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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琰离去后,空旷的大殿便只剩下我和淑妃。她矜持地走到我面前,屈膝说到:“皇后娘娘委屈了,臣妾奉皇上之命彻查此事,还请娘娘配合。”
我淡然看了她一眼,问:“你要如何?”
她道:“请你娘娘即刻回未央宫,无重要事情不要出来,也不要见任何人,等臣妾查明方好还娘娘清白。否则……”
我笑笑:“皇上命你查侯夫人有孕与否,你竟然要禁本宫的足,还不许本宫见人。淑妃,你此举形同软禁,真是阳奉阴违的好本事。”
她道不敢,说:“皇上和臣妾都是为了娘娘避嫌考虑,娘娘何必咄咄逼人?”
我点点头,“哦”了一声说到:“皇上要本宫避嫌是因为前儿邹御医是在未央宫诊的脉,本宫如今又不是坐实了戕害侯夫人和孩子的罪名,你何必要让本宫避嫌至此。莫非淑妃已有确凿证据,证明本宫的确加害了他们母子?”
淑妃明艳的眸子一亮,嘴角一勾牵起无限娇媚。我记得入宫之初,她的容貌并不很美,只是气质稍稍出尘。想不到入宫三年,也逐渐有了宠妃的气势,连带着相貌也妖美起来。
面由心生,果真如是。
她道:“是臣妾思虑不周,皇后娘娘请便。”
我笑了笑:“天色已晚,本宫素日劳累,回宫就歇下,也不会再见人了。淑妃,你好生查查,看看到底何人在宫中作祟。”
她悠然一笑:“臣妾遵旨。”
夜里早早睡下,我并没有特别反应。方由见状笑着问道:“娘娘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我执着一本书,道:“担心什么,事情到这个地步,想来淑妃已经做了万全的安排,我再做什么也没用。”
说着,想起了什么,我对她说到:“以前你说过萧琳这个人不好惹,我还没太在意。今日看来,她真是够难缠。”
方由问道:“娘娘如何确定这事她也有参与,或许只是淑妃借题发挥呢?”
“不可能,”我摇头一笑,“那日她在未央宫晕眩,只怕就是引我上钩的开端。否则她日日在太寿宫,怎么把这么大的事栽赃到我身上?”
方由思忖道:“那邹御医……”
我搁下手中的书,淡然道:“你我眼拙,这人只怕早就被淑妃等人收买了。不过他一个御医掺合这些事,无论效命于谁大概都活不久。”
次日一早,萧琰又传我入清阳宫。他彼时双目赤红,剧烈的喘着气,见我来猛地将手中的一张纸甩在我面前,喝道:“皇后,你看看你做的丑事!”
我于空中接住飘落的纸,跪下细细读了一番。这是邹御医的供状,将“我”指使他暗中谋害萧琳和孩子的事详细写明。我看看,并无漏洞,遂沉默不言。
淑妃扶着萧琰坐下,道:“皇上切莫气坏了身子。”
萧琰推开她,冷笑道:“皇后,琳儿与你无冤无仇,她入宫是为你分忧,你为何要害她?”
我跪在地上,道:“皇上明察,臣妾冤枉。且不说侯夫人是为了太后和臣妾入宫,就是看在近襄侯在前朝效力的份上,臣妾也不会害她。”
萧琰气急,指着我说到:“你也知道其中利害!如今南方局势紧张,全靠近襄侯等人在那边把持军队。如若近襄侯知道自己的妻儿在宫中遭你迫害,他任何的不满,都可引来大祸。”
我道:“皇上,臣妾入宫这么多年,事事必以皇上和大局为重,怎会做出这样的事让皇上为难,让近襄侯伤心?夫人这事,当真与臣妾无关。”
萧琰怒气返笑,道:“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你若只是赐了琳儿茶叶,朕尚可信你。但是这解暑茶中有附子叶,辛御医告诉朕,附子叶乱用有毒,份量少或许毒不死人,但是足以害死腹中的孩子。皇后,许多人都见到过,那日邹御医拿了解暑茶和绿豆,先去了你的未央宫,然后才送去了太寿宫。你们在未央宫中,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真是铁证如山,辩无可辩。淑妃立在一旁,眉心聚起有些伤心的意味,道:“皇后娘娘,臣妾与夫人相处时,夫人常夸您温柔贤良,感叹皇上好福气,立了您这样的皇后。她如此尊敬您,您怎么忍心对她的孩子下毒手,怎么忍心?”
