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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氏如释重负,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道:“既然如此,罪妃多谢皇后娘娘。”
我抿嘴一笑:“谢到不用了,说不定来日还是该本宫谢你呢。时候不早,本宫要先去清阳宫面见皇上,你先随昭仪去未央宫,或许一会儿皇上就要见你了。”
她乖巧地点点头,我又对陈昭仪说道:“事关重大,本宫此刻不方便审她,便先交给你看着。如果一会儿太后知道要料理了她,你千万小心应对,一定要留她一条性命,知道么?”
陈昭仪颔首,道:“娘娘放心,臣妾知道轻重。”
说罢,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关氏,道:“来人,带她回未央宫。”
我目送陈昭仪和关氏离去,右手却不自觉地抚上心口,感知到自己的心在剧烈跳动。
不是恐惧,而是激动,这将是我第一次狠狠回击我的敌人。如果顺利,我便能彻底将她铲除,来日也会过的舒心一些。
见到萧琰时他正在为私盐猖獗而头痛不已,然他见我前来,便先暂时搁下了手上的杂事。
我隐去了陈昭仪的通告,只说自己随意出来散心,却不想正遇到了逃命的关氏。这冲撞之下,我才从她口中知晓了太后的旨意。
“听你的意思,似乎是觉得母后做得过分了。”萧琰见我给关氏一族求情,不免有几分不快。
我摇摇头,道:“臣妾并非是觉得母后处理欠妥,只是觉得于心不忍。如果关氏真的下毒谋害臣妾,自然是罪有应得。可是她在宫中犯下的罪过又与她族人何干?臣妾不愿因为自己之故伤害那么多无辜的性命。”
萧琰闻言,轻轻一叹道:“阿暄,你不忍心别人却狠心。这次严惩关氏一族不只是母后的意思,更是朕的意思。后宫之中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去年陈昭仪清宫,后来落英又走的不明不白,已经让你一次次置于险地。尤其这一次,你险些出事,朕实在是后怕。所以朕一定要给后宫一个警告,关氏决不能饶过。”
我看着萧琰恳切说道:“皇上爱护臣妾臣妾知道,但是求皇上看在我们的孩子刚刚出生的份儿上,饶过关氏三族的性命吧。孩子还小,臣妾怕杀戮太多折了孩子的福气。”
萧琰闻言,更是不悦:“这孩子是朕的嫡长子,一定会得上苍庇佑。他的福气大着呢,谁能折了他的福气?”
我无奈,只得继续规劝:“就算不怕折福,也请皇上饶过关氏一族吧。关氏家中人丁兴旺,三族少说也有百人。杀了他们固然能震慑后宫,但也是平添冤魂。若饶过他们,则是给孩子积福了。”
萧琰终究还是动摇了,他想了想,道:“既然你执意如此,朕也不勉强。只是关氏绝对不能放过,同她一伙的宫女公公也一个不能饶,统统处死以儆效尤。”
我心中一动,道:“只怕一时半刻,关氏也杀不得了。”
萧琰一怔,不解其意:“阿暄,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无意隐瞒,随将方才关氏逃出冷宫冲撞我的事告诉了他。萧琰闻之更是恼怒,他猛地一拍大案,道:“她好大的胆子,太后赐死居然也敢违抗,甚至冲撞了你,实在是罪无可恕。”
而我摇摇头,不紧不慢说道:“其实臣妾觉得恰好相反,皇上,人只有被冤枉的时候才会剧烈反抗,因为他们迫切希望自己还有机会澄清事实,期盼有人能够理解他们。如果关氏真的罪大恶极,太后赐死她也只有认命的份,又何必拼命逃走呢?”
萧琰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的意思是……关氏是被冤枉的,这简直不可能!”
