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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过了掌灯时分,那娇笑声才停止了,张大人一脸春风的拉开了房门,猛吐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道:“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这不是还没到如狼似虎的年纪么,咱就喂不饱呢?“
房间里先是咯咯一笑,跟着传出一个媚极的声音呢喃道:“这等天儿,这等事儿,哪有吃饱的时候,老爷,人家还想要嘛……?“
张徽哈哈一笑,说道:“sao妮子,你好生等着老爷,待会儿保管让你吃个够?”
那娇滴滴的声音又起:“每次都这么说,那一次奴家吃饱了,不行,今日我一定要吃个够……?”说着,房间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张徽回头看了一眼,便见戴春雨笑吟吟的走了过来,骂了声:“似你这般吃,老爷我就是壮如猛虎,也不够吃的?”说完砰地一声掩上了房门,身子一跳,便跳了出去。
门内传来戴春雨的笑声:“跑那么快,也不怕摔着了!摔坏了奴家可会心疼的?“
门外张大人整理了衣物,笑骂了几声,才满意地一笑,悄悄出了门,不多时那一道身影便消失不见了踪影。
在桃花街有一座祠堂,名为张王祠,据说是当年张士诚在苏州,不仅秋毫无犯,还开仓济贫,兴修水利,奖励农商,善待文士,在农民、商人和文人中深得民心。吴元年,朱元璋攻破苏州城,张士诚被俘。解送金陵(今南京)后,张自缢而死。尸体被苏州人秘密运回,葬在城东远郊的斜塘。朱元璋下令重课苏州赋税,并强迫苏城百姓迁徙边地,造成明初苏州一时民生凋谢,人口剧减。苏州百姓则因此而更念张士诚的好处,就相约在七月三十的晚上,把点燃的棒香插在大街小巷的墙边壁角以作纪念,因张士诚小名九四,便称为“九四香”。第二天,朱元璋派在苏州的官员见到遍城的棒香杆,就查问原委。百姓们说,七月三十是地藏菩萨的生日,所以要烧香。官员问,为什么不去寺庙内烧香?百姓们说,这叫“狗屎香”,就像小狗在墙边壁角撒尿屙屎一样,要在寺庙外烧的。于是,烧“狗屎香”就成了苏州人的风俗沿传下来,因此只要在苏州的庙宇,多半有烧“狗屎香”的习俗,张大人左绕右拐,直到后面没人,才一转身走进了张王祠。
祠堂内香案上供奉了不少时下的瓜果,看得出有些日子没换了,果子表面已露出了丧失水分的姿态,张徽走上前,先从左侧的书架上,抽出三根焚香,放入香案的蜡烛火光上点燃,待香火点燃,猛吹了一口气,燃烧的火苗立即熄灭,燃起一阵烟雾,张大人轻轻摆了摆,待香火的烟雾恢复了正常,这才走上前在正对着的牌坊前的香炉中轻轻插了上,又拜了拜,这才转身走到一旁的蒲团上落了座位。
刚坐下,一阵脚步声便传了进来,跟着走进了一个人儿,燃烧的火焰顿时被来人的冷风吹得忽明忽暗。
“我还以为要等一会儿呢?“张大人似知来人是谁,看了一眼淡淡的道。
“我那次来,让你多等了?“来人低声说了声,径自走到了张徽身旁的蒲团上落了座。
“姓杨的你怎么看?“待来人坐定,张徽淡淡的问了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日一同宴席与杨大人把酒言欢的清军御史李立李大人。
“看此人做派,倒是个能吃、能喝、能拿的主儿,比姓况的可好说话得多?“李立想了想道。
“恩,是好说话,可咱也不能小瞧了他?“张徽道。
“三十岁的年纪,就官居二品,没些过人的手段,怕也坐不上这个位置,就算坐上了,未必坐得稳,看这次朝廷的动静,他这些年的名声,倒也不是一个让人小瞧的主儿?“李立仍旧以降低声音说话。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我们的目的是找回当年的耻辱,让姓况的从哪里来,回那里去,你我的官职太低,名声又被姓况的坏了,根本不是姓况的对手,如今老天爷派了杨大人来,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你准备怎么做?“李立瞟了一眼张徽问。
张徽招了招手道,张立便微微将身子倾斜了几分,将一张脸靠了过去。张徽附在他耳旁窃窃私语了几句。
“这样行得通么?”李立皱眉问。
