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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振目光在渐渐褪去的百官脸上扫了一眼,皱着眉头冷笑了声道:”眼下不是要他们命的时候,而是查清楚这事儿背后的主使者,咱家看了这帮言官看了十几年了,还没见过他们有这份胆量,这份能耐,若没有在背后指点,打死咱家都不相信。“
曹吉祥迟疑了一会儿,道:”这个人会不会是杨峥?利用言官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小皇帝还小,若是能利用言官将老祖宗拉下马,那么朝廷能与他抗衡的人就彻底没有了,身为内阁首辅,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王振皱着眉头往大殿门前看了一眼,目光恰好落在了杨峥的身上,杨峥一如先前,双手插在袖子里正站在门前与大腹便便的胡滢说些什么,两人谈得似乎很愉快,彼此笑个不停,与四周的人与物都置若罔闻。
王振看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道:”是不是他还不知,不过咱家倒是认为这事与他干系不大。“
曹吉祥道:”为什么?“
王振道:”若是他今日这么好的机会,他岂能放过,你也知道,咱家这些年手中的实力可不小,想要再寻这样好的机会怕是不可能了。“
曹吉祥哦了声,道:”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那这个人会是谁呢?”
王振忽的转过身来,用刀一般的目光盯着曹吉祥道:“不管他是谁,你在三天之类给我查出来。”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就算是挖地三尺奴婢也一定要把这人给找出来。”曹吉祥大声道。
王振冷哼了声,道:“事不宜迟,你去吧。”
曹吉祥告了声退,立即去了,看着曹吉祥渐渐远去的身影,王振才回过身来冲着左侧的屏风后看了看,低声喊了声:“阮公公……?”
话音刚落,屏风后立即走出了一个人来,那人步伐轻盈,同样是一身鲜红的蟒袍,目光在触及王振的时候,下意识的多了几分恭维,只听得他喊了声:“奴婢阮浪见过老祖宗,给老祖宗请安了。”
要说在这皇宫里最受宠信的毫无疑问是王振,可问在这皇宫里小皇帝最离不开的人是谁,就非阮浪莫属了,这个太监并不起眼,甚至许多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他永乐年间进宫,不会拍马屁,也不搞投机,只是老老实实地过他的日子,在宫内待了四十年,却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少监而已,没人瞧得起他,若不是因缘际会他被王振安排到了小皇帝的跟前,他也许这辈子到死还是那个不起眼的小太监。
但命运的改变,有时候只是在一瞬间。
这个并无特长的老太监偏偏就入了小皇帝的双眼,平日里没事就喜欢与阮浪说说话,阮浪来自民间说的都是小皇帝不知道的趣事,慢慢就吸引了小皇帝好奇,每日下了课,下了朝总会让阮浪说一段,阮浪也不负众望,总能让小皇帝听得高兴。
一来二去小皇帝竟离不开他,当然了,单靠哪点小趣事还不足以让小皇帝如此迷恋,大明无奇不有似这样说趣事的人大有人在,并不差阮浪一个,而阮浪之所以能获得小皇帝的欢喜与信任,全靠他的事事都想到十分周到,阮浪是一个念旧的人,服侍小皇帝极为周到。小皇帝因而很感激阮浪,平日里有事总会与他说上几句,而这几句便能左右一切。
王振当初让阮浪留在小皇帝身边看中的就是他的老实,此时看他低眉顺眼的模样,满意的颔了颔首,低声问道:“皇上可有说了什么?”
阮浪点了点头,道:“皇上很生气!”
王振心道:“不生气才怪,大清早的就被一帮言官围着骂了一个早上,是个人都会生气,不生气那才是怪事。”
“我是问你皇上可说了咱家什么话?”王振想了想提点道。
阮浪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皇上说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刚进入暖阁的那会儿,皇上说了声公公原来这么有钱,竟比朕的银子还多,偏偏平日里到处哭穷……?”
王振皱了皱眉,很快眉头的紧张感就放了下来,如果说小皇帝只是在意这点东西,那么他的地位十拿九稳,他是看着小皇帝长大的,两人之间的情谊到底厚到什么程度,他比谁都清楚,要说皇上只因这点金银珠宝就要罢免了他,那未免太过小看了他与小皇帝之间的情谊,他甚至相信哪怕他贪墨的银子比起国库还多一些,他的地位和权势都安然无恙。想到这一点,王振轻轻吐了口气,面上涌出几分笑容来,那笑容在灯光的映射下竟仿佛年轻了几岁,让他的模样变得好看了不少。
“皇上对咱家果真不错!”王振由衷的感慨,此时此刻的他忽然发现原来让那帮言官骂上一骂倒也不错,没准儿这事儿还让皇上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呢?
“皇上就说了这一句话么?”王振继续追问了一句。
阮浪道:“起先是的,可后来奴婢陪着作下了东暖阁的时候,皇上忽的问了奴婢几句话。
王振心头一跳,忽的转过身来,那双透着惊讶杀气的目光在阮浪的脸上扫了扫,急切的问道:”什么话?“
阮浪道:“老祖宗也知道奴婢是个不识字的主儿,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平日里也就是给皇上说些上不了台面的趣事博皇上欢喜再给奴婢赏点的好东西,奴婢就万分的高兴了……?”
王振心急小皇帝后面的话,着实不愿意听阮浪这些陈芝麻乱谷子的事,心头颇有几分不耐烦,搁在往日他圣眷在握,朝里都是自己的人,哪里还任由一个老太监在这儿胡言乱语,但今时不同往日,不说这两日外面的议论之声,单说,今日言官这一番闹腾就让他在小皇帝的心目中的地位下降了不少,从这两日小皇帝的态度上看,对于他的所作所为还是有些不满的,至于到了什么程度,他也猜不出,这种不踏实的感觉他当权十余年来还是头一次,这种感觉一长,底气未免就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