我再次摇头,道:“关氏下毒证据确凿实在并非冤枉,臣妾只是觉得她的委屈在于只有她承担此事。”
“所有与此事有关的宫人母后一个都没有放过,他们统统都要受到处罚。”萧琰道。
“他们不过是牺牲而已,”我坦然说道,“臣妾以为关氏入宫不久在宫中并没有如此能力指使那么多人为她效命,她背后一定还有别的人。”
萧琰沉默不语,我俯身请命:“皇上命人彻查此事想来并不会亲自审问关氏,所以一切都是宫人们在调查。而臣妾捉住关氏之后也来不及审问,只是让陈昭仪看住她。如今关氏就在未央宫,事情到底如何不如皇上和臣妾一起去问问清楚,至少也该听听关氏的说法吧。”
萧琰想了良久,终是答允。
未央宫中陈昭仪侍立,关翠苹静静低头跪在地上,萧琰前来也不曾抬首看一眼。
“抬头。”萧琰冷冷一瞥关氏,十分不屑。
我望向大殿中央的关氏,只见她缓缓抬头,面上的泪水已经干涸,只余下一道道混了尘土的泪痕,让人忘不了她方才撕心裂肺的哭喊。
“皇后前几日的药引中被人下了毒,想来同你脱不了关系,到底如何你从实招来,朕或可饶你一条性命。”萧琰冷淡问道。
关氏轻轻看了一眼萧琰,又看了看我。萧琰眉峰一聚,喝道:“你如实说了便是,看皇后做什么?”
“罪妃只是觉得对不起皇后娘娘罢了,”关氏不疾不徐慢慢道,“何况就算罪妃如实相告,皇上会相信么?”
萧琰厌恶地看着她,没好气道:“相不相信朕听过自然会判断,容不得你在此妄加揣测。”
如此,关氏终于开口。她道:“罪妃入宫数月,皇上并未特别宠爱,宫中各妃嫔也没有谁与罪妃特别亲厚,所以罪妃时常觉得很孤独。但是唯有一个人,待罪妃特别好,处处照顾罪妃,不曾让宫中的人欺负罪妃一介无宠的良媛。可是后来罪妃发现,她实在是太有心机了。她对罪妃好不过是为了收买罪妃,不过是因为罪妃还有一星半点的利用价值。她策划好了一切,逼罪妃去害皇后,罪妃不敢,她就拿罪妃和罪妃满族的性命作为威胁。罪妃没办法,最后只得从命了。”
我淡淡问道:“你说她策划好了一切,逼你来害本宫。本宫倒很好奇,那个人到底是如何谋划的?”
关氏静静道:“她先是给了罪妃一只小银镯子,让罪妃拿着这只镯子去找奚宫局的副主事张公公。张公公一见到这只小银镯子,立即变了脸色。罪妃让他把皇后娘娘的所有进膳药方以及时间透露给了罪妃,再命罪妃指使张公公把奚宫局中的砒*霜同荷叶粉调换,他都毫无二话地照办了。罪妃回去复命,她安抚罪妃,说所有地罪责到时候张公公都会一个人承担,绝对与罪妃无关。”
“所以你就更放心了。”我听得恼怒,虽然此刻关氏和盘托出,但她这样害我,我仍是不能不生气。
“没有,”关氏摇摇头,“她让罪妃回去等消息,可是罪妃的帕子忘记拿了,再回去时偶然听到她对她的宫女说,等到来日皇后娘娘一尸两命,皇上一定会下令内侍省彻查,到时候便叫张公公把罪妃供出来顶罪。皇上的脾气只要找到一个人,大约就不会再深究了。”
不得不说关氏很会说话,身为皇帝多半不喜欢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关氏的这句话成功让萧琰勃然大怒。他一拂袖将桌上的茶杯扫了下去,伴随着清脆的声响,我同陈昭仪静静起身,俯身面对这位恼羞成怒的帝王。
“皇上息怒。”
萧琰忍了怒气,伸手将我扶起,道:“你起来吧,原也不关你的事。”
我回首看了看关氏,道:“你方才说你手中的小银镯可以让张公公义无反顾地出卖本宫,你可知道谁才是小银镯的主人么?”
关氏道:“张公公十几年前入宫,而在他入宫之前曾经有一个两岁的女儿,那只银镯子就是当年他留给那个女儿唯一的东西。”
我点点头,原来是为了他的孩子。兴许是刚刚做了母亲,我虽然厌恶张公公的出卖,却也无从怪罪他的私心,毕竟他也是在保护他的至亲。
然萧琰却仍是气急,他站起身来,怒视关氏,冷冷问道:“你说了半天却还是没有告诉朕,你口中的那个’她’,究竟是谁?”
关氏沉默片刻,继而眼睛一闭,痛快说道:“罪妃口中的人,正是平阿侯独女,如今站在皇后娘娘身边的昭仪娘娘——陈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