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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前矮几上的香炉还在袅袅飘烟,顾笙的思绪仿佛陷入了一团绵软迷雾之中,莫名的压抑,却无法挣脱。
外头一直在聊着关于那个西疆公主的传闻,她只觉耳朵翁翁直响,却听不清晰。
直至金乌西坠,九殿下带王妃起身送走了两位皇子。
看着两位皇爵的车舆,消失在胡同口,顾笙转身回府,一路怔忡着走去前湖垂柳边发愣。
直到身旁的两个丫头,被身后来人挥退都没有察觉。
一双玉手自侧腰拦住她的小腹,温热的鼻息划过耳畔,一个吻落在脸颊。
顾笙熟悉那气息,没回头,只淡淡的开口:“殿下,皇上明年才让您给仆请封,却以王妃礼在颜府办了酒宴。若是中途有变,我娘家人往后要如何在亲友面前抬头?”
身后人闻言一怔,随即蹙眉急道:“有什么变?你想反悔不成?”
顾笙转过身,抬眼注视着那双桃花眸子,摇头道:“不是,仆是怕您……”
欲言又止,有些心虚,她自个儿不想尽“王妃的义务”,让人家小皇爵成天憋着,这么着还不让人换王妃,好像说不通。
她不想阻挠九殿下纳妾,却不希望那公主这么快就把自己的位子给顶了。
可和亲公主嫁进来当个侧妃,好像也说不通。
心里堵得慌,顾笙转过身,忧愁浮在眉间。
九殿下看着自家爱妃神秘莫测的忧愁背影,以为她还在为顾娆的事操心,便上前握住顾笙的肩膀:“别担心,大哥这幺蛾子既然已经闹到你眼前,孤就绝不会姑息退让,不会有下次了。”
顾笙闻言一愣,这才想起顾娆阴魂不散的事儿。
被西疆公主的事闹得都忘了那茬,她低头看看眼前清澈无波的湖面,立即朝后退了好几步。
真是祸不单行,顾笙转过身,怅然朝北边的小径走,“仆去瞧瞧石榴好些没。”
江沉月几步跟上她,支支吾吾的解释:“孤原没想会伤着她,但事发突然,那丫头当时一直死死扯着你胳膊,脑门上青筋直蹦的,样子特唬人你知道么……”
顾笙听得出这话中的歉意。
伤了她的贴身侍婢,九殿下也知道愧疚。
小人渣就是这么样的人,给人道个歉,也连骂待糟践的……
意思顾笙能明白,十多年的朝夕相处,一个眼神,就知道她今儿想吃什么口味的糖糕。
得到这解释。心里其实挺欣慰,忙主动自首:“殿下不必自责,要怪只能怪仆当时失态了。”
之后的几天还是提不起精神,有事儿没事儿就去石榴屋里谈心。
几乎每日都有一堆官家眷属递来的帖子,求上门拜访九王妃,都是想来巴结的。
顾笙原本还想开个好头,做出个九王妃的样子来,可如今听说西疆公主要来了,她的斗志就一下泄光了。
夜里都睡不安生,反而是被江沉月折腾一通,才能睡得沉,一天一天的,身体像是上了瘾,一刻也不想分开。
入夜后,她梦见自己孤零零的坐在月地云居里,有小太监来告诉她,九殿下今晚要歇在王妃院子里。
听到这话,梦里有一丝欣喜,转头吩咐石榴,让浴房准备热水。
转过头,却见那小太监的脸变成了那个被打板子的通房侍婢,满面嘲讽的对她笑:“有什么可准备的?王妃又不是你!”
