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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很惶恐的感觉,看不到未来,甚至连下一顿饭在哪里都不知道。”欧嘉文苦笑了一下,“好在那时候有毅哥在,他是我们三人之中最年长也是最成熟的一个,在我和小山都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在家里不知如何是好甚至恐惧到害怕见人的时候,他却天天在外头奔波。他告诉我们,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总是有起起落落,更何况我们已经享用了不少本来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好东西,所以适当地还回去一点也是很正常的。他还鼓励我们说不要轻易放弃,就算实在不行,那也还有手有脚呢,难道还不能找到一份工作?”
欧嘉文叹气:“他说的道理我们都懂,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没有人要还是没有人要。这样的日子整整持续了快两年,从我十八岁到二十岁。在这两年里,毅哥从来没有放弃过奔波,他一边找门路一边打工,养活我们两个没用的东西,就在我和小山都已经陷入绝望,彻底打算放弃的时候,毅哥却真的给我们带来了一个经纪人,这个经纪人就是andy。”
“andy?那不是你们现在的经纪人吗?”陆蓥一问。
“是的,就是他。我们都不知道毅哥到底是花了多少工夫又是怎么找到的这个人,但是他确实靠自己的努力把一个很好的机会带到了我们面前,拯救了我们。就冲这个,我就感激他一辈子!”
陆蓥一和卓阳对看了一眼,对于车永毅这个当年不过只有二十出头的少年不由得有了几分格外的好感,这个人能在两年的时间里四处奔波,挑起重担赚钱糊口还要管两个熊孩子,这份责任心和义气就算是在成人世界里也是不多见的。
欧嘉文说:“在确定被鸿升真正签下来的那一刻,我和小山都哭了,整整五年的磨练,然后是两年的搁浅,本来还以为我们就像是一艘先天不足的船,还来不及扬帆起锚航行太远就要被迫沉没,却突然又有了重新起航的机会,怎么会不开心呢?哪怕对方提出要我们几个人都去h国接受整形和重新包装,以另一副面貌改头换脸地出现,我们也答应了。”
陆蓥一记得网上的确有abo的黑子们一直揪着他们三个人整容的事儿说个不休,说看看那大眼角,法式深切双眼皮,那假得发光的假体鼻子,还有那高高隆起的苹果肌,怎么可能是天然的,而abo的宝宝粉们则一致认定abo三人就是纯天然美青年,大骂黑子没口德,双方在网上已然斗了不知多少回合。
欧嘉文说:“我们确实整容了,这一点是欺骗了粉丝们,我们也感到很不好意思,但是真的也不像反对我们的那些人说得那么夸张,什么这削了一大快那植入多少假体了,都是一些不算大的调整。毕竟,我们是要以新的身份出道,如果还用跟以前一样的脸,很容易让人们想起当初那个失败的组合,那样就不妙了。人们脑子里形成的主观印象是很难抹消的,这就像演员们也喜欢接一些不同类型的角色来拓展戏路一样。”
陆蓥一点头表示理解,欧嘉文又说道:“总之,在二十岁那年,我们重新签约了鸿升公司,然后前往h国接受整容加培训。前前后后大概三年吧,二十三岁那年,我们悄悄回国,然后开始准备出道,再接下去的就是你说的闪耀的星星那支单曲的事。”
正说着,有人敲门,是李烟烟端了蛋糕过来。欧嘉文接过蛋糕,笑眯眯地说:“谢谢。”优雅地拿起银汤匙,吃了一口,连声道,“好吃。”看着他如今端正的坐姿和优雅的举止,真是很难让人相信他居然是出身自大山深处的农村。名字是艺名,履历是假的,脸也是整过的,艺人就像是一个包装品,按照人们的喜好而不断调整,但是艺人又仍然是人,这种奇妙的矛盾大概就是令一些人迷失自我的原因吧。
陆蓥一说:“你告诉我们这么多你们三个人之间的秘密,是不是这次的委托和其他两个人有关?”
