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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的事料理完,吴小桐喝了口水,就起身往西头去。林川一家就住在原来小臭儿家东边的一个闲置的院子里。
正在外屋织手套的梨雪撂下手中的活计,匆匆拿了一件兔毛斗篷跟了上来。
吴小桐顿住脚步,任由梨雪给她披了斗篷,她接手自己系带子,一边笑着道:“今儿天暖,哪里就用得着这个……算了,知道也是嬷嬷指使你的。你回去吧!”
梨雪搓着手,眼巴巴地看着吴小桐:“姑娘,让我跟着你吧!……日日坐着织手套,脖子肩膀都疼了!”
吴小桐微微瞠目,随即失笑着摇头,伸出手指点在梨雪的鼻头上:“你个丫头,为了跟我连苦肉计都使出来了,罢,你爱跟就跟着吧!”
“嗳!”梨雪皱巴巴的一张小脸登时换了一片欢喜,脆脆地答应着,跟着吴小桐就往外走。
走了两步,吴小桐又顿住脚步,转回头看着梨雪身上的薄棉衣裤微微皱了眉头:“你这丫头只知道给我拿斗篷,咋都不知道自己穿件衣裳?眼看着天晚了,你这身衣裳不成……我等着你,你赶紧回去加一件衣裳去!”
梨雪犹犹豫豫地,终究是被吴小桐撵回去了,结果,披着一件棉袍子,袖子都没顾上穿就跑回来了,那样子,是生怕吴小桐丢下她一般,让吴小桐又失笑了一回。
看她这样子,吴小桐只能耐着性子,等着她将衣服穿好了,这才将手里拎的一块肉交到她手里,让她拎着,一起出了门。
林川家是跟另外一户流民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因为林川家原来只有三口人,人口少,就住了东厢房,另一户八口人住了两间正房,厨房则是公用的。
吴小桐走进小院的时候,恰到了夕阳西斜之时,淡黄的阳光映照在东厢门口墙上,明亮却没有温度。
林川的妹子小雨正蹲在窗户下熬药,三块石头支着口药吊子,正一把一把地往吊子下加着柴……只是,那柴不知怎么的不爱着,烟气腾腾的,弄得院子里乌烟瘴气的,小雨也时不时地被烟呛一下,咳嗽一阵子。
吴小桐走近了,仔细一看,才发现小雨守着的是一堆干树叶子。经过近两年的乡村生活,吴小桐的生活常识也积累了不少了,知道树叶子生火不爱着,还容易起烟,若是再潮湿点儿,那就是最好的呕烟材料,拿来烧火除非晒得特别干燥才能用,还得跟柔细的干草或者树枝掺和着用才行。
微微皱了眉,吴小桐开口道:“小雨!”
“啊,姑娘!”小雨意外地应了一声,抬头看见是吴小桐,连忙站起身来,“姑娘您怎么过来了……”
吴小桐看着灰头土脸的小雨一脸意外慌张,连忙出声解释道:“我过来看看你弟弟……怎么样了?”
一家人失散多日,能够意外团聚本该欢喜,可想起被踩伤,气息奄奄抬回来的弟弟,小雨却半点儿都欢喜不起来,反而瞬间红了眼。就是姑娘家的老郎中说了,弟弟山子伤的极重,吃了药若是能够挺过两日去,就能慢慢好起来,若是挺不过去……
勉强忍住泪,小雨咬着嘴唇摇摇头,回吴小桐的问话:“……一直没醒!”
吴小桐了解她的心情,拍了拍她的肩头,宽慰道:“放心吧,我爷爷医术极好的,一定能给你弟弟治好的……我给你带了块肉来,过会儿,你给你弟弟熬一点肉粥吧!”
