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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来那会儿,得知顾妍失明,外祖父痛心的同时,也是生气的。这个气不仅仅只是针对汝阳公主欺人太甚,也是在怪萧沥没保护照顾好她。
一开始,柳昱都不让他进王府大门,他还得半夜翻墙进来。
现在却能在白日出入她的院落,只能说,外祖父是看他诚意足够了。
顾妍眼睛迷蒙空洞,聚焦不到一处,萧沥不由缓缓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顾妍能模糊看到有一点黑影在晃悠。
她仔细辨别着方向伸出手抓住他,弯唇笑道:“有个大体轮廓。”
比一开始已经好很多了。
萧沥蓦地缩回了手,点点头道:“那就好。”
反应有些不太自然……
顾妍觉得怪异,尤其刚刚短暂触碰到的皮肤……又粗又硬,手掌虽宽厚,却冰凉,与从前的干燥温暖很不一样,甚至隐约有裂纹。
想到他这些日子做什么去了,顾妍几乎立即便想到那是什么。
“把手伸出来。”她说。
萧沥看了看自己冻肿冻裂的手,苦笑了一下,“不用了吧,我刚从外面进来,手还是冷的,你别冻着了。”
“萧沥。”
一般这样连名带姓的,那便说明她是严肃认真了,轻易不会好打发。
萧沥默然了一下,却没有下文。
“萧沥。”
她又唤了一声。
他认命地伸出手到她手边。
纤巧温暖白腻的双手包裹住他冻得发紫难看的手掌,他本能地想要缩回去,她却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紧紧抓着。
细嫩的指腹慢慢摩挲过,他的手指明显地肿大了一圈,有些地方还裂开来了。
顾妍嘴角抿得很紧。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酸酸涩涩的。
萧沥见她面无表情,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只好开口说:“这个不算什么,我在西北那会儿,白天和晚上的温度差得多,一到寒冬腊月。漫天飞雪。冷风直往骨头缝里钻,多厚的棉袄皮衣都挡不住,冻伤是司空寻常。”
顾妍还是沉默。
良久。放开他问了句:“上药了没?”
他连连说:“上过了。”
顾妍“哦”了声,微垂着眼睑坐着。
萧沥寻思地出声:“我刚听衡之说,他想去看花灯?”
“嗯,要我去给他猜灯谜。”
萧沥记得她猜灯谜好像是挺在行的。眼睛微亮地问:“那你要不要去?”
她却问:“你陪着吗?”
“这个当然。”
“好。”她痛快地答应了。
萧沥不由愣了。
原不过是这么随意一提,他也没想到顾妍回答应地这样爽快。
她眼睛还不能清楚视物。按说很不方便才是。刚刚顾衡之和她提起的时候,她也没有立即应承下来,可现在……
只问了他是否陪同,而后便做了决定。
好像只要他陪着。就什么都不是问题。
这种被信任,被依赖的感觉,就好像三伏天里喝了一杯冰水。一路舒畅到了心底。
顾妍说了要去看花灯,顾衡之当然欢呼地要跳起来。柳氏和柳昱都不太放心,她基本上看不见,出了门连一点方向感都没有,灯市又是人挤人的,万一走散了怎么办。
“丫鬟都会寸步不离跟着的,再不行外祖父多派几个护卫就是了,我不过是去凑个热闹,猜灯谜而已,走累了找间茶楼坐一坐,一点也不费事。”
柳昱哼了一声:“姓萧的那小子也跟着吧?嗬,我要是再信他,我……”
“外祖父。”
顾妍打断他的话,“我也许久没有走动了,再下去也该憋坏了。”
柳氏皱着眉:“话是这样说,你要是眼睛没有事,怎么也随你了。”
可看小女儿坚持的样子,柳氏虽担心,倒也有些心软。
柳昱摆手哼道:“我不管你!”
说完甩袖就走,顾妍笑着大声道:“谢谢外祖父!”
