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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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

    “羽儿先停一下！”，尚卓熙做完手术后，徐羽儿正在包扎病人小腿上的伤口。

    突然病人的脑袋开始左右摇晃，表情异常痛苦，像是要挣脱什么，刚撤掉的呼吸机套管又被接回。

    “怎么回事？”，徐羽儿问，霎那间手术室里的空气都凝固起来。

    “血氧饱和度突然下掉了，可能是……肺栓塞。”，听到尚医生这么说，大家开始紧张慌乱起来，肺栓塞，死亡率100%！

    “纯氧，快点！”

    “阿托品0.5毫克，正肾素1毫克……”

    ……手术室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可是大家的额头上还是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只有尚卓熙保持着镇定地指挥着：

    “心外按压！”，一个医生机械地走过去，双手叠在病人的胸前，按一下，屏幕上会出现一个希望的波形，可是只要停下来，一切便归于平静……

    终于，心电图，是一条直线，血压：01，心率：01。

    徐羽儿“啊”的一声大叫了起来，一个年轻的护士直接是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此刻的尚卓熙手术衣前胸后背都被汗沁湿透了，汗珠汇聚到她额头上一齐滑向下巴打在地上，一级手术意外就这样发生了，这位老人的生命就结束在了手术台上。

    手术做完后一直到下班，整个科室的气氛都比较沉重，病人的家属有在哭的，有闹事的，尚卓熙不停地解释……

    “卓熙，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都看到的，而且病人家属也签了风险协议的。”，尚卓熙靠在椅子上，手撑住额头，金色的发丝有几根凌乱地交错着。

    徐羽儿也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事，她走过去，将尚卓熙的头抱在怀里，轻轻安抚她，再坚强的女王也是需要一个怀抱的，的确尚卓熙现在只需要一个怀抱，她安静地靠在徐羽儿软软的温热的肚子上。

    “卓熙你已经尽力了，腿骨手术其实已经成功了，只是……”，徐羽儿再次抱紧了尚卓熙，不再多说话。

    “羽儿，陪我去看看爸爸吧。”

    “好。”，刁蛮的女孩儿此刻变得温柔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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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贝，对不起我来不了了，玫瑰花我放在路边，医院有紧急手术……”，这个打电话的男人从安楚婕身边飞快地走过，拦了一辆车就离开了。

    前面不远处是个女人的背影：

    “你给我滚！你今天要是再不来，就再也别想见到我！”，女人朝着电话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她一边抹泪一边朝安楚婕这边走过来，一把抓起地上那束新鲜的玫瑰，毫不客气地将其扔进垃圾桶，鲜红的花挤在灰色的垃圾桶门口，似乎每一枝花都不愿意进去，一颗水珠从精美的花瓣上滴下来，像女人的眼泪一样，她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痛哭，然后拿出手机又拨出一串号码，她对着电话那头接着抱怨：

    “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和医生谈恋爱了，跟他们谈和异地恋有什么区别？！这不是第一次了……”

    估计对方是她闺蜜，安楚婕看着她难过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一种体验呢？

    她跟尚卓熙从一星期见3次面到一周一次，一月两次，最近两个月自己都在外地更是没有见过面。

    安楚婕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告诉尚卓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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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得齐阮今天没有跟着自己，安楚婕买了好多新鲜的食物，准备给尚卓熙做好吃的，她几乎每天都在想她。

    安楚婕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尚卓熙的车已经停在了那里，夕阳斜斜地照过来，将所有东西的影子都拉得老长，她开心地过去，旁边的车子突然开始摇晃起来，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拍打窗户的闷响。

    车窗上贴着一张脸，她闭着眼睛表情痛苦又享受，落日的余晖不至于那么刺眼吧，车里的女人张着口不停地在玻璃上呵出白雾，她的左手好像被一只手套从后扣住抵在玻璃上，另一只手则是胡乱地拍打着车窗，试图抓住什么，而她的身后附着一个正在咬她耳朵的长发女人，长发女人低眉闭眼，头发全部垂到一边，就是她让她露出了那样的表情，两人沉迷在翻云覆雨的欢快中，丝毫没有发觉外面还站着一个人。

    安楚婕呆在原地动弹不得，她自然而然地摒住了呼吸，在看清那张贴在窗上的脸后她心跳几乎是停了一秒，手一软，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她连忙蹲下去将袋子拾起，车子停止了摇晃，两秒后又开始动起来，车窗上的白气已经扩散到让人看不清里面了。

    安楚婕胡乱地抱着手里的东西低头快速走向家里，她靠在门上昂头大口地呼吸着，如果心脏能够跳出来，此刻它已经掉在了地上，可是胸口像被一个什么巨大的东西给堵得死死的，它无法跳出来，鼻子酸到痛，视线很快就模糊了，安楚婕忙乱地翻出钥匙，半天没有找到对的那把，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开的门。