说着,示意梨雪将肉递给小雨,又跟小雨道:“你这树叶子没法烧……你们母子们能将就,有了病人可不能将就着了,你跟梨雪去,找人拉一车稻草过来吧,那个火柔,熬药最好。”
小雨抹把泪,连忙曲膝道谢,被吴小桐搀住,将她交给梨雪,自己则迈步进了屋门。
大山跟母亲兄姐失散后,跟着流民们流离碾转数日,饥寒交迫的,整个人都瘦脱了形,衣裳头发乃至身上都滚得肮脏不堪,之前在寨堡外又被人踩踏了,不但更脏了,还有脸上身上都有几处破伤……吴小桐到的时候,林川的母亲范氏刚刚给小儿子擦洗干净,看着儿子鼻青脸肿气息奄奄的样子,正伤心落泪呢,听到外头吴小桐跟小雨说话,连忙起身,抹把泪,扯扯身上的衣裳,匆匆迎出来。
吴小桐一踏进屋门,迎面就见范氏迎了出来。
“怎敢劳烦姑娘过来探望……”范氏一见吴小桐就连忙曲膝行礼,被吴小桐搀住之后,又道,“婆子多谢姑娘善心,救了山子……”
被她这么连番的致谢,吴小桐也有些无奈,扶住她,温言道:“婶子莫如此说。你们一家人既然到了双溪镇,就是双溪镇的人,我这么做也是应该的,你不要跟我客气了!”
范氏却正色道:“姑娘大仁大义,施恩不图报,我等却不能忘了姑娘的救命之恩。”
吴小桐见她坚持,也不勉强,只转了话题,问道:“山子怎么样了?”
一提小儿子,范氏的泪水一下子又落了下来,连忙抹了把脸,吸了口气道:“一直没醒过来……老先生说了,若是明后两天能醒过来就无大碍了。”
吴小桐点点头,一边宽慰着范氏,一边走到床边看了看山子的情形。
之前,她不止一次听到‘某某地发生了踩踏事件’,但并没有见过踩踏伤人,更没有亲历过,不知道一个人被人群拥挤踩踏之后,会如此凄惨!
眼前的山子,她在寨堡上远远地见过,隔得远看不清容貌,只知是一个清瘦弱小的男孩子。躺在床上的山子,经过范氏细心地打理擦洗,头发梳顺了,松松的绾在头顶,脸上、手上也擦洗过了,本来该清新整洁的,可此时的山子眼睛鼻子嘴巴都难以分辨了,嘴角还破了个口子,往外渗着血水……简直是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暗暗吸了口冷气,吴小桐微微一怔,方才轻叹道:“山子遭罪了!”
“可不是……”范氏抹着泪道。
吴小桐拍拍她的手,宽慰着:“婶子也别太忧心了。我看山子气息还算平稳,这般沉睡,也可能是太累了……说不定不用后日,明儿就醒了呢!”
又道,“婶子这几日不用着急去上工,只管专心在家里照料山子……至于粮食,我会跟嬷嬷说的,先给你和小雨预支两个月的粮食过来,你们先吃着……还有,你们若是缺什么,尽管打发小雨去跟嬷嬷说。”
范氏自然又是一番连声感谢。吴小桐则不多留,宽慰几句就辞了出来。
踩踏受伤的除了林大山外,还有一名三十多岁的妇人和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这两人也都有家人照应,吴小桐过问了,两家都优先安置的,并且都已经送了米面被褥等基本生活物品过去,老苍头也去看诊了,那位男子本就生得瘦弱,还生着病,才被挤倒踩踏,所以情形不太好。那名妇人倒是并无大碍,甚至神志一直都是清醒的,休养些时日应该就能痊愈了。
晚上过了戌时了,小满突然赶了回来,叫开大门后,匆匆来到吴家。
吴小桐已经躺下了,听到消息连忙穿衣起身,然后来到福顺酒肆的大堂上。这边被整理了一番之后,差不多成了客厅了。
小满穿着兔皮大衣,带着皮帽子,浑身的寒气还未散尽,正端着一杯热水在喝。
吴小桐一脚踏进来,就见老苍头、程充和小满父母都已经到了。
小满连忙起身相迎,吴小桐抬抬手示意他坐着,笑着问:“这么急着赶回来,指定没吃饭吧?大壮嫂子,你跟嬷嬷去厨下做碗热面吧,热乎乎地吃着也舒坦。”
吴大壮妻子疼惜自己儿子,自然没有异议,连声答应着:“不就一碗面么,我自己去就行!”
