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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臣很快也发现了今年的御宴不同往年。

    袁太妃执掌凤印这许多年,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御宴办了许多回,回回都是一个调调,无聊的很。当然,也没人有胆子在袁太妃面前说道这个,不怕掉脑袋么?

    袁太妃为人低调,连举行一个宴会,都绝对不会有什么出格,或者有新意的举动。几乎次次都是让礼乐司的人去表演歌舞,再好看的歌舞,看了许多年,那也是看腻了,偏偏袁太妃还不肯换一个新的。

    今年新帝上位,就来了新花样,已经准备硬着头皮硬撑到结束的人都有了点意外的期待。

    连楚辞都伸长了脖子。

    袁令仪看见楚辞这模样,有些幽怨。

    “怎么,陛下不喜欢歌舞,喜欢这新的把戏吗?若是早和令仪说,令仪就不会再让她们来碍您的眼了。”

    楚辞大惊,知道坏事了,赶紧低声下气的讨好,“好姐姐,寡人不是那个意思,姐姐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若是姐姐不喜欢这戏曲儿,寡人立刻叫他们撤了。”

    袁令仪也只是打趣一下而已,这种时候真让楚辞那么干了,那她那么多年的低调也就白干了。

    “胡说什么呢?”袁令仪嗔了楚辞一眼,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既然已经换了节目,那就先将就着吧。”袍袖一甩,果真是有天之骄女的风范。

    楚辞就嘿嘿一笑,“那成,先将就着,来,好姐姐,吃点心。”楚辞就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用帕子包了的点心。

    嘴里没个闲的福喜整日里在他面前晃悠,搞得楚辞都多了个爱藏食儿的毛病。

    袁令仪翻了个白眼,也不伸手去接,嘟了嘟红唇,这动作做起来当真是人比花娇。

    楚辞立刻会意,不但将点心送到了美人檀口边上,还赶紧让福喜倒上茶水,免得美人姐姐吃了点心渴着了。

    这边当真是伉俪情深,你侬我侬,那边咧着一口小白牙的楚轩差点把手中的茶杯给捏碎了。

    他就算没正眼瞧着,那也是余光时时刻刻关注着楚辞那边的。看见楚辞和那个不知所谓的女人打情骂俏,楚轩差点气得掀了桌子。

    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一点都不能,他还是只能坐在最高最好的主位上,眼睁睁的看着那边,只能看着。

    芍药现在是楚轩身边的大宫女了,主子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眼里瞧着。她完全不能理解主子对太上皇的占有欲,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主子明明已经忍耐到极点了,偏偏还要继续忍耐下去。她把主子和太上皇这许多年都看在眼中,她一直觉得她看不透她小小年纪的主子,也看不透那貌似很好说话,有时候却偏偏心肝冷硬得厉害的太上皇。

    也许,她只能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大宫女吧。芍药偷偷往太上皇那边望了一眼,就低下了脑袋,仿若一座雕塑。

    随着一声清脆的锣鼓声,楚辞抬起头,就看见一个武生翻着跟头从后台出来了。

    楚辞来了点兴趣,随手拿起手边鎏金的红帖子,这帖子上面写了许多曲目,他可以选点。

    忍不住“啧啧”几声,楚辞还有点讶异,他居然没注意到,这里的戏曲儿花样还蛮多的,而现在正在唱的曲目叫《飞将军记事》。

    说的是一个穷小子和一个官家小姐的风花雪月,爱恨情仇,中间还夹杂着许多阴谋诡计,想要拆散他们的各路人马。不过穷小子和官家小姐经历了误会重重,冲破了层层阻碍,最后还是如愿以偿在一起了。这期间穷小子摇身一变,居然变成了大将军,可谓是衣锦还乡,少年得志,最后还和爱人得偿所愿,可谓是皆大欢喜,善哉善哉。

    这种在民间还算流行的励志故事,对上层人士来说还是蛮新鲜的。他们不可能自降身段混入市井去看这种不入流的戏曲儿,除非是纨绔浪荡子,那戏班子就好比藏在明面下的窑子之流,清贵人士是不屑去捧场的,除非你闯出了名气,洗掉了那污浊之气。

    不过今儿这戏班子也不是那种能被贵人召唤到府中表演的,就是不知道皇上是从哪里寻来的。

    楚辞也纳闷的很,因为他注意到这个戏班子的名字叫做“梅香”。这个名字也没什么特殊之处,他纳闷儿的只是曾经,他还没回来之前。有段时间他实在是气儿不顺,楚辞天天和他对着干,他以为儿子到了叛逆期,就特意从外面请了个还算出名的戏班子唱戏给楚轩听,来哄哄他。

    而那个戏班子,名字就叫做“梅香”,结果没过几天那白眼狼就让他灰溜溜下台了,所以他对那戏班子才留了点印象。

    今儿怎么请了这个戏班子来皇宫?