顾笙猛地惊醒过来,一脑门的汗。
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黑暗,身上沉甸甸的,垂眸一看,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玉手,正安安静静的掌着自己的左胸,一条长腿还打横压在她小腹上……
顾笙转过头,就见这么“张牙舞爪”扒着自己的小人渣睡得正香。
是那种特别安静的睡颜,无声无息的,美得像是一幅画卷,极白净的肤色,仿佛能在黑夜里晕出光泽。
左胸忽然被那只手轻轻捏了捏,小人渣在梦里露出满足的笑颜,长腿一拢,把笨伴读圈得更紧。
心里忽然踏实了一些,顾笙拎起左胸上九殿下罪恶的爪子,侧身相对,让那双手轻轻环住自己的后腰,自己也伸出双手,缠住江沉月脖子。
一夜梦甜。
桃月之末,和亲车马提前五日抵达京城,阿娜尔公主随西疆王一同入宫参拜祁佑帝。
保和殿摆酒设宴,其间有西疆的舞姬登场献舞,五皇子的视线却一直避开人群,朝着对面的公主席看去。
阿娜尔公主一直安静的低着头,一双波斯猫似的琥珀色眸子,视线静静落在眼前的餐点上。
五皇子本以为她是不好意思用膳,不多时,竟见她拔出随身佩戴的弯月匕首,用刀尖去插起菜式,往自己口中送……
好吧,这大概是一只不会使用筷子的波斯猫。
五皇子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么漂亮又不失野性的异族公主,真是让他再满意也没有了。
不多时,七皇子被五皇子拉扯着,一起去给西疆王敬酒。
阿娜尔自然要随父起身,她忽闪着蝶翼一般的长睫,灵动的双眼不断在两位皇子脸上流转。
她才刚满十五岁的年纪,脸蛋就像山野林间的小妖精,叫人一见就挪不开眼。
七皇子都看得出神,这阿娜尔其实并不是美得像他九皇妹那么动人心魄,举止间却自有一股罕见的野性,莫名的挠得人心痒!
他也想加入夺妻的行列了。
席间不便闲聊,阿娜尔安静打量二人许久,最终还是将目光停留在七皇子身上,对他勾起弯弯的嘴角。
她唇缝里隐约显出尖尖的一对小虎牙,还真象是猫一样!
五皇子顿时脸上一沉,扯着七皇子迅速退回了席位,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祁佑帝坐在御几之后,目光一直在江晗身上转,想示意她去给西疆王敬酒,却见这家伙一脸苦大仇深的喝闷酒,只好作罢了。
再侧目去瞧江沉月——
这倒霉孩子……席位上都空了!人影不知所踪。
祁佑帝沉沉叹了口气,闺女都不省心啊……
九殿下此时正窝在尤贵妃的珠帘后,愤然给母妃打小报告,列举了笨伴读这一个月来的恶行。
边说边被尤贵妃喂汤喂菜,九殿下急得菜都不嚼就咽下肚,继续告状!
由于顾笙那一脚的位置难于启齿,九殿下只好避重就轻的叙述。
可其他事儿听起来无足挂齿,所以,尤贵妃最终顺着九殿下的脑袋,柔声劝道:“殿下长大了,心也该放宽一些,别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记在心里。”
九殿下含恨离去……
顾笙没参加宴席,独自在府里发呆。
脑子里绘制了一万种西疆公主与江沉月的浪漫邂逅。
压抑了进一个月的恐惧感已经没法藏匿,她只能借酒浇愁。
九殿下散席后回府,就见自家王妃一手拿着酒壶,直接套着嘴猛灌!
一旁的侍女,手里还抱着酒坛子,九殿下上前瞅一眼——已经下了半坛酒,爱妃真是海量……
顾笙脸颊绯红,见有人靠近,猛地转过头,一双熏醉的杏眼直直盯住九殿下,摇摇晃晃站起身,伸手指向对方:“你!过来!陪我喝一杯!”
身为“一口醉”的九殿下头一回对王妃露出敬仰的神色,谦虚的挥手拒绝。
顾笙一抬腿,一脚踩在矮凳上,豪情万丈的对江沉月举起酒壶:“这一杯干了,咱俩……就一刀两断!往后……我才不管你……要娶什么西疆公主!