吴小桐笑笑,也不再多言,只将目光转到小满身上。
“你们这几日在哪里了?徐大哥可还好?”
“姑娘尽管放心,有徐大哥带着我,妥当的很。”小满笑着应承,只是,回话却明显地含混了……吴小桐暗叹,这小子本是个憨直的性子,跟着徐褚出去不过半个月,竟是大有长进了。
憨憨一笑,小满接着道,“这次,徐褚大哥打发我回来,就是跟姑娘跟爷爷送信,齐军和叛军这几日又连续小规模作战,互有胜负……这两日,叛军频频调动,又有杜海臣部五万大军赶来增援,齐军得了消息之后,准备托住原来的叛军,抽出兵力打援……徐褚大哥说了,齐军战略不妥,怕是难以如愿,倒是十数万人溃退,溃兵散勇长长无人约束。徐大哥让我回来送信,并提醒姑娘和爷爷,做好防备,免受溃兵侵扰。”
吴小桐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听小满说完,片刻,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也没急着发表意见,而是转着目光,望向老苍头和程充。
三人目光交汇,然后,吴小桐才对小满道:“嗯,你这一路辛苦了,去洗一把,你母亲也该给你做好面了,你吃了就去歇息吧!”
“多谢姑娘关怀!”小满笑着道谢,然后道,“我不能歇着,徐大哥一个人在那边每个人交通消息,我吃了面就启程赶回去。”
吴小桐微微皱了皱眉,转眼看向程充。
程充却对她笑笑,然后道:“既然小满这么说,定然是徐褚那边少不得他。这小子长进很快,就是吃些苦,危险倒是不会有的。”
小满咧着嘴憨笑着,挠挠头道:“姑娘尽管放心,我一路机警着,遇上人都是能避则避。不能避的时候,我这匹马脚程极快,一提马缰,一般的马根本追不上。”
见他笑的颇有些小得意,吴小桐也跟着笑了。转眼看了吴大江一眼,笑道:“我知道你急着赶路,但你不累,马儿也要歇息一回。吴大哥,你带着小满去吃了面休息两个时辰吧。等天放了亮再走不迟。记得让吴大嫂受累做些热饭,让小满吃了再走。”
后半句是对吴大壮说的。不等小满反应,吴大壮就起身应了下来,然后拱拱手,带着还想着争辩的小满下去了。
这父子俩走了,屋子里就剩下了吴小桐、霍氏和老苍头、程充四人。
半夜里,屋子里没有生火,冷清清的,刚才说话还没觉得,这会儿人少了,寒气就侵上来,冻得吴小桐瑟瑟着,裹紧了身上的兔皮斗篷。
霍氏察觉,低声道:“姑娘冷了吧?我去端个火盆来?”
吴小桐挥挥手止住,转眼看着老苍头和程充道:“既然徐大哥打发小满送了信回来,消息应该是确实了。”
略略一顿,吴小桐看向程充:“战场的事情我不懂,我想着,即便齐军不是完全溃败,打起仗来,也难免有小股的散兵游勇吧?”
程充点头道:“这是一定会有的,只不过,军纪严明之军会比较少,而且,不太扰民。”
吴小桐点头:“程大哥说的是了,军纪严明……可眼下齐军都是四下里凑出来的,一直胜利还不显,一旦溃败,想来就能显现出乌合之众的弊端,协调配合不到位,甚至根本不懂协调配合作战,一败即溃,只顾各自逃命罢了……这些溃兵一旦四散奔逃,那就是亡命之徒……打叛军没本事,烧杀劫掠老百姓却不会手软……程大哥,依着你估算,咱们的寨堡最多能够阻住多少溃兵?”
