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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的第二日,染月收拾包袱离开纷雪楼时,渲云在一旁都红了眼睛。
她咬了唇愤愤道:“殿下也太狠心了!姐姐聪明能干,这么多年来一直妥帖伺候着他,他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就把你调出京呢?”顿了顿,又道:“肯定是新来的王妃捣的乱,她安安稳稳地坐着正妃的位置还不够么?为什么不给别人一丁点儿的容身之地?”
她对着合宁堂的方向还欲再骂,染月厉声喝止了她,“闭嘴!”
“姐姐!咱们再去求求殿下吧,别把你派到岳老板那儿去了。”渲云抓住了染月的手。
染月反拉住她的手,柔声道:“若真要去求殿下,咱们求的,不应是留下我,而是求让你也跟着我一块儿离开。你一个人在王府里,我不放心。”
渲云一下子甩开她的手,“姐姐说什么呢!我绝对不走!”
染月摇摇头,叹口气道:“你若是不消了对殿下的心思,殿下迟早也容不得你的。你这个性子又急躁,若是做出什么出格的来,到时候殿下对你可未必有对我这样的仁慈。”
渲云愣了片刻,“为什么?殿下赶你走,你还说他对你仁慈?”
赵琰若是对付一个人,手段有多残忍无情,她见识得比渲云多多了。对她,自然是算仁慈的。或许就是因这么多年的主仆关系吧。
之前陈匀和她暗示过多次,她都没听进去。如今她算是明白了,祈王妃在殿下心里的地位太重,旁人不会有任何机会。
昨日夜里,烟火璀璨下同样风华绝世的一双男女抱着拥吻,画面如此美丽动人,也刺得她满心疼痛。就这样吧,既然消不了这份情,离开反而是对自己最好的。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妹妹。
“云儿,我嘱咐给你的话你千万就记住,千万不可和王妃作对,任何时候、一丁点儿都不行。”
渲云道:“姐姐为何那么怕她?她就是个小姑娘,年纪比我还小呢。”
“我惧怕的不是她,而是殿下。她就是殿下的心头宝,谁动她都会引来殿下的怒火。”
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导后,渲云才点头应了。
染月离开后,锦环兴冲冲跑去合宁堂准备把这事儿告诉主子,却见锦珠和陈匀还在屋子外面守着。
屋门是开的,里面偶尔传出男子低沉的说话声以及女子的轻笑声。
这日上高头的,王爷今日又不用上朝了?
赵琰今日的确不用上朝,大白天的把小娇妻抱在怀里,坐在镜子前面给她画眉,那叫一个惬意松爽。
柳叶眉、涵烟梅、远山眉,每种都试过一遍,开始还有些手生,到后面他像是爱不释手了,每每画完都要捧着她的小脸瞧一会儿,少不得又在脸上亲几口才作罢。
他觉得她画什么眉都好看,各有韵味儿。
末了,他又主动给她挑花钿。阿凝看着他一个大男人在妆奁盒子里认真翻找着,捂着嘴笑了一声,“没想到,文韬武略的祈王殿下,还有一手帮女子梳妆打扮的绝活儿。那些曾经跟着殿下战场厮杀的将士看见你现下这个模样,不知作何感想。”
赵琰挑了一套水晶花钿,亲手给她戴上。眉心处是细小而晶莹的六瓣梅花,在日光下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潋滟的水眸仿佛有万丈华彩。
他看了一会儿,把她的小脸转向镜子,“很美。”
阿凝顺势看去,只见镜中一双男女,相拥而坐,脸颊相抵。他的容颜俊美气息清隽,双手从背后环抱住她,视线里满是温柔。
“殿下,”她对着镜子朝他笑,伸手附在他的手上面,“今日似乎格外开心,莫非是有什么好事?”
赵琰一愣,清淡而动人的笑容瞬间漾开来。他侧身来瞧她,“你看出来了?”
阿凝嘟了下嘴,“今儿天刚亮时陆大人来找过您一回,再加上殿下今日竟然又不上朝。莫非……”她眸光一转,嫣唇微勾,“是宫里出了什么事了?”
赵琰亲了亲她的嘴,“很快就有消息了。”
这显然不能满足阿凝的好奇心,她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瞧他,一副我正在仔细听的模样。
赵琰却一把将人抱着起身,大步走出门,“现在应该去用饭了。”
的确很快,祈王夫妇的早饭还未用完,就有人来回报,皇上以蒙蔽圣听、数违教令、心肠歹毒、谋害皇子等大大小小十条余罪名,下了废后诏书。被贬为庶人的文氏不堪受辱,自尽于凤翔宫。
阿凝第一反应是文氏当真是个好母亲,她以一死,换得的是赵琮的后路。赵琮在景元帝心中原本就是个孝顺听话的好儿子,这会儿文氏自尽,景元帝就是再暴怒,也不会拿赵琮开刀了。
罪名里只涉及皇子,却未提韩皇后之名,难道景元帝还在怀疑她的清白么?