欧嘉文点了点头。
陆蓥一想了想说:“你们之间发生了矛盾?”
欧嘉文再次点了点头,说:“公司似乎想让毅哥单飞。”
陆蓥一大吃一惊说:“让alpha单飞?你们不是才出道没多久吗,再说现在abo组合的人气也不差啊,团队力量总胜过单打独斗吧。”何况以刚才欧嘉文的描述来看,在最艰难的时候都不曾舍弃过两个同伴的alpha怎么可能在顺风顺水,事业重新起步的时候离两个同伴而去呢?
这次欧嘉文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他看着手里的蛋糕,似乎连自己也搞不明白。他想了很久,才抬起头来说:“我不知道。在我们这个三人组合里,我主要是负责乐器部分,小山的特长是舞蹈,毅哥则是主创和歌手,也就是说,他才是我们这个组合的灵魂人物。abo这个组合没有我或者小山其实都不是问题,但是没有毅哥,那这个组合就垮了。”他停了停,“但是这次是毅哥亲口通知我们,说他会脱离组合单飞,希望我们两将来能有更好的发展。”
“那你和beta怎么想?”陆蓥一问。
“一开始当然是很生气,”欧嘉文说,“为此,我和小山都和毅哥大吵了一架,不过我的性格相对理智一些,所以很快冷静下来,小山受了很大的打击,就比较……激动。”欧嘉文的脸上流露出了浓浓的担忧,“再后来就出了那件事。”
“是车永毅出了事?”卓阳终于开口问,并且一开口就直指中心。
欧嘉文点头:“毅哥,在上星期的一场表演彩排中莫名其妙地发生了意外,保险绳断裂,从将近三米高的舞台上摔了下来,幸亏被旁边的道具棚挡了一下,现在人没大事,但是腿骨有骨裂现象。”
陆蓥一看着欧嘉文,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欧嘉文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仿佛接下去要说的话会要了他的命似的。他说:“我……我怀疑是小山对毅哥的作业绳做了手脚。”
送走欧嘉文,陆蓥一正想和卓阳讨论一下委托的情况,却听门“砰”的一声被用力推开,从外面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个人。
“护宝奇侠呢?我找护宝奇侠!”这个人穿着鲜艳的大红色羽绒服,下身一条牛仔裤,头发有些长,不羁地在风中飘扬着,脸上还戴着一副墨镜。
陆蓥一心里暗叫一声不妙,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说:“我就是,请问你是?”
青年人一把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帅气的脸说:“是我啊,beta林山,我也要找你们下个委托!”
不妙的预感成真了,陆蓥一无奈地看向卓阳,卓阳咳嗽了一声,主动扛下担子说:“林先生这边请。”
夜幕降临,当家家户户都飘出了饭菜香味的时候,林山才终于结束了自己整整三个半小时的喋喋不休,站起身来:“我不管,反正该讲的我都告诉你们了,你们一定要帮我想办法抓到那个凶手,洗清我的嫌疑!哼,气死我了,他欧嘉文以为我是谁啊,凭什么就怀疑我啊,我还怀疑他呢!”说着说着,又想要坐下来把对方好生鞭笞一通。
陆蓥一真是怕了他了,连哄带骗地说:“好好好,我们都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不然你离开那么久,他回去不见你要起疑的。你的事情我们仔细考虑了以后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那你什么时候给我回音啊?”被陆蓥一往门外推的林山努力抓住门框,跟只不肯出门的小狗狗似的说,“你你你别推啊,你给我个准信,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回音!”
陆蓥一说:“这样,我们明天研究一下,后天给你回复好不好?”
林山说:“什么?!要那么久?不行不行,你今晚就给我回复!”