    不只是楚辞纳闷,群臣也奇怪。不过没关系,上面人给他们看,他们就老老实实看吧。只是这戏班子大概以后就发达了,能进得了皇宫,那是多大的面子?以后,说不得哪家的夫人想听曲儿了,就得请这一家。

    楚辞有些心不在焉了,倒是袁令仪看得认真。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小姐?”袁令仪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不但要分开一对眷侣,居然还想偷偷害死那男子,小姐该多伤心啊!还有,为了让小姐死心,他们居然骗她,骗小姐那男人已经变心了,太过分了!最该死的还是那男子,明明小姐是被陷害的,他居然不相信对他那么好的小姐,居然那么眼瞎,还差点害死了小姐,实在是可恶!”

    楚辞听得出了一脑门儿的汗。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坏?”袁令仪瞪了一眼楚辞。

    楚辞嘴角一抽,“好姐姐,那戏里都是假的!”

    “哼!”袁令仪冷哼一声,撇开了头去。

    楚辞一看不妙,赶紧道,“好姐姐,你看也是那小姐也是傻嘛,明明是对那男子好,却偏偏只换来了怀疑,这样的人,不是良人,不要也罢。”

    “您说什么?”袁令仪柳眉倒竖。

    楚辞见势不对,赶紧又道,“都是那小姐不好,明明那男子都真心诚意来道歉了,而且明白了一切以后,为了小姐差点连命都丢了,小姐还迟迟不肯原谅他,真是太无情了。”

    “你说什么?”身边的太妃娘娘飞来一个大大的白眼。

    楚辞额头滚落下一滴汗水来,他根本没有认真看那戏好吗?他怎么知道那一男一女其中的柔肠百结,辗转千千啊?这位美人姐姐可是当真不好伺候。

    看见楚辞瞠目结舌,硬生生憋了满头汗的模样,太妃娘娘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陛下,您,您可是当真有趣儿。”

    楚辞被袁太妃娘娘笑得恼羞成怒,抱臂转身,不搭理她了。

    袁令仪见楚辞闹脾气了,赶紧忍住了笑意,轻声细语的安慰起楚辞来了,又是撒娇又是道歉,才让太上皇陛下重新给了她一个好脸色。

    不过太妃娘娘可是不敢再撩拨楚辞了,反正戏曲到了最后还是圆满的大结局,纠结那些也无用。

    殊不知,这里的情况,到了外边儿,又成了太上皇和太妃娘娘果真感情甚笃。

    楚轩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站起身来,又走到了楚辞身边。

    楚辞正忙着剥贡果子。

    这果子是从西域那边的小国进贡上来的,个个拇指般大小,壳身是雪白的,还泛着油光。

    拿了小银锤敲开了,里面是白生生的果仁儿,又香又酥,好吃得停不下嘴。

    楚辞也挺好这一口的,袁令仪也喜欢。楚辞便大手一挥,自己亲自来砸果子。砸出来的果仁儿,他一颗,袁令仪一颗。

    楚轩这么奔过来了,楚辞这次就是相当不满了。他已经尽量选择了隐蔽的位置,那小白眼狼一过来,再隐蔽的位置也隐蔽不了了。

    “辞辞,朕也想吃。”楚轩眼巴巴跑过来,憋了一口气,看见楚辞不善的眼神,硬生生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想吃自己敲去。”楚辞不想在文武百官面前丢人,小白眼狼的动作已经够拉眼球了,偏偏他自己好像不知道似的。

    楚轩倒也不是一定要吃那果子,可是看见楚辞亲自剥了壳,递给了袁令仪,眼珠子都红了。

    “朕要吃,朕就是要吃你剥的!”楚轩鼓着一张小脸显然是不肯轻易放弃了。

    楚辞气得够呛,注意到周围那些个八卦人士已经竖起了耳朵,眼珠子还转来转去,抽死小白眼狼的心都有了。

    “吃了就滚蛋!”楚辞不想变成了大家八卦的焦点,举起小银锤,“咣当”一声就砸了下去,一颗果子马上就碎成了渣渣。

    楚辞拈起一小撮还混杂了果壳的碎果仁,一把塞进了楚轩的嘴里。吃吃吃,吃个够吧!

    哪知道楚轩居然张口就接了楚辞的手指,楚辞还以为他会嫌弃。

    没想到小白眼狼非但没有嫌弃,还像吃到了什么绝世美味一般,含住楚辞的手指不撒嘴了!单单叼着手指还不够,楚辞分明就感觉到了一个软绵绵,湿漉漉的东西包裹着他的手指在吸吮!