江沉月……江沉月我告诉你……”
九殿下双眸一睁,连忙上前一步,将顾笙脑袋按进自己怀里,不让她出口失言。
一侧头,浅瞳扫过一旁的侍婢,所有人立即躬身退出了卧房,将门轻轻的关上。
九殿下松开手,捧起笨伴读的脸——
那双熏醉的杏眼里已经盛满泪光,却还强撑着方才的气势,顾笙颤着嗓音,接着刚才的话:“我……我一点都不怕……”
那双淡金色的眸子直直注视着自己,看得顾笙恍惚间清醒了许多,隐约察觉自己好像喊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名讳……
立即抬手捂住脸:“完啦……完啦……殿下要赏仆板子啦!”
话音刚落,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子被打横抱起,几步被搁在床榻上。
顾笙仍旧捂着脸,一个熟悉的嗓音贴在自己耳边:“娶什么西疆公主?你这是造谣,是该赏板子,你从前不是不敢直呼孤的名字么?”
顾笙松开手,醉眼迷离的看向眼前人,神秘兮兮的开口:“不是造谣!我告诉你,江沉月会娶西夏公主做王妃,真的!”
眼前那张好看的桃花眸子忽然眯笑起来,在她耳边喃喃道:“江沉月娶的是顾家三小姐、颜家外孙女,一个叫顾笙的姑娘,她才是孤这辈子的九王妃。”
第二天清早,顾笙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呈八爪鱼状抱着某小人渣……
抬眼一瞧,小人渣还睡得挺甜,玉白的脸颊、脖颈上,还有淡淡的红痕……
顾笙眨了眨眼,迷迷糊糊的心想:这是被哪个小妖精吸成这样的?也太不检点了!
她轻轻咂咂嘴,忽然发现嘴唇一阵刺痛,伸手一摸……
诶哟!都肿了!
心里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捂住酸肿的嘴唇,抬头再看看小人渣脸上的吻痕,好像明白了什么……
霎时间脸烫得快熟了!
九殿下渐渐醒转,顾笙赶忙装睡!
无颜面对!
手臂被九殿下轻轻拨开,顾笙眯着眼睛偷窥,九殿下坐起身,自己套上衣衫,轻手轻脚走出门——
“把库里那套四季羊脂玉头面翻出来,送去王妃院子里。”
侍从听出殿下嗓音里的得意之情,抬眼一瞧,心下就全明白了——
头回瞧咱王妃下口这么“重”,看来咱小皇爵昨晚是显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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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娜尔用完早膳,就带着两个突厥勇士出了宫,兴冲冲的游逛京城的街市。
庆隆胡同是城里最繁华的集市,白日里,很多商贩都将货品摆出店门来展示。
满目琳琅的货品,几乎晃花了这位远道而来的公主的眼。
一路上,不少老百姓都对她投来好奇的目光,阿娜尔欣然接受瞩目,满面欣喜的打量四处的摊位,目光最终落在一桌玲珑的头饰上。
那是个首饰货品摊,走进一看,似乎都是些质地廉价的饰品。
阿娜尔一眼相中了其中一支檀木质的发簪。
正抬手要去取,一旁却突然窜出一直修长的手,干脆利落的将簪子在她眼前抽走了!
阿娜尔吃惊的抬起头,刚要争辩,就被眼前一张绝色的侧脸惊得脑子卡了壳……
直到那人开口对伙计询问价钱,阿娜尔才猛然回神,蹙眉斥道:“这簪子是我先看中的!”
闻言,眼前那美人侧头垂眸看向她,一双淡金色的桃花眸子里写满了“你很烦”的神色……
阿娜尔本不想对一个漂亮姑娘动怒,要是对方不肯让出发簪,她也只能认倒霉。
可就在眼前这美人目光与她相交的一刻,她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你……是个爵贵?”阿娜尔满目震惊,怎么可能有糙爵贵长成这模样!
怎么会有爵贵当街抢人家君贵看上的发簪!
还是这么拽的态度!
欠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