萧琰闻言冷笑不止:“温柔贤良,琳儿真是太抬举朕的皇后了。”
我轻叹一口气,道:“皇上信也罢不信也罢,但是臣妾真的没有。”
我说的凿凿,萧琰有些动摇,道:“朕信你没用,皇后,毕竟铁证如山。”
我无法,只得磕了个头:“臣妾无意为难皇上,眼下这个时候,皇上倘若不严惩臣妾,恐怕近襄侯那边不易安抚。”
他愣了片刻,问我:“你竟不求朕饶了你么?”
我笑了笑,道:“清者自清,臣妾没犯错,何必求饶?臣妾方才说过,事事必以皇上和大局为重,这次也不例外。”
萧琰沉默思忖,淑妃见状不好,立即道:“皇上,夫人那边情况如何,孩子到底保住没还不知道,所以此刻不宜严惩皇后娘娘。依臣妾所见,不如暂且让娘娘在未央宫中休息,再慢慢考虑如何安抚近襄侯。”
萧琰想了想,也便同意。我顶着休息的名分,被圈在未央宫中,连着手中六宫大权,也尽数被淑妃夺走。然而这样的日子,却也过的很舒心。日常哄着三个天真的孩子,恍惚自己也变成了孩子,无忧无虑,无惧无畏。
方由见我舒心,问道:“真奇怪,本以为淑妃会借故狠狠打压咱们,没想到只是禁足了事。”
我抱着幼小的平儿哄着他睡觉,易儿和靖儿拿着笔临窗写字,皆是岁月静好的样子。我道:“这才是淑妃的高明之处。那日我已将皇上打动七八分,她若是劝皇上直接处置了我,难免让皇上觉得她心狠。所以她将我禁足,不教我见到皇上。我人不在,她再做什么说什么,都方便很多。”
“竟是这样,”方由一笑,“咱们这淑妃娘娘,真是厉害。”
我抱着平儿笑道:“是啊,和她一比,温恪贵妃都显得可爱了。”
宫中很快传来消息,近襄侯夫人萧琳经过数名御医联手诊治,仍然没保住腹中的孩子。萧琰大怒之下,罚我一年年俸,不许我走出未央宫半步。
我听过只是笑笑,然而没了年俸,很快未央宫上下的日子都过的紧巴巴。我将自己的首饰头面拿出,让方由换些银两,勉强度日。就这么过了两三个月,差不多到了深秋。
上林苑褪去了绿色,化成了枯黄和火红。枯黄的枝头,火红的枫叶,像是如今的我和淑妃,一个正萎靡,一个正灿烂。
她的儿子落地很久,萧琰一直顾不上。终于在百日的时候,赐了名字,听说唤作昭昊。昊字,意为博大无边,无穷无尽,淑妃这心胸,越发了不得了。
十一月份的时候,按照往年的例,银骨炭该分下来。但是如今我落魄,宫中的人何等势力,多方克扣之下,到我手中的三五日都不够支撑。这还不是最麻烦的,主子失势,最先倒霉的是底下的宫人。我让方由四处看过,他们炭少也罢,竟连过冬的衣物都紧缺。
“娘娘还不打算解了自己这困境?”方由有些耐不住了,她道,“再这样下去,底下的人恐怕就要冻坏了。”
我抱着一个半暖的汤婆子,道:“我那边有些积蓄,你拿去交给尚宫局的郑尚宫。以她的为人,一定会按数补给我们。”
她找出那些积蓄,又道:“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娘娘还是快些想法子解套吧。”
我笑笑,道:“不急,再等等。”
她疑惑地看着我,我侧首望向太液池,她旋即明了,道:“娘娘是在等清心殿那位。”
我颔首,默默道:“她若还有些心,也不枉这么多年的情分。若是……那便真是我瞎了眼,错认了人。今后各走各的道,全作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