    “渍!”楚轩嘴角泄露出了一点奇怪的声音,楚辞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差点跳起来。一把抽出自己的手指,拉出好长一根银丝,楚辞像是活见鬼了一般瞪着一脸满足,还忍不住伸出小舌头舔舔嘴角,像是偷吃到了什么绝世真馐美味的小白眼狼。

    小白眼狼不会是疯了吧?楚辞瞪目结舌,用那根还湿漉漉的手指指着楚轩,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唔,真好吃。”楚轩却微微眯着眼睛,一脸的心满意足,那点夹着果壳的果仁,早就被他嚼巴嚼巴吞进了肚子。好在他现在牙口好,要不然,还禁不起辞辞的投喂呢。不过没关系,他以后会越来越厉害,辞辞给他吃什么,他都能吃得下。

    隔着一段距离的众人只能看见太上皇亲自给皇上喂了食物,也不知道到底喂了什么。不过看皇上吃得一脸满足的样子,那定然是什么好东西了。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点头,果然,太上皇当真是疼爱皇上,毕竟为了皇上,自己连皇位都能让出去了。

    楚辞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他身后的袁令仪看得分明。楚轩甚至给了袁令仪一个挑衅的眼神,看得袁令仪莫名其妙,她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皇上吗?

    不过袁令仪也不会让气氛就这么僵在这里,就在她打算说点什么,好缓和一下气氛的时候,已经演完了一场戏,又跑出来讨要打赏的戏角儿们又出来了。

    只是那演官家小姐的人一出来,就惹来了一片惊呼。

    原来那扮演者根本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女子,居然是一个俏生生的玉面小郎君!

    那小郎君看起来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却生的唇红齿白,身材纤细,眉眼柔和,扮起女子来,竟然没有半点违和。

    只是他卸下了头面上的装扮,哪怕还穿着女子的衣裳,一身英气也是掩盖不住,一点也不会让人误认他是个女儿身了。

    他的出现惹来了许多嘀咕,楚辞也被转移了注意力。

    楚轩见楚辞的目光落在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身上,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他神色不渝,不过楚辞就在这里,他也不好做些什么,只是又招来了太监,送上去许多打赏,在辞辞面前他要大方一些。

    戏班子一伙人真是高兴极了。

    他们本来只是一家都快要倒闭的戏班子,全靠着那武打小生和那白面儿郎君撑着场面。那天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贵人,倒是把他们吓了一跳。

    他们本来心中还有犹豫,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毕竟一大家子还要吃饭。结果当真是没想到,他们遇到的不是贵人,而是天大的贵人啊!有了在皇宫里表演的经历,他们戏班子的身价不知道要提高多少,绝对不会是以前可以相比拟的。

    前途无量!

    可惜,这些还在高兴的人不知道,他们已经被小肚鸡肠的新皇给暗暗记下了。

    楚辞皱着眉头拿帕子把沾满某个白眼狼口水的手指擦干净,然后就把帕子扔给了福喜。

    楚轩眼巴巴等着楚辞的反应,哪怕是骂他一顿也好啊,至少,至少还能让他觉得,辞辞并没有彻底放下他。

    可惜楚辞并没有。

    楚辞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那还穿着女子衣裳的玉面小郎身上去了,他已经不想再和白眼狼计较。看在先皇和大楚的份儿上,他不会把白眼狼怎么样,但是那并不代表他还要忍受白眼狼在他面前作妖。

    他没有那个耐心,也不想委屈了自己。

    楚轩像是明白了什么,有些失魂落魄的。

    那玉面小郎很快就被一个小太监领着去面见一些贵人,顺便领取一些打赏。

    楚辞也赏了一块不算太贵重的玉佩。

    御宴足足热闹到了子时,群臣这才相互扶持着,渐渐散去了。

    楚辞早就呵欠连天,爬上了步辇,一头就睡了过去。

    福喜指挥着下人,不准颠簸,不准打扰太上皇睡眠,这才让他们抬着楚辞往流云殿去了。

    不过,很快,这步辇却被一个人给拦了下来。

    一个孤零零的明黄色小身影落寞的站在了路道中间。

    抬辇的人不得不停了下来,把求救的目光移到了福喜身上。

    福喜暗暗啧了一身,翘起一根兰花指苦恼的揉了揉额头,这才带了满脸的笑容迎了上去。

    “老奴参加陛下。”福喜笑呵呵的行礼,也不等楚轩说话,福喜接着道,“陛下,太上皇他已经睡下了,奴才们这不是着急送太上皇回宫吗?要是在这半道上吹多了风,害得太上皇着了凉,可就是奴才们的罪过了。”所以您呐,能不能先让开道啊?

