰难地跋涉，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一丝火光。

    凯恩和威特对视一眼。费洛安的脸上却浮现出恐惧！

    再往前，就是一片漆黑的巨石阵了。

    但是那火光，居然是一个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