“姓况的不自量力,弄出了这个乱子,是时候挑出来了,再者,通过这件事,我们一来可以看看姓杨的手段,我们还随机应变,另外姓杨对姓况的态度……?“
“话虽不错,可这事儿可不是小事,一旦闹大了,恐怕与你我都不利。”李立担心的道。
张徽道:“只要姓况的在苏州,我们的日子就不会好过,如今姓杨的来了,我们正好可以利用他的年轻,利用的官位,好好教训教训姓况的!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做好以防万一的准备,看看这场好戏,倘若那姓杨的当真对况钟治理的苏州城不满,我们大可趁机推波助澜一把,倘若不如我们所想,嘿嘿,你我在苏州这么多年,也不是豆腐做的,没有我们的支持,他们将举步维艰渡日如年,这些大户你觉得他们会乖乖的送出他们经营多年的土地么?“
李立点了点头道:“这的确是一个好法子,一旦姓杨的靠向我们,我们给他一个安定完好的苏州城也不是不可以,倘若他心黑想拿我们练刀子,哼,咱也不是好欺负的?“
张徽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今晚就去告诉声,好让他们做好闹事的准备,这是我们最好的一步棋,如果姓杨的识相,那便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他不知趣,这苏州城,就是一座乱城,他正二品的官帽,怕也戴不了多久!”
花开两枝,话说两头,却说杨峥带着一身的倦意回到行辕,刚准备躺下歇一歇,就听得沈艳秋来说段誉回来了。
一听段誉,杨峥登时坐了起来,自从昨日进了苏州城,他立即派出了段誉去苏州各大商铺转一转,目的很明显,就是对苏州商业摸摸底,自从前一晚看了苏州的良田,他很好奇,苏州的粮食价格,已经涨得了何等离谱的价位。
段誉追随大小姐多年,与经营上有着独特的手段,让他读书未必能走上科举之路,可要说打探粮食的价格,没有谁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听他回来,那还睡得着,让人将段誉带了进来。
这两日段誉与苏州各大商铺走了走,虽不敢说能全部掌握了,但通过与店家小儿,以及各大商铺的掌柜交谈,再经过自己细细分析,他发现在两个月的时间里,苏州的粮食几乎翻了三倍,而大雪的之几日,大米价格上涨了四倍,从最初的一两二一石,愣是涨到了三两六,如今可好,差不多五两银子一石,要说雪灾的时候价格涨幅倒也不奇怪,可似这样翻倍涨价就太离谱了,通过询问,他还了解到,往年的粮食价格也涨幅,可幅度没那么大,就是在洪武爷攻打苏州城的时候,粮食也不过是一两七一石,到了后来也这是涨到了二两五,那还是粮食青黄不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价格,在当时也被看做了天价,可与今时今日的比,那些天价,还算是手下留情了。
事实上这也可以理解,身为商人,段誉也不是不理解,“候时转物,逐什一之利。居无何,则致资累巨万。”但涨幅度似这样大的,还是头一次看到,感到事态的严重,他不顾在苏州城晃荡了两日的疲倦,急急赶了回来。
刚落了座,段誉便将这两日自己打探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去,自己的那份价格分析也毫无保留的说了,听完段誉的汇报,杨大人眉头微微皱了皱,他虽能料到价格的涨幅,可涨幅这么大,也大敢惊讶,从段誉的汇报,整个苏州城,不光光是米价,就是面粉、五谷杂粮都有不少的涨幅,按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不要说百姓吃不起粮食,就是寻常大户人家怕也得勒住裤腰带,少吃几口。
想到了这种可能,他登时大感头疼,若不抓紧时间,平衡物价,这苏州城再怎么治理,也是一座乱城,自己此番钱来的目的也有没什么意义了。
“你是商业上的好手,依你看这事儿该如何做?“杨峥虽多了五百年的见识,可在商业上他自问不是内行,思索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好主意,反而是段誉这些年跟着大小姐走南闯北,在商业上可就比自己懂得多了,问一问或许有什么点子也说不准。