    楚轩当然明白福喜的意思,不善的眯了眯眼睛,他虽然并没有福喜高,站在那里,却自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根本不像这个年纪还在玩泥巴的同龄人。

    福喜依旧笑眯眯的,却不自觉的绷紧了身体。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阴影里却慢吞吞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一身全黑,几乎把自己融入了黑夜里。他只要不是自己主动现身,几乎没有人能够发现他的存在。

    福喜却慢慢放松了身体。

    “太上皇身体不好,还望陛下怜惜,莫让太上皇在外面多吹了风。”

    影一!楚轩瞳孔一缩,却慢慢扬起了嘴角。上辈子你是辞辞送给我的最强大的盾牌,这辈子,你便好好保护辞辞吧。

    楚轩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那步辇,最后还是让开了道路。

    福喜松了一口气,赶紧让人抬着步辇走人,生怕那古怪小皇帝又做出什么来。

    影一默不作声的跟上。

    直到看不见小皇帝的身影了,福喜才掏出一条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道,“哎哟,幸好还有你,小一一,刚刚真是吓死老奴了,老奴这小心肝儿啊,还在噗通噗通跳呢。”福喜一边说,一边还想往影一身上靠。

    影一眼角直抽,一闪身就消失了,闹得福喜差点没收住脚,直接跌地上去了。

    “臭小子!”福喜瞪着影一消失的方向大骂。

    “吵什么呢?”楚辞揉着眼睛,从步辇上跳了下来。

    福喜赶紧正经了脸色,“陛下,哎哟,这不是恭迎您回宫吗?”

    楚辞瞧着他没个正经的样子,也懒得理会,直接就往殿里面走。

    “唉唉,陛下,等等老奴啊!”福喜赶紧追上去。

    ……

    “母后,您没事儿吧?”第二天一大早,南宁公主就进了宫。

    她在御宴上没看见自己的母后,当时就着急了,奈何中途离开不适宜,晚上她又不能留在皇宫,只得第二天才来看望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看见南宁公主,倒是很高兴,她只有这一个女儿了,自然是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的疼爱。奈何楚辞一道出嫁公主没有圣旨不得留宿皇宫的旨意,南宁公主就不能常常住在皇宫了,简直把她们恨得牙痒痒。

    南宁公主自然是不知道太后没有参加御宴的真正原因的,她还以为是楚辞故意阻拦她母后参加御宴,所以早就积了一肚子的火气。

    先是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小畜生压了一头,现在又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踩在了头上,南宁公主高兴得起来才怪。

    如今母后居然连御宴都不能参加了,该不会是遭了那两个人的道吧?

    太皇太后反而被南宁公主弄得有点左右为难。

    “宁儿,不是这样的。”太皇太后拉住了南宁公主的手,“都是那贱婢,居然连一件衣裳都看不好,母后已经命令人砍了她的双手,把她扔进了辛者库。”

    南宁公主听了,有些不满,“怎么能只砍了手呢?脚也要砍,还要往她肉里埋东西。”

    周围的太监宫女皆是战战兢兢,死死的低下头。秋月她已经被砍了手,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再被丢到了辛者库,就算能够侥幸不死,那也是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了算了。然而他们这些奴才们的命,在南宁公主和太皇太后眼中,怕是连地上的蝼蚁都不如吧。

    太皇太后被女儿如此的关心,也是心中愉悦,拍拍女儿的手,“这次,正好有理由留在宫里多陪陪母后。”

    南宁公主也渐渐缓和了神色,得意洋洋道,“还是母后想得周到。”

    她果然奔向楚轩,说明了要留在宫中侍疾,直到太皇太后身子好了才回公主府。

    天知道太皇太后的身体什么时候好?至于好不好,那还不是太皇太后自己说的算?

    楚轩和楚辞一样怕麻烦。这辈子,唯一能让他麻烦的人,应该也只有辞辞了。谅那两个女人也做不出什么威胁得到他的事情来。

    楚轩就没再管她们,皱着小眉头,继续和手里的东西较劲。

    楚辞那边却正风光得意。

    楚辞尝到了甜头,就派人又把梅香戏班子给请到了宫中。当然,戏班子里的人是被秘密接进来的,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他就想听个小曲儿,看个小戏。

    本来已经有诰命夫人打听到了这个戏班子,打算请到自己府中去,没成想居然扑了空。

    再一打听,居然是被宫里人请走的,马上就收起了牢骚。

    宫里人能有这么闲的,大概也只有那位太上皇了吧。

    她们还真的没有猜错。

    楚辞仰躺在软榻上,闭着眼睛听着耳边的小曲儿。那唱曲儿的正是那天穿女装的小郎。

    今天小郎自然是不用穿女装的,被小太监带着,换上了一身华贵的新衣,居然很有几分贵气。

    倒是小郎有些拘谨,因为戏班子的人都被请到了后殿休息,只有他被带到了前面来,很明显,此间主人只是看中了他。

    他心中有些忐忑,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他将要见哪位贵人,根本不知道等待他的命运是什么,却不能违背这些人,只能硬着头皮跟上了。