远远还传来柳昱的冷哼声。
柳氏就张罗着让自己的丫鬟也跟着顾妍一道,柳昱干脆让托罗远远跟着,于是才肯放行。
到了元宵那日,几人特意找了人少的街道,顾衡之爱玩的天性展露,左窜右跳,萧若伊笑他像只猴子,顾衡之满街追着她跑要给她好看。
倒是萧沥始终抓着顾妍的手,引着她走路,时不时提醒一两句。
顾妍看不清,但她相信萧沥不会让她摔跤,一路走来也不畏畏缩缩的,如闲庭漫步般悠闲。
大夏的民风尚算开放,订了亲的小娘子和郎君携手出游不算什么新鲜事,何况元宵这日解除宵禁,本就是给小娘子郎君们交游的,更没人去诟病。
远远看去,只见一对璧人,姿容出色,旁人只有惊羡,哪里能想到顾妍眼不能视物。
街道上挂了很多灯笼,亮如白昼,顾妍觉得好像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物态影子了,弯着唇角看来心情极好。
“姐,姐!你过来!”顾衡之远远叫着她,是要她帮着猜谜了。
萧沥又半圈这顾妍往他那儿走。
“不对。”
摊主对着萧若伊摇摇头,显然她刚刚没猜对。
萧若伊抽了抽嘴角。
顾衡之拉着顾妍道:“姐,‘一江春水向东流’,打一草药名。”说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顾妍歪过脑袋抿唇想了想,道:“通大海。”
摊主不由看了眼小姑娘,只见她正浅浅笑着,目光不知看向了何处。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一下就说出来谜底,是对草药有一定了解吧,也许,是个医药家的弟子。
“猜对了。”摊主将奖品拿出来。是一只羊角灯,顾衡之欢喜地接过。
萧若伊不由惊愕:“我听过胖大海,原来还有通大海吗?”
顾妍笑道:“是别称,其实就是一种东西。”
“啊?这也太坑了吧!”
萧若伊眼馋地看着顾衡之手里的灯笼,拉过顾妍道:“不行,阿妍,你也帮我猜一个!”
“好。”顾妍笑着应是。
萧若伊又找了只兔子灯。将下面字条上的迷念出来给她听:“‘人间四月芳菲尽’。打一草药名。”
“春不见。”
摊主又取下兔子灯给萧若伊,萧若伊意犹未尽,又接着猜了一个莲花灯。
说来也是。这位摊主所有的灯谜都是和药材名称有关,顾妍对药典还算熟知,一些药材名张口就来。
摊主的脸色都有点不好了。
“姑娘,你们换其他的东西吧。我这儿的灯都要被你猜光了。”
顾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萧沥走过来,看到桌上还摆的一些散签。十个铜板一张,奖品随机。
猜了他这么多灯笼,确实也不大好,萧沥给了他一个银锭。
这个银锭就是买他整个摊位都行了。摊主大喜过望,立即笑脸相迎。萧沥随意抽了一张出来,念道:“踏花归来蝶绕膝。”
“香附。”
奖品是一只拨浪鼓。萧沥摇了两下,“咚咚咚”地脆响。顾妍眉开眼笑,他干脆给了她玩。
又抽一张:“零落成泥碾作尘。”
“沉香。”
这次的奖品是一块花生糖,萧沥直接剥了给她递到唇边,顾妍旋即张嘴含住。
顾衡之看着砸吧了一下嘴巴,不过想到自己还买了许多蜜饯,就不去要这一块小糖了。
“甜吗?”
顾妍含笑点了点头。
“黄连蜜糖。”萧沥又在她耳边低声念了一个。
顾妍这回犹豫的时间有些长了,慢慢摇头。
他低声说:“同甘共苦。”
顾妍一下子有些发怔。
摊主好像发现了,这位猜谜的小姑娘似乎眼盲,每次猜都是人家给念出来的。
那么漂亮一双眼睛,怎么就看不见了呢?
摊主都觉得可惜。
萧沥不再继续了,牵着顾妍离开,一边轻声问她累不累,要不要休息。
摊主远远看了会儿他们的背影,忽然咧嘴一笑。
眼盲又有什么关系?眼盲心不盲,那个男子也不会因为她眼盲而嫌弃半分,目光里分明全是珍视和小心翼翼的呵护,而那个女子看起来也是欢喜的……
他掂了掂手里头的银锭子,收拾了摊子就回去了。
他的婆娘还在家里等着呢!