段誉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想了想道:“苏州今年的粮食大丰收,按说是应该可以应付这场雪灾,可从上个月开始,城就有不少商家用平日里高出一倍的价格收购粮食, 常熟去壳新米价,价格也在一两二一石,这平常的年月高出了太多,许多百姓没碰上过这样好的价钱,所以大肆卖出了手中的粮食,想着趁着好价钱把粮食给卖了,等会过来再从别的地方买回粮食,如此一来,利用差价百姓可以从中赚上一笔,一年的茶米油盐酱醋茶也有了,孩子过年的新衣,来年的私塾费用,还有碰上个病痛什么的,这一年赚上的银子也够了,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老天爷与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整个江南都弥漫在一片雪灾之中,粮食的价格一夜之间从原先的一两二一石,涨到一两七,很快二两二一石头,等第三日大雪,粮食的价格涨到三两一石了,常熟去壳新米价,价格涨到一石三两三左右,本着赚钱的百姓很快发现,他们卖出的那点银子根本不足够让他们吃上一顿饱饭,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这么高的价格,愣是买不到粮食,这种局面是百姓始料不及的,可以说这场雪灾对于苏州百姓来说,并不是最可怕的,比起那些涨得离谱的粮食价格,雪可以停,多烧点火也就过去了,可粮价太高,手中没银子,他们吃不到米饭,种了一辈子的田地的百姓,到头来还吃不上一顿饱饭,这不得不说十分讽刺。“
“是够讽刺的,可眼下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雪灾已不是一天两天了,百姓若再吃不上饭,怕是要生乱子了,自己这个巡抚是来安抚这里的雪灾,可不是让这里再乱起来,一旦乱起来,那些吃了亏的言官的弹劾,怕是比上一次更疯狂,自己能躲过初一,未必能躲得过十五,所以从他进入苏州城的这一刻,苏州只能慢慢安定,决不能继续乱下去?否则就算他不愿意,头顶上的这顶乌纱帽也戴不下去?”
这么一番思索,顿时变得有些紧张,道:“你追随大小姐多年,碰上这样的事儿是怎么应付的?“
段誉道:“这样的情况我们倒也碰上了,用的手段还是延续陶朱公的,贵出贱取。贵出如粪土,当商品价格涨到最高点时,要果断出手。贵上极则反贱。贱取如珠玉,当商品价格跌落到最低点,要像珠玉一样买进,贱下极则反贵。再者便是积着理论。“积着之理,务完物,无息币。以物相贸易,腐败而食之货勿留,无敢居贵。”要合理地贮存商品,加速资金周转,保证货物质量,这些年凭着这个手段,倒也没出什么乱子,彭家生意越做越好,除了彭家有大小姐杭州商会会长这个职位外,更多的来自安南的经营!才让彭家立于不败之地?”
“那你看,苏州这场粮食价格危机,依你看可以用陶朱公的什么积着之理,务完物,无息币。以物相贸易,腐败而食之货勿留,无敢居贵。法子平衡一下?”
段誉面露危难之色,道:“华安,你也知道的,我只是陪着大小姐学了商人的本事,说到底我们这些商人还是沿用陶朱公的老规矩,赚些辛苦钱,维持一家的安定繁荣或许足够,可一国,一个江南,就是玩笑了,陶朱公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事越王勾践二十余年,苦身戮力,卒于灭吴,成就越王霸业事迹,商业上他虽有建树,但毕竟是一家之利,能兴盛一家,未必能兴盛一个江南,一个大明,这事儿我也不知该怎么说?“
杨峥嗯了声,但与段誉的这番评价却不认同,陶朱公固然有谋国上的功勋,但在商业上毫不逊色,他从实践中总结出来的经商思想和较为完整的经商理论,无论是对他的同代人,还是后代人,都有很大的影响。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无论是经商的,还是为官的,都在他的思想库中汲取健康的营养,为商为政服务。在受范蠡经商思想、理论影响之最大者,当数越王勾践本身。越王采纳范氢之“商贾”兴国之策,是从自身的国情出发,深知范之道能振兴国家,完成报仇雪耻的任务。勾践经励精图治,“治牧江南,七年而擒吴”,建立霸业,全仗“商贾”兴国。