    好在他进了一个华丽的房间,软榻上的主人就直接让他开始唱曲儿,倒是让他不那么尴尬和紧张了。他都没敢抬起头来,直接就拨了拨琴弦,启开了嗓子。

    楚辞闭着眼睛听。

    小郎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脆,十分的干净清爽,楚辞听着很舒服,果然不枉费他特意把他们找过来。

    楚辞睁开眼睛,看着那唱得正投入的小郎。

    这小郎是他上辈子见过的,只是上辈子见的时候,他没有这么青涩,已经成大人了。那个时候,他已经不演女角了。他的身材和眉眼都已经长开,当然没办法再继续扮作女子,只是他的声音和唱腔,倒是和上辈子还有许多的相似。

    “你叫什么名字?”楚辞等人唱罢了一曲,就开口问道。

    小郎就被吓得一抖,他刚刚都忘记了他此时还身在一个贵人的卧房!

    涨红了脸,小郎结结巴巴道,“我,小,小人杨柳,因为师傅是在一颗杨柳旁边捡到小人的,所以给小人取了这样一个名字。”话一出口,杨柳倒是越说越利索了。

    “杨柳……”楚辞把这名字在嘴里咀嚼了一遍。

    杨柳不知道,他的名字在贵人嘴里被念了出来,居然那么好听!他窘迫得耳根子都红透了。

    “杨柳,过来。”楚辞朝他招招手。

    杨柳就乖乖的靠近了楚辞。

    楚辞满意的掐到了那白嫩嫩的小脸蛋,终于心满意足了。被掐的人却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乖巧,懂事,听话,有技巧。楚辞对杨柳做了判断,养在身边也不错的样子。

    “杨柳,你可愿意留在我身边?”

    正晕头转向的杨柳一下子就僵硬了,他白着一张脸,瞪大了眼睛。

    楚辞却并没有和他开玩笑,他寂寞很久了,也想找个人陪陪。这个人,福喜成不了,慕睿成不了,袁令仪也成不了,他太寂寞了。

    “贵,贵人,小的不明白您的意思。”杨柳僵硬着道。

    “不,你明白的。”楚辞叹了一口气。

    杨柳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芒,是啊,他怎么不明白?就像戏班子里的云姐姐,淮哥哥一样,他们都被人给带走了,所以戏班子才会生存得越来越艰难。可是大家却说他们是去过好日子去了。

    甚至是他自己,他早就已经发现,师傅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还有那个总是对他动手动脚的王公子。就连大师哥和小师妹,都……

    “小人,小人能不能考虑几天。”杨柳低垂着脑袋,问出了一个很显然得不到同意的问题。

    不过出乎意料,楚辞居然同意了,还答应他,不会勉强他。

    杨柳心中一喜,再看看楚辞,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带着许多赏赐被送回戏班子落脚的偏殿,杨柳还是晕乎乎的。

    “柳师兄!”小师妹看见杨柳,眼睛一亮,马上就围了上来,“哇!好漂亮的衣服!”小师妹攥着杨柳的袍子,一脸羡慕。

    杨柳有些不自在,这是贵人送给他的衣裳,都快被小师妹抓坏了。

    杨柳只好道,“贵人送的。”

    这话却引得小师妹满眼羡慕,“真不知道那位贵人是什么来头,要是我也能那么幸运就好了。”小师妹盯着杨柳,满脸期待。

    杨柳不自在的咳了咳。

    “小柳儿。”大师哥也走上前来,一脸开朗的笑容。

    杨柳心中一暖,有些不好意思。大师哥平时对他多有照顾,还在私底下悄悄说过,他对他……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班主拍着杨柳的肩膀,一脸慈爱。戏班子里的兄弟姐妹都跑来恭维他。

    杨柳只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突然被这么多人重视,他真的有些受宠若惊。

    只是第二天,杨柳要再去给楚辞表演的时候,班主一脸为难的叫住了他,“杨柳,你能不能带上你小师妹?在贵人面前露脸的机会,你小师妹也很需要,你这个做师兄的,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杨柳一脸为难,贵人没叫其他人,可是班主的话他又不能拒绝。

    楚辞对于杨柳多带了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叫他继续唱曲儿,走的时候给他和小师妹一人赏了一个金元宝。

    倒是杨柳有些抬不起头来。

    再一次,杨柳又带上了小师妹和大师哥,这一次,楚辞依旧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杨柳,不予置评。杨柳的脑袋都低到了胸膛上。

    杨柳唱完了曲儿,楚辞只一人赏了一个银元宝,小师妹终于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柳师兄,怎的贵人竟然如此小气啊?”小师妹杏眼圆睁,气鼓鼓对杨柳抱怨。

