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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婢很快热好解酒汤药,呈至床榻旁。
顾笙见九殿下睡得正酣,不忍心打扰,转而去问跟来的长随:“殿下是同谁和的酒?喝了多少?”
长随躬身应道:“殿下方才与宣王对饮,只满了一碗酒,一口喝干了。”
怎么会去找江晗喝酒?顾笙诧异的追问道:“殿下同宣王说了些什么?”
长随答道:“奴才不知。”
顾笙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又打发侍婢端来一只小炭炉子,温上解酒汤,以备九殿下半夜醒转。
屏退了侍婢,顾笙独自守在九殿下身边,一夜无眠。
汤药热了三四回,转眼天就亮了。
直到骑兵拔寨回京,顾笙才不得不叫醒了九殿下。
如从前一样,酒醒后,江沉月还有些愣神,迷迷糊糊起了身,被侍婢们拾掇齐整后,便同顾笙一并出了营。
由于九殿下需伴驾随行,不能同乘,顾笙只好乘坐马车先行回了清漪园。
平日里,顾笙独个儿待在园子里,不论是叫戏班子,还是与侍婢们玩乐,日子都算过得惬意。
此时此刻,顾笙却再没了半分取乐的兴致。
临行前,九殿下与她暂别时的态度仍旧十分冷淡,顾笙魂不守舍了一路,回来后,还得在焦虑不安中守候小人渣从宫里回府。
这样的焦灼,一直持续到入夜一更天,守在外院的小太监一得到消息,就匆匆进门禀告王妃:“殿下回府了,刚进了正院。”
顾笙闻言欣喜,匆忙整理好发髻,在卧房中坐立难安的踱步等候。
半个时辰过去了,外院始终没传来殿下驾到的通报。
时间开始变得煎熬,顾笙的手脚一寸寸发冷,直到二更鼓响起,浑浑噩噩的脑袋顿时像是被木棍猛地一锤,绝望的瘫坐在了茶几旁。
石榴仍旧在一旁守着,顾笙回府后她就觉得不对劲,一直没敢问出口,见此情形,心里便咂摸出了个大概——
狩猎之前,九殿下每日处理完公务,头一件事就是急着往小院里赶。
而今日,殿下回府也不算晚,却独自留在了正院,再瞧见顾笙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八成是二人间起了什么争执。
看顾笙那惨白的面色,石榴心疼得紧。
她打发了侍从,独个儿留在自家三小姐身边陪着。
端上一杯温茶,小心翼翼开口劝道:“九殿下连日狩猎辛劳,今儿没准是身子乏累了,才歇在正院,姐儿别多虑。”
顾笙呆愣愣的坐着,许久,忽然开口喃喃道:“殿下不要我了。”
石榴吓得睁圆了眼睛,忙摆手急道:“姐儿可别胡言!您是圣上亲指的王妃,哪能说不要就不要的?”
顾笙没答话,怔愣片刻,忽然站起身,去床下拖出了一只一尺见方的金丝楠木箱,掀开盖子,将里头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摸索。
石榴大惊失色:“姐儿?我的小主子!您这是做什么?您可别吓唬我!”
顾笙讷讷的没有回应,吓得石榴也跪倒在箱子旁,抢着想把顾笙翻出来的东西都塞回箱子里。
情急之中,石榴余光瞧见顾笙茫然的神色,心中陡然升起一计——
干脆,把事情闹大了,九殿下还能不来小院吗?
不问是什么争执,新婚的小夫妻,把愤恨都当面说清楚,还怕不“床尾合”吗?
石榴下了决定,便起身跑去房外,对着院子外叫嚷道:“来人啊!来人呐!王妃不好啦!”
寂静的小院里顿时炸开了锅。
屋内魂不守舍的顾笙也被她嚷嚷的回过神,吓得匆匆爬起身,还没跑出门,就见一堆婢女手忙脚乱的冲进屋子来,满面惊慌的将她围在了中间。
顾笙满面惶惑,见石榴寄到身旁,顿时急声道:“我没事儿!你别……”
话未说完,外院的侍卫就在门外大声询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石榴闻声急忙跑了出去,大声叫道:“主子怕是又见着了不干净的东西,吓得神志不清了!快请殿下来瞧瞧罢!”
顾笙在里屋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明白了石榴的心思,心中百感交集,想要制止石榴说谎,又忍不住想知道九殿下会不会因此回到她身边。
事情迅速传去了正院。
听说王妃“又遇见了脏东西”,九殿下惊得从榻上蹦了起来,以为是顾娆溜进了笨伴读的院子里,这女人也太神通广大了!
江沉月三两步走出院子,匆忙挥手招来亲卫,呵斥道:“怎么回事?人不是关在地牢么?”