阿凝知道前些日子赵琰除了处理枢府事务之外,也忙着查这件案子。如今这样,不知算不算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赵琰见她眸光闪闪地瞧自己,捏了捏她软乎乎的手,低声道:“我对这个案子并没多在意。只是完成他的旨意而已。”
阿凝仔细瞧着他疏淡如常的神情,不得不相信这是他的心里话。
是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死者不可能回来,生者的哀伤也早就散了,揪出来也弥补不了什么。但是,阿凝觉得,把有罪之人绳之以法,就算是晚了这么多年,也是很有必要的。
这日夜里,就传出来郑王为了超度母妃亡魂并替母妃赎罪,准备去清水寺带发修行三年的消息。阿凝那会儿正窝在某人怀里看书呢,听到陆青山隔着帘子传进来的话,小姑娘想到自家夫君又少了个对手,不禁喜笑颜开。
可反观赵琰呢,握着书卷的手纹丝不动,声音淡淡的,“知道了。”
阿凝又看了几行手里的《春秋繁露》,实在忍不住了,放下书,转身过去,伸手退开挡住他脸的书册,望见一张清隽舒雅的脸。
他眸中带着询问,“怎么了?”
记得过去,他是很讨厌看书时被打断的,但显然,现在已经习惯了。两个人都喜欢啃书,夜里相拥而坐各自读着自己感兴趣的书,正在逐渐成为祈王夫妇的日常习惯。
“殿下怎么都不兴奋一下?”阿凝问道。
赵琰愣了片刻,才悟到她说的是什么。
“意料中事。”他吐出四个字,又把视线挪到书上去了。
……有这么神吗?阿凝细思之下,赵琮虽然没有了文皇后,但还有文府呀,怎么这么快就认输了呢?三年时间风云变幻,皇都必定早就易主。
她手上的《春秋繁露》,内容她早就烂熟于心,她不想看了,想继续问他,可他似乎没空理她。阿凝就趴在他暖乎乎的胸口,安静了一会儿,又蹭的爬起来。
赵琰被她这一静一动弄得措手不及,生怕她从自己身上掉下去了,连忙扶住她,“这又是不安分了?”
阿凝一张小脸凑上去,水眸灿灿的眨了几下,“殿下,文相如今还在朝里呢,怎么也不伸以援手?”
“如今的文相已经大不如前了,不然皇上也不会毫不忌惮地废后。”赵琰淡淡说着,见她躺稳了,便又去看他的书。
阿凝实在不知道他这个书有什么好看的,竟然让他第二次忽视了她。小脑袋往上一探,双目落在他的书册上。
上面全是图形,图形上间或有一些地名和符号等。
“殿下看地图做什么?”阿凝道。
此时赵琰的视线完全被阿凝的脑袋给挡住了。他无奈叹口气,放下书册,把人揽进怀里亲了几口,“小捣蛋鬼。”
阿凝看了眼那书名,“上京舆图?这是二十年前“山林圣手”欧阳陵画的那个?”
赵琰点点头,“欧阳陵最值得人称道的,从来不是山水之画,而是完善了前人对于地图的画法。只可惜,他并没有收什么弟子,没能把这技巧传下来。我细看他画的这几幅,只觉当中精深无比。”
“是么?”阿凝心下好奇,伸手去够那本书,结果男子修长的手臂伸过去,把她的小手拉回来,双臂收紧,低头用高挺的鼻尖点了点她的鼻子,“闹得我看不了书,是想要我疼你的意思吧?”
阿凝脸一红,“谁……谁要你疼我了?”
他低头吻了下她红艳艳的唇,“唔,你没要,是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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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凝是第二日才晓得,赵琰之所以这么“闲”,是因为景元帝派他去千松围场勘察。千松围场距离京城有些距离,这一去大约要好些日子,念在他大婚不久,所以给他放了几日假。
阿凝还真没看出来,这位公公这样贴心。
自从大婚之后两个人还没分开过,阿凝心里难免有点不舍。她准备亲手给他准备出行的东西来着,赵琰却道:“先操心你自己吧,千松围场那边该比京城冷些,让你的丫鬟多给备些衣裳,可别凉到了。”
是了,当初他去出征都敢开口带她一起去,这会儿不过去勘察而已,又怎么舍得撇下她一人在府里?
阿凝立刻走过去对他亲了下,眉眼弯弯地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