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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笙添茶时,余光对上九殿下双眸,就见小人渣冲她挑了下眉锋,显然是对她方才的表态很满意。
难怪被晾了这么久,都没有闹腾。
后面江晗也漫步跟上来,看着九殿下抿了几口茶,就开口道:“起来,咱练练手,二姐瞧瞧你这阵子有没有下功夫。”
顾笙听出二殿下这语气中,已经没了方才的火气,与平日考察九殿下四书五经时的态度相仿,心里便松了口气。
九殿下也不再较劲,放下杯子站起身,转身抬手,冲角落的校场小厮凭空抓了抓,示意他拿兵器来。
几个小厮忙捧来两柄长棍,因平日伺候过两位皇爵练武,担心双方误伤,是以每回给二人对练准备的,都是干净的轻木棍。
顾笙见二人如往常一样走到校场中央,江晗说了句“先摆架势”,江沉月就乖乖问她“练哪套棍法”。
九殿下平日跟旁人对练,可不讲这么些规矩,出手迅疾如风,哪儿还注意到这些?
但每次对上二皇姐就不一样了,小时候也是,九殿下每回习武,被二殿下指挥摆弄时,乖得就跟个小布偶似的,看得顾笙都忍不住抿嘴直乐。
等两位皇爵慢慢悠悠的做好了标准架势,就又开始慢悠悠的调整下压、上挑等角度问题。
顾笙这才安心的坐下来,给自己添了杯茶水。
江晗说得没错,九殿下确实与她感情深厚。
就像顾笙跟颜氏之间,即使是母女,前世年幼时都常发生争执。
顾笙还记得自个儿十二三岁那会儿,可是常常为点琐事跟娘亲犟脖子,事后母女感情还不是照旧?
只不知这皇室姊妹二人,前世究竟为何会走到那一步。
顾笙深吸一口气,今生有她在,定要随时看好江晗的一举一动。
快交午时,顾笙上前恭请两位皇爵用膳。
公务在身,江晗也无从多逗留,匆匆陪二人用了午膳,便出门办差去了。
晌午过后还要听一堂讲书,还没到申时,外头就有个陌生小厮,来给九殿下的书童传话儿,说是温公子已经在剑术围场,恭候九殿下大驾。
书童等散堂后,就进门通禀。
顾笙不大乐意叫九殿下去跟那温子砚比武。
她暗一思忖,就在九殿下耳边提了句:“您下堂还得去宜安阁练大字儿呢,上午刚跟教头打过一回,这会儿还是修身养性罢,殿下得保重身子骨!保重!”
没保住……
九殿下对会剑术的君贵可新奇了!擎等着看君贵舞剑这一奇景呢,拉着顾笙就往围场跑。
温子砚早候在围场,听得九殿下驾到,立即欣喜的起身张望。
他先头还满面春风的,但看见九殿下手里拽着旁人的手,面上就不乐意了。
仔细一瞧,居然还是夺了他头筹的死对头,心里的滋味就更难言喻!
顾笙跟着九殿下走入围场,老远就能感受到迎面射过来的目光有多仇视。
她当然不喜欢被人这么看着,但要是抬头瞪回去,场面就难看了。
于是顾笙抽了帕子,上前擦了擦九殿下脑门上不存在的汗水,故作亲昵道:“殿下,您一会儿比试可要小心着点……”
身后温子砚立刻上前一步,争辩道:“都是未开刃的剑,小生自是不会伤着殿下的。”
却听顾笙接着讽道:“别一不留神,把人家小君贵给废喽!”
江沉月:“……”
温子砚:“!!!”
顾笙抿嘴对着九殿下精致的小脸,还想再借机损他两句,就感觉手腕一紧,忽然被江沉月握在手心里,不得动弹!
“殿下?”顾笙满脸疑惑,九殿下从没阻拦过她上前整理仪态。
江沉月贴近她耳边,小声道:“你怎么总爱给孤擦汗?旁人要以为,孤走两步路就快累死了……”
顾笙脸一红,吐了吐舌头退到一边去了。
总擦汗,是显得咱超品小皇爵有点儿体力不支的意思,确实掉份儿……今后还是整理头冠好。
九殿下也没多说,径自走上对练场地。
温子砚一双漆黑的眸子精亮,亲自接过一早备好的长剑,恭敬的递到九殿下面前,介绍道:“这是小生从自家带来的子午鸳鸯剑,这一把为鸳,四面都未开刃,素闻……”
“公子真是有心了,”顾笙沉不住气打断道:“这些其实用不着多解释,咱殿下是个懂行的,一会儿比试完还得去练字儿呢,您大可不必费心介绍了。”
温子砚斜眼瞪了她一眼。
九殿下诚惶诚恐接过剑,心里有些发虚,还真没听说过什么叫子午鸳鸯剑。
可笨伴读既然已经把牛皮吹出来,九殿下也只能吞咽了一口,硬着头皮装懂行了。
本来叫温子砚解释完了倒还好,现在听他故弄玄虚的说到半拉子,九殿下就提着“闻所未闻”的鸳鸯剑上场了,心里特没底。
生怕自个儿因为不懂行,最后比剑输给个君贵,那可要把江家祖宗八辈儿的脸都丢光了……
这么个心态,就导致双方刚一交手,九殿下没个轻重,闪眼间就把温公子给撂倒了!
顾笙这头已经傻眼了,她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儿,眼前那温公子刚刚优雅的将剑送出去,小人渣这头闪眼间,就已经欺近他要害之处!
顾笙虽未来得及眨眼,却也没大看清二人的动作,只感觉温子砚的速度跟九殿下一对比,那就跟全然静止一般!