亲卫也给吓蒙了,那顾娆一个柔弱君贵,怎么可能挣脱铁链和牢笼溜出来?
见九殿下神色暴怒,亲卫也不敢肯定了,跪地连连叩首,一路飞檐走壁赶去地下密牢查探情况。
顾笙最终决定上石榴的贼船,此刻还坐在小院卧房里,自个儿抓乱发髻,做出呆呆傻傻的神态……
效果十分显著,小人渣火速踹开了院门,冲进卧房。
顾笙略有些心虚,头一回装疯卖傻,有一些怯场,缩着脖子不敢抬头。
余光瞧着对方迈开长腿走至自己跟前,脸颊随即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捧起来,抬起眼,就见那双让她失魂落魄一整日的淡金色眸子里充斥着慌张,目光关切的看进她眼里。
“阿笙?”
顾笙一听这声喊,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像是被从万丈悬崖拉回了平地。
江沉月以为她是给吓的,立即弯腰靠近她的脸,敛起桃花眸子,面色严肃的承诺:“听我说,阿笙,没有鬼,没有什么脏东西,别害怕,有孤护着你。”
顾笙瞬间就崩溃了,一抬胳膊,猛地圈住九殿下脖颈,“呜哇——”一声哭出来,恨不得两腿也圈上去,扒在小人渣身上再也不下来!
江沉月猝不及防被顾笙双臂勒住,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弯腰屈在床榻前,想侧身坐到顾笙一旁,刚一挪身子,就听笨伴读杀猪似得嚎叫:“不!不要走!仆再也不敢惹殿下生气了!”
身后还站着十多个侍婢,见状纷纷低下头。
九殿下面色略显尴尬,一手撑在床边,坚持了一会儿,笨伴读仍旧没有松手的意思。
江沉月只得抄手将顾笙从床榻边横抱起来,这才直起腰,转过身,吩咐侍从退下。
顾笙怕被丢掉似得,将手圈得更紧,脑袋死死埋在江沉月的颈窝。
王妃私下也都这么跟殿下撒娇吗?
一群侍婢看得满眼艳羡,恋恋不舍的退出房间。
顾笙被几步抱至贵妃椅,横坐在九殿下腿上,还觉得不够,想贴得更近,撞着胆子闷声问:“殿下,您究竟喜不喜欢仆!”
顿了许久,头顶传来一声冷笑,顾笙惊慌的抬起头,委屈的撇嘴看向小人渣。
那张祸国殃民的精致小脸,此刻仍旧神色不悦,眉心紧促,长长的睫毛微垂着,眼里有难以捉摸的神色,顾笙急了:“您笑什么?”
江沉月抬眼看她,同样没法琢磨出这个神秘蠢女子的内心想法,只冷冷回答道:“你说喜不喜欢?这话应该孤问你。”
顾笙杏眼圆睁:“为什么?仆对您的心,天地可鉴!”
江沉月略显落寞的敛起双眸,低声问:“那对二姐呢?”
顾笙急道:“殿下!仆从前受过二殿下的恩,也得了她的赏识,所以把她当成重要的朋友,朋友和夫君怎么能相提并论呢?况且往后仆跟二殿下都不会有任何交集,还有什么值得疑虑的呢?”
江沉月低下头,没有回应。
顾笙急道:“您不信!”
对方仍旧垂着脑袋,许久才闷闷开口道:“这两日,孤一直在想,如果千秋那晚,受伤的人是二姐,你是不是也会……愿意。”
顾笙心中猛一咯噔,被这问题问得脑中一片空白。
如果……是江晗?会不会也愿意?
这个疑问像是瞬间击碎了顾笙的所有防备,叫她无地自容。
终于知道九殿下这两日在为什么事生气。
顾笙低下头,沉默许久,坚定的抬起头,坦诚道:“殿下,我当日献身只是为了救人,您不能用那件事来衡量二殿下与您在我心中的区别。
仆确实迷失过自我,把报恩和爱慕混为一谈,直到嫁给您,我才明白这两者的区别。”
九殿下显然对这个回答很失望,落寞的开口:“什么区别?”
顾笙定定看着那双浅瞳,心中下了决定,伸手去握住江沉月的手——
缓缓按向自己的胸口——
她宣誓一般对九殿下开口:“区别在于,如果仆嫁给了二殿下,余生就都是为了报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使命。”
九殿下的手指渐渐压入她胸前那片柔软之中,身体立时间被她点燃。
顾笙坚定的看进那双浅瞳中,握着江沉月的手,从自己的身上一路下滑……
“而嫁给您,仆的余生就都是为爱而生,一刻也不想与您分离,一分爱也不想让旁人分享,就如我此刻所做的,不是为了完成使命,而是对您情不自禁……”
一股甜美的信息素渐渐在屋内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