    “杨柳,你是不是对贵人说了什么,让贵人对我们不满了?”班主也问。

    “小柳儿,我知道要你带我们一起过去让你为难了,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啊。”大师哥一脸失望,一副以往我真是看错了你的模样。

    “我……”杨柳委屈极了,万万没想到他一片好心,竟然得了这样的下场。

    “对啊,杨柳,是不是你得罪了贵人,让贵人对我们都不满了。”兄弟姐妹也质问。

    杨柳面对所有人的逼问,简直有苦难言,“贵人已经如此厚待我们了,我们不能得寸进尺。”

    被杨柳一吼,大家就有点尴尬了。确实,除了不能离开这个院子,他们都被好吃好喝招待着,这辈子没过过这样的生活,现在却嫌人家给的不够多,但是人家又凭什么多给他们呢?

    戏班子的人消停了,可是在杨柳独自拿回来越来越贵重的赏赐以后,气氛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他已经把所有的赏赐都交给了班主,班主却还拿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似乎他还在私底下藏了什么好东西。

    兄弟姐妹们也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冷漠。他们都怀疑他在贵人面前说了坏话。

    直到小师妹鄙夷的目光落过来,杨柳才知道,居然是大师哥说他,说他早就已经和贵人有了一腿,所以贵人才只对他那么特别。

    “不要脸面的下贱玩意儿,竟然勾引贵人,当初就不该捡你回来!”他视若亲父的师傅这样说他,“你师妹人长得漂亮,哪里比你这下贱玩意儿差了,你要想办法让你师妹得到贵人的青睐。”

    杨柳失魂落魄的走到了荷花池边,整个人摇摇欲坠,被一双不甚强壮的手拦住了。

    “贵人……”他恍恍惚惚的看着楚辞。

    楚辞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杨柳憔悴了许多的脸蛋。

    “贵人……”杨柳后退一步,死死低着脑袋。

    楚辞拍拍他的额头,“现在懂了吗?并不是你对每一个人好,就能换回真心的,人心贪婪,得寸进尺。”

    楚辞瞧着如今还很稚嫩的杨柳,依稀只能看见一点点日后的影子。

    多年以后,大概杨柳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变作那般的模样吧?处事圆滑,曲意逢迎,甚至还能巧舌如簧,甚至不择手段。这都是被现实硬生生的逼成了那样啊。

    楚辞不知道他曾经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他见过的杨柳,虽然容貌一流,却是个不讨他喜欢的角色。

    他见过的杨柳甚至能够轻易在人前宽衣解带,没有半分羞涩扭捏,只是眉眼间掩不去的沧桑疲惫,还有麻木。

    杨柳当初被献到他跟前,他甚至连知道他名字的想法都没有。

    不过却发现他的戏班子当真还有几分有趣儿,只是他也不知道,杨柳能把当初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戏班子推举到如此地位,是花了怎么样的心血,遭受了怎样的耻辱。

    “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楚辞又揉了一把杨柳的发顶。现在的杨柳还木呆呆的,没有半点曾经的知情识趣儿,游刃有余,楚辞不由得心生了一些怜惜。

    这还是一个孩子呢。

    杨柳黯淡的点了点头。

    “你放心,你曾经的恩情,我已经帮你还上了。”当初那班主把杨柳捡回去,不过是想多一个人给戏班子赚钱罢了。这许多年来对杨柳非打即骂,让小小年纪的他东奔西跑的唱戏赚钱,若是仔细算起来,他欠班主的恩情,自己便早就已经还清了。

    真不知道这小家伙到底是怎么顺利长到这么大,并且还没有长歪掉的。

    他该说出淤泥而不染吗?

    杨柳心甘情愿的同意了,楚辞也有点高兴。上辈子的一切已经随风而去,他不会再怀念从前,也不会再执着过去,不过身边有这么一个“故人”,并且还是一个与曾经截然不同的故人,楚辞只觉得,那些仇啊怨啊,都通通消失了似的。

    是不是只要杨柳不变成当初的模样,他也就可以彻底摆脱过去?

    福喜对于楚辞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只为了一个养起来解闷儿的小玩意儿一个心甘情愿,简直不能理解。

    一个玩物罢了,想要的话,直接讨过来不就好了吗?用得着废那般心思?