陆蓥一说:“林先生,我们还要了解具体案情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答应你。”
林山说:“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就要今晚听到回复!”一副熊孩子耍赖样。
就在陆蓥一无奈死了的时候,卓阳走上前,把手轻轻往林山肩头一搭:“林先生。”
“干嘛,谁劝我也不会听的!”林山吼道,一回头看到卓阳的脸,声音却马上小了下去,最后四个字基本就听不见了。
卓阳说:“调查案子不能急,不然打草惊蛇你还要不要抓真凶了,何况,你那位朋友欧先生……”
“他现在不算我朋友了,哼!”林山小孩子气地回道,一副我要跟你绝交的傻样!
陆蓥一真是没脸看,因为林山对外的定位明明是一个阳光亲切的大男孩,现在这副熊孩子样可实在是太丢人了。陆蓥一突然心头一动,想着我是还不是应该拿个手机把这段视频录下来啊,卖到网上恐怕还挺值钱的呢!卓阳看了陆蓥一一眼,那眼神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陆蓥一愣了一下,随即嬉皮笑脸地把两个手慢悠悠地举了起来,意思是你看,我只是想想而已,没有真的要做。
卓阳无奈地收回目光,又转头对林山说:“何况那位欧先生先于你下了委托,我们总也要想个法子把这件事处理好吧。”
“你们都听我的啊,我说的才是真话,他从小就最会骗人的!”林山生气地说,“我告诉你啊,你别看他长得柔柔弱弱的,肚子里可黑了,小时候还骗过我好几次呢!你们千万别接他的委托,不然一定连酬劳都拿不到手!你别看我们现在有名气,可是合约签得苛刻,赚不了多少钱的,不过我有做投资哦,所以我有钱!”
陆蓥一心想,这熊孩子,就你这样都能想到做投资,欧嘉文那样的怎么会想不到,不过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他现在就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垂手把担子丢给卓阳让他去挑。
卓阳说:“不管欧先生有没有骗人,他既然下了委托还留下了定金,那么我们与他的合作关系就达成了,我想你应该也能理解这一点吧,要解约就要赔钱……”
“我可以替你们付!”
“然后堂而皇之地告诉他,你跟踪他来了我们公司并且也下了委托吗?”
林山一下子噎住了。卓阳说:“你看,以林先生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够看出这种作法的不严谨对不对?”
林山“嗯嗯”地应着,其实脑子里并不是怎么清楚,他只是觉得好像是不应该让欧嘉文也知道这件事,不然就……对,不然就暴露了啊。暴露了不就查不了案子了吗?至于他可以隐匿身份躲在幕后之类的事,他是想不到的。
卓阳说:“所以我和小陆也需要一起评估一下这两起委托的可操作性,我们计划明天去事发现场看看,然后回来研究一下,最迟后天……后天中午吧,给你一个明确的回复,你看怎么样?”
林山想了想:“好,这还差不多,还是你爽快,护宝奇侠,我对你好失望哦!”
陆蓥一无力吐槽,后天中午回复和后天回复有什么区别吗?但是他面上只是笑着说:“是是是,你说得对。”等到终于能把这人送出家门。陆蓥一头大地回来的时候,发现卓阳正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柔和得要命。
陆蓥一被他看得心里一紧,说:“看、看什么啊?”
卓阳说:“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能搞定呢,原来也有怕的东西。”
“拜托,”陆蓥一有气无力地道,“你不觉得熊孩子很烦人吗?我最怕那种生物了,又吵又没理智可言,做错了事还不用承担责任,自会有所谓的大人来替他们擦屁股,完了还要说,哎呀,我家宝宝实在是太可爱了,多讨厌啊!”
卓阳说:“也不都是熊孩子,也有教养好的小孩,你没有这样的亲戚朋友吗?”
“有啊,我……”陆蓥一说到一半却脸色骤然一变,慢慢地,他脸上那种一点幸福一点无奈的表情褪去,只剩下了深深的痛楚。陆蓥一说,“不好意思,我突然头有点疼,晚饭不吃了。”说完便不发一言地走上楼去,卓阳看着他的背影,想要开口喊他,最后还是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