战国时期,白圭受范蠢薄利多销的影响,从实践中总结出“欲长钱,取下谷”的经验。他在经营“下谷”之类的生活必需品,利润虽不高,在丰年收粮时,其价高于一般市场;在歉收年出售时低于一般市场。这样加速周转,薄利多销,也获得“积著率岁倍”的大利。白圭又受范盖天时变化的“时断”与选择贸易对象的“智断”相结合中取利的影响,也认为农业收成与气候有关,并提出:天时有循环,丰歉也有循环的“农业经济循环论”。利用丰年与歉年的价格差异中可以得到成倍的收益。范蠢离越去陶后,有一鲁国穷士椅顿闻陶朱公甚富,往而问术。范暴答曰:“子欲速富,当畜五稼(指mu马、mu牛、母羊、mu猪、母狗)。”椅顿依计,十年之间其息不可计,从此驰名天下。
范蠢的经商思想,不仅影响春秋列国,而且一直延续到后代及至为五百年后。范蠡对物价涨跌应有一个合理幅度的主张及由此而提出由国家规定粮食价格的政策,被汉宣帝所仿效采用。因为这种由国家调控粮食价格的政策,有助于“农末俱利”,起到了稳定粮食价格、稳定人心、安定社会的作用。苏州的这场粮食价格上的危机,看似很杂乱,说到底还是在运用陶朱公的理论, 人弃我取,人取我与”,当货物过剩低价抛售时,他就收购,当货物不足高价索求时,他就卖出,从市场供求关系导致的价格波动中牟利;“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自己想要平衡这场粮食价格本可以遵循陶朱公的原则,慢慢从中调整的话,这场看似混乱不堪的价格大战,倒也不难应付,但这要是时间,一年两年才有这个效果,可眼下的苏州城是大雪,数十万人还等着粮食活命,所以他最耗不起的就是时间,拖一天,苏州的乱就大一天,可恨是这事儿他不知从何处着手。
看着杨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段誉看得有些感慨:“这官儿也个愁人的苦差事?“
“有个事儿,我不知该不该给你说一下?“段誉犹豫着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什么你说什么?“杨峥心里有些急躁,语气不免重了些。
好在段誉与他的兄弟情谊也不是一日两日,所以并不在意,略一沉吟道:“你可知道这苏州城什么最贵?“
“废话,当然是粮食了?“杨峥好奇的应了声,只觉得这会儿段誉的书呆子气又犯了,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么?
却不想段誉摇了摇头道:“粮食固然价格高,可眼下的苏州城,还有一个更好的东西?“
“哦,是什么?“杨峥的好奇心彻底被引起来了,暂时把粮食的问题抛到一旁。
“一种卷,粮食做的饼卷?“段誉轻声道。
“都是粮食,这种饼卷这会儿怎么能高过到手的粮食呢?”杨峥眉头凝了一下问。
“这事儿我也是今日去万福记买饼时,与店小二闲话家常听到的一件怪事?“段誉思索着道:“这苏州城,万福记的酥饼是远近闻名的风味小吃,好的年月,每天门口排队的顾客络绎不绝,店家开足马力生产仍是供不应求。不仅如此,还经常有官府和大户插班下大订单,足够万福记忙上几天的,门面生意自然就照顾不了了。有钱有势的大佬当然得罪不起,但是散客也是不能随意怠慢的。为了不让散客再空跑一趟,掌柜情急之下,在收取定金之后打下了白条,允诺在指定的日子一定交货。
原本这只是应付散客的权宜之计,尽管万福记并没有这个生产能力,但为了本店的招牌和口碑,万福记的掌柜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战战兢兢过了一个月后,掌柜的惊讶地发现,情况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每天拿着白条来提酥饼的散客寥寥可数,门面卖出去的酥饼也不比以前多出多少,但每天回笼的铜钱多出来不少。“
“这个好理解,一定是许多人的饼卷没来得及买,或者是丢失了?又或者是存起来,舍不得拿出来吃,所以这个月的银子就有得赚了?“前世的时候,各式各样购物卡、月饼券、提货券等没少接触,所以听到这儿,杨峥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段誉点了点头道:“你猜得没错,那掌柜的起初不太明白,派店家小二四处打听,才知道有相当多的顾客购买酥饼,并不是留作自己食用,而是作为礼品馈赠亲友,而收礼的人也不见得会自己吃,往往过段日子找个机会转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