    不过楚辞想做什么,福喜也只能看着,他还能阻挠楚辞不成?最后只得暗暗嘀咕几句,也就不了了之了。

    楚辞心情大好,又赏下许多东西,把杨柳的身契从班主那里要过来了。戏班子里的人,除了是班主亲生女儿的小师妹,其余人皆是写了卖身契的。当初投奔了各路贵人的兄弟姐妹,想要离开,自然也是花费了不少代价。当然,那其中可能也有班主对贵人们的“孝敬”。

    一开始班主还不太情愿,傻子都能看出杨柳这是走了大运了。戏班子里的人,能被贵人讨要了去做个小妾外室,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没有良家子敢娶戏班子里的女人做正妻,自然也没有良家子愿意嫁到戏班子。就连班主自己的夫人,也只是一个二两银子买回来的稍有姿色的女子罢了。

    不过,班主也只是想想罢了,如今整个戏班子都握在人家手上,人家贵人没有马上翻脸不认人已经很好了。

    只是大师哥又不免一番长吁短叹,只道人心不古,小师妹也是一脸嫉妒,只恨那个被看中的人不是自己。

    既然人已经到手了,楚辞便让人把其他人客客气气送了回去。戏班子得了许多银钱,又有了许多名声,只要运作得好,以后的发展定然是不错的。

    楚辞可乐呵了,但是有人不高兴了。

    楚轩万万没有想到,他不过是想让辞辞高兴,他以为辞辞喜欢那个戏班子,就费了老大的力气将现在还不甚出名的戏班子找了出来,没想到,居然徒给别人做了嫁衣。

    楚辞收了一个小宠,也没想着要瞒着别人。以前他是皇帝,名不正言不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哪里还敢公然做一些不可言说的事?当然,他也没有时间。

    现在不同了,他都不是皇帝了,自然是不需要再考虑那么多。

    别说只是收一个小宠,就算是他现在想娶一个太后娘娘到后宫里面放着,群臣的意见都不会太大。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太上皇还真没打算再插足朝堂了。既然如此,太上皇想怎么折腾,都由着他去吧。

    楚轩时时刻刻惦记着流云殿的消息,从梅香戏班子第一天被接进了殿中,他就已经知道了。

    他本来还暗自得意,辞辞果然喜欢那戏班子,不枉费他花了的力气。

    只是这一天两天,也不见里面的人出来,楚轩就有些坐不住了。奈何他跑到流云殿,只能吃闭门羹,还碰了一鼻子的灰,最后只能讪讪离开。

    好歹辞辞喜欢他找的解闷儿玩意儿,楚辞想着,哪天就到辞辞面前讨个好。不过,当戏班子的人都被送了出去,那个长得一副小白脸样的郎君却被大张旗鼓的留在了流云殿,楚轩就笑不出来了。

    他明明记得辞辞是不太喜欢那个小白脸的,所以他也没往那个方向想过。现在楚轩何止是笑不出来了,简直快要哭了好吗?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现在辞辞把那小白脸留在了流云殿,傻子都能猜到辞辞的用意了!楚轩砸了一套岐山的御墨,又撕了几张大家的名画,这才正了正脸色,努力不让自己的脸色太过难看。

    “来人,摆驾流云殿。”楚辞寒着一张小脸,他倒是要看看,那个小白脸到底有什么好的。

    ……

    “哟,阿辞,这几天不见的,你居然……”慕睿冲着楚辞挤眉弄眼,大好的一个俏公子,硬生生被他弄得猥琐下流至极。

    楚辞淡定的喝茶吃点心,顺便欣赏新得小郎的嗓音。

    “被自己父亲嫌丢人,连门都不让出的家伙,没资格嘲笑寡人。”

    慕睿的脸色一下子就挂不住了,好吧,被嫌弃的人的确是他。昌平侯为了不在过年这段时间被府中的庶子庶女之流闯了祸,硬生生把他们拘在了府中。去年被一个不知好歹的庶子丢了大脸,昌平侯今年学乖了,再也不认为他呼啦啦带着一大家子上御宴是件拉风的事情了。

    而慕睿,就好死不死是那个“被嫌弃”的其中之一。

    “那是本公子给他几分面子,否则就凭那几个软脚虾,困得住本公子我?”慕睿嘴硬。

    楚辞撇撇嘴,摆明了不信,搞得慕睿黑了一张俊脸,老大不高兴了。

    “公子,请。”杨柳送上来一杯茶,他不知道慕睿的身份,也不敢随意猜测,他连楚辞真正的身份都不知道。

    不过,这地方一看也不是普通人能住得了的,还有大门外守卫森严的侍卫。杨柳甚至有些让他心惊肉跳的猜测。

    尤其是那位对他指手画脚,诸多不满的胖大人,那种拿腔拿调的嗓门儿,还有那不自觉的动作,让他猜测那位大人应该不是一般的男人……

    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份,确实也没资格问。让杨柳松一口气的是,贵人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有事也没有瞒着他。只是这殿中人实在是太少了,除了胖大人和两位姐姐,他都见不到其他人。当然,贵人除外。

    现在贵人来了客人,他当然要好好表现,不能给贵人丢了脸。

    慕睿把一双眼睛挤成了眯眯眼,看得楚辞恨不得抽他一巴掌。

    “你干什么呢?别让吓着杨柳了。”楚辞语气不善。

    慕睿撇撇嘴,“还心疼起来了,你看你那小玩意儿有没有害怕?”