就在他正往九殿下原来站立之处送出剑锋之时,九殿下已经闪至他身前,剑柄冲着他丹田上三寸,猛地一顶!挥手一转,剑刃朝后一挑——
呛啷一声精铁交加的脆响,温子砚的剑便脱了手,打着旋儿直往围场外头飞……
这一切都是电光石火间发生的动作,顾笙还没来得及眨眼,就见温子砚呕出口鲜血,被顶准了要害,没来得及哼哼,就倒地晕了过去!
顾笙:“……”
她从没见过江沉月下手这么狠,原来从前在校场里追教头,那真只是在“练习”……
九殿下自个儿也傻眼了。
皇爵亲手打伤君贵,这传出去可就没脸见人了!
顾笙远远看着九殿下那一对小耳朵紧张得直抖抖,忙上前喊道:“殿下!”
九殿下闻声,无错的转头看向她,委屈得小嘴直撇,丢了剑,撒腿就往顾笙怀里躲。
顾笙忙拍着九殿下后背哄道:“殿下不怕!谁叫他刚刚瞎得瑟呢?不懂剑术还要吹牛皮!
咱这是以为他厉害才下手狠了,那是看得起他,不是咱的过错,看他以后还跟咱吹牛皮不吹!吹牛皮不吹!”
眼瞧着那温公子被家里书童抬去救治,顾笙心里倒真有些过意不去。
她学过点医术,九殿下刚刚顶着的部位,连针灸都是不能下针的穴位,怕是真伤得不清。
早晓得叫他介绍完了,让九殿下心里有个底,也不至于出手这么狠!
不愧疚是不可能的,顾笙对九殿下有私心,她想教出个不滥情的好皇帝,所以不愿江沉月在懵懂时就胡乱沾花惹草,这才有心去挡桃花债,却绝不是有心伤人的。
如今闹得九殿下也满心惶恐,两人心里都不是滋味儿。
顾笙一思量,反正练字课已经同先生告假了,干脆领着小皇爵出了国子监,去街市上转转。
九殿下长这么大还没翘过课,但可能出于人渣的天性,一听顾笙说翘课,立即不难过了。
顾笙这头还想着出了围场怎么跟张嬷嬷周旋,江沉月想都没想就带着她朝反方向走。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顾笙扯住九殿下袖口。
江沉月回头看她:“不是要带孤去集市玩儿?”
顾笙回头道:“瞧您乐的!出口在那头呢!”
江沉月一紧她手腕,止住顾笙的步子。
顾笙回过头,就见小人渣勾着嘴角,道:“出口那儿有嬷嬷守着,咱们走东面围墙翻出去,酉时末前翻回来,能逛一个时辰呢。”
顾笙:“……”
是啊!嬷嬷进不来校场,这么着不刚好叫她以为九殿下乖乖练了一堂剑术课?
否则光是周旋恳求嬷嬷放人,都得耗掉半时辰!
小人渣真是天生使坏的好胚子啊!
顾笙怀疑坏蛋们的脑袋,总要比她这种“好人”灵光一些个的……
顾笙也不敢带着小皇爵跑远,两人就在国子监所在的那条胡同逛。
出门没几步就碰上卖糖葫芦的,九殿下一看就觉着能吃,刚要上前却被顾笙拦下来。
外头东西不讲究,别不留神吃坏了肚子。
顾笙不敢担风险,带着九殿下去脂粉铺子逛,买了一盒上好胭脂给九殿下涂着玩儿。
把身上的碎银子给花光了,免得这小家伙要吃的。
出了铺子,两人就往国子监西门对面的园子赏花去了。
宫里头什么花儿都有,但贵在此刻的自由。
九殿下逛个园子还是挺兴奋,耐心听着顾笙讲花名花语。
游荡间,顾笙忽见身旁一片火红的并蒂花丛中,没来由的生出只白色中透着淡绿的并蒂花,顿时眼前一亮。
“这只……怎么是绿的?”顾笙挑起嘴角,一脸惊讶的靠过去观察,当真是并蒂花的花型,她却从未见过这样的颜色。
江沉月侧过头,就见顾笙凑在一朵异色的花跟前,眼神中满是欣喜。
“赏你。”
顾笙忽听见耳边传来九殿下慷慨威严的嗓音,顿时噗嗤一笑,抬头斜了小人渣一眼,心说这又不是你的御花园,花儿是大家的,谁要你赏呢!
九殿下丝毫没有见外,伸手就要去摘下那朵异色花,亲自赏给顾笙,却听一旁陡然一个嗓音嚷嚷起来:“别乱动!”
二人诧异的循声看去,就见个打理园子的婆妇走过来,一双锐利的吊梢眼,凶巴巴的瞅着二人道:“这花儿可不是随便采的,一朵十文钱!”
九殿下疑惑的瞧瞧顾笙,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管自己要钱。
顾笙刚刚买胭脂,把零钱都花光了,这会儿只能跟那婆子干瞪眼。
虽然知道这人只是顺手想要捞几个铜子儿,十文倒也不算狮子大开口,但凡有点钱她肯定不会跟这人纠缠。
问题就是她没钱了……
顾笙不想扫了小皇爵的兴致,只好上前跟那婆子理论道:“这院子是国子监附建的,您想借机卖花儿,总该有个名头吧?”
那婆子一听就急眼了,眼前这姑娘不过刚及笄的岁数,旁边还跟着个长得天仙似的孩童,连个家丁都没有,也敢来讨价还价!
婆子张口就骂道:“没钱就滚出园子!哪里来的小蹄子!动不动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