    安楚婕浑浑噩噩地将蔬菜扔进厨房，转头便看到窗外那台震动的车，灵魂像是飘起来一样，安楚婕突然发现自己此刻居然哭都哭不出来。

    她静静地望着那辆车，直到它停下来，直到那个金发女人满头大汗地从后座里下来，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她依然戴着洁白干净的手套，手里拿着“用过”的那副走到外面将它们扔进肮脏的垃圾桶里，然后再上车，离开。

    安楚婕来不及想为什么她们在自己家门口这样，那心如刀割的感觉已经足以让她的神经痛到麻痹。

    思维的脑回路被堵住不能通，它们开始反方向流动。

    安楚婕深呼吸，她告诉自己，其实她可以不用这么害怕不用这么煎熬的，只是眼眶烧得难受。

    手机亮起短信提示：

    宝贝，我下班了，你在家么？

    安楚婕拿过手机，颤抖的手指在屏幕上点着，她回复：

    在，你过来吧，我给你做好吃的晚餐。（笑脸）

    放下手机，安楚婕便开始进入厨房忙活起来，她要给尚卓熙做最好吃的晚餐。

    尚卓熙一进门便闻到要命的香味，唾液腺和胃酸开始作用分泌，安楚婕像往常一样笑着走出来，不，她今天好像笑得格外灿烂，安楚婕像个贤惠的妻子一样，接过尚卓熙的包放好，给了尚卓熙一个拥抱以表自己对她的想念，怜爱地摸摸尚卓熙的脸，体贴地说：

    “累了一天，该饿了吧。”

    “嗯嗯。”，尚卓熙吻了吻安楚婕的脸颊便连忙点点头。

    “宝贝你怎么这么能干呢？我好爱你。”，今天尚卓熙的嘴格外的甜，胃口格外的好，她像个孩子一样把自己的嘴塞到腮帮子都鼓了出来。

    安楚婕给尚卓熙揉捏着肩颈，时间比以往都要长；她手洗着尚卓熙不能用洗衣机搅拌的高级定制衣服，比以往更专心仔细；她努力颤抖地迎合着尚卓熙每一次深入地索要，比以往更性感更勾人……

    这是她最后一次为尚卓熙做这些了，因为，她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她了。

    第二天尚卓熙醒来的时候，家里只剩下一桌子早餐和一张白纸：

    【卓熙，到现在我都宁愿欺骗自己你是爱我的，既然你是爱我的那么我希望你会放我去寻找我自己的幸福，爱你很值得，只是我想，也不得不停下来了，亲爱的你知道么？在这段感情里……】

    —————————————————————————————————————————【在这段感情里，我们就像一对螺帽和螺丝钉，而我就是那颗孤零零的螺丝钉，在我第一次见到你这颗螺帽的时候，我就想成为你生命中能与你紧密切合的那颗独一无二的螺丝钉，于是我慢慢向你靠近，小心翼翼地走进你，】，安楚婕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用力地握住笔杆：

    【这时我发现我们其实并不那么合适，因为你比我更优秀更坚固，为了不让我自己的螺纹割伤你，我开始打磨自己，将那些让我们不合适的地方都给磨去一点，这样我跟你走到了一起。】，安楚婕捂嘴抽泣着，纸巾一张一张地被打湿再被揉成团扔进垃圾桶，往日开心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般闪过她脑海，画面切换得太快，她甚至有点眩晕。

    【然而日晒雨淋，你覆盖不到我的地方我便开始生锈，锈迹蔓延，我们之间的摩擦力逐渐增大，于是我们的接合又开始出现问题，亲爱的，你没有错，错在我当时不该不自量力要走进你，所以由我来承担这一切就够了，于是我再一次开始自己不停地消除我的螺纹，直到它们都被我磨到平整发亮，】，写到这里安楚婕便趴在桌上躲在自己的臂弯里痛哭起来，泣不成声，泪水一个不小心滴在白纸上，安楚婕慌张地用手快速抹去。

    【我开心地傻傻地认为，这样我们之间就不会再有任何摩擦了我也再也没有小齿会刮伤你，可是，我才意识到自己这颗光秃秃的钉子早已丧失了与你结合的最根本的条件。我们不再需要彼此，我不在了，你这个优质坚固的螺帽是不是也会感到一段时间的空虚和慌张呢？原谅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也不会在你的身边继续照顾你了，别害怕，我相信你的身边会有很多比我要适合得多的螺丝钉，他们会代替我陪伴你，开心你的开心分担你的忧愁，欠你的钱我会在中午之前全部打到你的卡上，谢谢你尚卓熙。——安。】

    谢谢你，让我曾经感受到被爱的滋味，谢谢你让我品尝到为一个人付出的快乐，谢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了我物质保障……只是，我太累了。

    黎明前的大海几乎和天混沌成一片，此刻的海风竟然会让安楚婕感到刺骨的寒冷，海水拍打着安楚婕的脸，带走她的泪，说谢谢，是她不想让尚卓熙感到内疚，这也是安楚婕最后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