    楚辞无力的扶额,杨柳正好奇的盯着慕睿看呢,半点没有害怕瑟缩。也是,若是杨柳当真是那弱不禁风的娇娇女一般的人物,当初也挑不起一个偌大的戏班子了。

    “就你嘴巴臭。”楚辞骂了一句。

    慕睿不满,嚎着嗓门儿要和楚辞拼了,楚辞淡定的躲开。杨柳看得满眼羡慕,贵人和他的友人之间关系真好。

    这厢正笑闹着,福喜拉长着一张脸过来了,“太上皇陛下,皇上来了,在殿外头闹呢。”

    福喜的话差点吓得杨柳腿软,脑中更是一片空白,那孩子,都吓傻了。

    慕睿也吓了一跳,他可不想在这里被其他人给看见了,他和楚辞之间的关系可是见不得人的。

    “他闹什么?”楚辞皱眉。

    “皇上想进来,还带了禁卫军,那几个龙虎卫快要拦不住了。”福喜淡淡道。

    “皇上疯了吧!”慕睿火急火燎跳起来,“我先回去了,这边的事儿阿辞你自己解决。”慕睿说完就朝后面溜,他要从那边翻墙跑路。

    “出去看看。”楚辞长袖一甩,面沉如水的往外走。

    出得殿外,果然见得一队禁卫军和龙虎卫正双双对峙,连武器都拔-出来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想造反吗?”楚辞沉着脸,直接呵斥。

    “参见太上皇!”禁卫军统领看见楚辞了,马上松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长刀,单膝跪下行礼。

    “参见太上皇!”见统领跪下了,其余人也赶紧麻溜的照做。

    “说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包围寡人的流云殿?还是想干脆把寡人一起杀了。”

    “卑职不敢!”禁卫军统领赶紧道,心中更是暗暗叫苦。楚辞积威犹在,若不是小皇帝以身份压人,他才不愿意带人跟着来呢。往日他可没少被龙虎卫的人痛揍,一看见龙虎卫的标志,浑身都疼了,才不愿意来找不自在。

    “说吧,你们这是闹得哪一出。”楚辞淡淡的看着呆立在一旁的小皇帝。

    楚轩其实已经后悔得要命了,辞辞本来就不满他了,他现在更给辞辞添了不喜他的理由。

    所有的嫉妒,不满,怒火,全都在见到楚辞的那一瞬间通通消失了,只剩下了手足无措。

    “辞辞,朕,朕不是……”楚轩惊慌失措。

    “不是什么?皇上这是翅膀硬了,嫌弃寡人碍事了吗?”

    “不是,不是!”楚轩拼命摇头,“真的不是……”

    “那你带这么多人来,到底想要干什么?”楚辞没有轻易放过他。

    “朕,我……”楚轩都要急疯了,他怎么敢告诉楚辞,他是来捉拿他的新宠的?

    楚辞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他在想,他是不是对楚轩太过放纵了,放纵得他已经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底气?他可不曾记得有给过他。

    “辞辞,辞辞朕错了,朕只是……只是……”看见楚辞真的生气了,楚轩手脚冰凉。

    “只是什么?只是对寡人不满?”

    楚辞背着双手逆光在楚轩身前站立着,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寒冰。

    “不是,不是这样的……”楚轩拼命摇头,午夜梦回,他无数次见到楚辞这样寒着脸,一脸失望的看见他,最后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抓不住他。

    他又让他失望了。

    “我没有!我不是!”楚轩红着眼睛,哀求道,“辞辞,辞辞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这样……不要丢下我,不要……”楚轩抬起双手,踉踉跄跄要抓住楚辞。

    “你做什么?”楚辞厌恶的躲开了楚轩的手。

    这个动作却刺激到了楚轩,他蓦然张大了眼睛,突然惊恐的尖叫一声,“不要!”

    他的神色实在是太过绝望惊恐,以至于一张小脸极度的扭曲。楚辞被楚轩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一步,有些惊疑不定。

    “啊!”楚轩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声,一张小脸也白得透明,他无助的在空气中挥舞着双手,想要抓住些什么,最后却依旧两手空空,做什么也是徒劳。

    随后他居然身子一软,直挺挺的往地上倒去。

    楚辞吓得够呛,赶紧伸手抓住了楚轩的袖子,却发现小白眼狼已经晕厥了过去,嘴角还带着一丝解脱的笑容。

    “这……”楚辞破天荒的愣住了,他抱着楚轩小小的身子,浑身僵硬不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太上皇陛下风中凌乱,整个人都傻眼了。他应该,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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