程充皱着眉头沉吟片刻,相对保守道:“据我估测,我们修建的寨堡用了青石和水泥,比一般县城城墙还要结实。寨堡外又修了陷坑和绊马索,还备了铁蒺藜和拒马桩……不足之处,就是没有武器,不说远程的弓箭,就连长枪都没有……大多数庄丁手上拿的不是锄头就是镐头,甚至还有拿镰刀的……战力太差,是以,只说阻挡,三五百人也能挡住,但挡住之后,不能有效杀敌,甚至连震慑驱散都做不到,时间长了,有些事就很难说了。”
吴小桐眯着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好一会儿道:“震慑……咱们还是还有土雷子。驱散之时,再配合绊马索、挠钩一起,定能抢一些刀枪过来。至于弓箭,暂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了,只能以后寻找机会吧。”
说完,吴小桐盯着程充的眼睛:“到时候,少不得程大哥率人潜出去埋伏,程大哥有信心趁乱劫一些刀枪来吧?”
“哈哈,姑娘这般说,我程充还有什么说的,姑娘尽管放心,到时候就看程某的好了!”程充没见识过土雷子的威力,却是听徐褚非常夸张地描述过得,早就心痒得不行了,一听吴小桐准备用这个,他登时放下心来。有了那个东西,别说几个溃兵,就是两军对阵,也能成功搅乱战阵!
商议妥当,吴小桐又叮嘱程充,“明儿一早还要程大哥受累,送一送小满。再让小满给徐大哥送个信,既然战事已定,他留在外头已没有多大意义,危险却多了许多。就让他见了小满就回转吧。徐大哥回来,也能替程大哥分担分担。”
程充眼光一闪,抱拳道:“我替徐褚谢过姑娘!”
“是我要谢谢你们,没有你们全力维护,我跟着爷爷怕是只能钻地窖或者上山躲避去,哪里能有今日光景。”吴小桐也笑地诚挚,仍旧大大方方拱拱手,回头唤了老苍头,“爷爷,天色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老苍头一晚上都没有做声,这会儿听了吴小桐的话,也仅仅点了点头,就率先起身往外走。
吴小桐跟程充打个招呼,追着老苍头出了门,挽了老苍头的手臂,低声道:“爷爷,我记得有一种药可以放烟的,中者立倒?”
老苍头翻转着眼睛看向吴小桐,盯了吴小桐一眼,这才闷闷地应道:“嗯,你小子打上那个注意了?那个可得小心了,万一风向不对,可容易误伤自己人。”
吴小桐嘻嘻一笑,无比惫懒道:“爷爷还信不过小桐么?嘿嘿,我还留下了些药……”
老苍头干脆停下了脚步,狐疑地望着吴小桐。
吴小桐见他这般,也不好再吊胃口,干脆和盘托出道:“爷爷,我说的药是火药……我前几日不是让您受累弄了些指头粗细的竹节,还每个竹节上都钻了个孔洞么?咱们只需将药粉灌进竹节,加土分隔,再填充火药,放置引信,最后用泥土封堵孔洞,就是一个小土雷子啊!到时候,只需点燃后扔下去,小竹筒炸裂的同时,也会将药粉分散出去……咱们的人隔得远着呢,哪里会被误伤?”
老苍头瞪着吴小桐瞅了好一会儿,一跺脚,背着手就走。
“爷爷!”吴小桐一看他这模样,还以为老苍头不同意呢,连忙追上去抓住老苍头的衣袖。
“你都谋划好了,还管我同意不同意?”老苍头说话的语气明显有些发酸。
吴小桐愣了一下,失笑道:“爷爷,怎么能少的了您呐,我还指着您给我配药呐。没您配药,我那竹节雷子再好,也就只能当爆竹听个响声罢了,哪里能起到制敌之效啊!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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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未启,却已经明了结局,不是徐褚信口开河。很多时候,积重难返,病入膏肓,都是人力无法回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