热闹的街巷,没有因为少了一个摊位而黯然失色。
街巷暗影里缓缓走出来两个身影,一个是身形高大的男子,一个则是佝偻驼背的婆子。赫然便是已经离开良久的顾修之和阿齐那。
哦,不应该叫顾修之了。
昆都伦汗在辽东称帝,建立大金,年号永嘉。
顾修之认祖归宗,如今已经是大金的十九皇子斛律成瑾。
流放不过是个幌子,去辽东流放,有的是法子偷天换日,顾修之很快就换了个新的身份。
安定下来,就想再回来看看,只是安静地远远观望,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算好吗?
萧沥倒是对她很好,这让他怅然若失的同时也算是欣慰,可是,她怎么看不见了……
斛律成瑾眉心拧成了一股,厉声道:“大祭司,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她会很好吗?不是说会无病无痛吗?”
这算什么!
阿齐那有些惊讶,按说完颜族氏的能力觉醒之后,确实能保证无病无痛啊,哪怕受了伤都能很快复原愈合的啊!
阿齐那十分疑惑,旋即想到刚刚看到她手腕上的镯子似乎有点不对劲,没有那种炫目的流光……
“她将圣物取下了!”阿齐那恍然。
斛律成瑾一错不错盯着她。
阿齐那道:“配瑛县主身上虽有完颜一族的血脉,但她终究不是姓完颜,她的‘觉醒’是因为圣物的激化,如今圣物取下了,原先被觉醒的血脉又冷却下来,就变回了从前的样子。”
“所以她瞎了?”斛律成瑾握紧拳头。
阿齐那赶紧摇摇头,“不会的,这并没有伤害,只是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其实觉醒对她身体各方面而言都是好事……不过小姐一向不喜欢特立独行,想必是不想要这种能力。”
不过阿齐那那时候手里并没有紫阙阴实,也没有办法给顾妍将镯子取下,恰十九殿下的事发生得急,她只好暂时隐瞒了此事……没想到顾妍不仅弄来了阴实,还成功取下来换成了赝品。
“她的眼睛,应该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才失明的。”
斛律成瑾咬紧了牙:“治好她。”
阿齐那看了他一眼。
恰好斛律成瑾也看向她,“你当初不问过她的意愿给她觉醒,借此福音完成你大祝的升迁,成为大祭司,难道不应该做点回报?”
斛律成瑾比从前要清瘦些了,可气势却远不是以前那个无名小卒能媲美的。
他现在可是大金的皇子,拥有尊贵的皇家血统。
“是,自然。”阿齐那低头说:“不用殿下交代,我也会去尽力去为她医治。”
斛律成瑾这才满意,过了良久,又说:“不要跟她提起我的事,就算她问,你只说,我死了。”
……
元宵节玩得尚算畅快,顾妍回来后,便洗漱睡了。大约是逛了一晚上着实累了,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梦里似乎还能梦见那薄唇凑近耳边,吐息温热,低沉而缓慢地说道:“同甘共苦。”
同甘共苦……
这么美好的祝愿,随意许出,并不觉得是花言巧语。
或许她并不发觉,对这个人,她已经越来越偏心了。
一早洗漱完,一如往昔将蟹黄和几味药材混合的药膏涂抹到眼睛上,期间听到有人走进屋里了,忍冬讷讷地唤了句:“齐婆婆。”
顾妍倏地一惊,覆在眼上的白绢应声而落,有人给她捡起来,重新搭了上去。
“小姐,许久不见。”
是阿齐那的声音,顾妍还记得,尤其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异香。
有许多要说要问的,脑子里太乱了,这时候也不知起什么话头。
“齐婆婆怎么来了?”默然了许久,由着忍冬给她洗去眼上残余的药渍,她睁开了眼睛问道。
一双明眸善睐,然而,黯然无光。
阿齐那蹙紧了眉,“怎么弄的?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顾妍知道她这是来给她治眼睛的。
巫医有别于传统医道,巫医仰仗有许多偏方,而且,复杂难明,学者甚寡,并不流传。
但有些时候,却比传统医药还要来得管用。
究竟孰好孰坏,却不能立即评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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