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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跨出第一步,后面的路,就好走了。
对纳薇来说,第一步,就是刚去工作的第一个星期。
透视装、咸猪手、吸烟、喝酒、和陌生人搞暧昧……短短七天,却像过了一辈子,她失去初吻,送走廉耻,告别腼腆。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像变色龙一样,随着环境,如此之快的改变自己。
瓦娜说,改变,也是一种保护。
纳薇花了一天时间,就全部记住了酒水单上的英语名称,却花了一个星期,麻痹自己不再为客人的无礼要求而伤心。当受到委屈,没地方倾诉,她就掏出赚到的小费,一张一张地数,那些个数字,全部成为她的勇气。
一个星期后,瓦娜回来了,这一趟出台,她赚了二万泰铢。
“二万!”纳薇觉得不可思议。七天加起来的小费有五百,她已经很满足了,可是,瓦娜却在七天里,赚了她的四十倍。
瓦娜倒在床上,道,“别羡慕我。我的钱,是用命换来的。”
纳薇不理解,“他们让你去杀人放火?”
于是,瓦娜爬起来开始脱衣服,一件一件,直到一.丝.不.挂。
纳薇一下子惊呆了,叫道,“你的身上,身上为什么都是伤痕?”
瓦娜道,“给得越多,玩得越恨。那些人都是变态,没事搞什么s&m。”
“什么是s&m?”
她挥了挥手,懒得解释,长话短说,“就是拿蜡烛烫我。”
纳薇惊得跳了起来,“什么?竟然虐待你,你不反抗吗?”
瓦娜摇头,“反抗什么?都是你情我愿的。烫一下,给500,反正不会留下疤痕,烫就烫了。我一咬牙,给他们烫了十下,一小时里就赚了5000。”
纳薇嗫嗫嚅嚅,“你不疼吗?”
“疼。”
“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
“因为穷啊。”
多好的理由,让人完全找不出反驳。
瓦娜不想多说,“反正已经过去了,至少钱到手。”
纳薇盯着她身上的细伤,一时失神。
瓦娜道,“不说我了。说说你,这一个星期,你干的怎样啊?”
“慢慢适应了。”
“没人找你麻烦吧?”
纳薇欲言又止。
一看她的表情,瓦娜就猜出了三四分,道,“我走得太急,忘了提醒你。别小看这个场子,里面的人多数都拉帮结派,一边是派,另一边是阿丹派,这两个都是场子里的头牌,但又各自看不顺眼。每个新人进来,她们都会欺负一下,不过忍一忍,就过去了。你切记,不能锋芒毕露,更不能和她们对着干。像我们这种没靠山的,低调赚钱,口头上说几句好话,吃不了亏,私底下随便你怎么骂她们都没关系。”
纳薇是个明白人,立即点头,“我知道。”
瓦娜道,“当服务生还好,不抢客人,和她们没什么实际利益冲突。以后等你成为舞娘了,就要小心。反正得记住一条,钱是赚不完的,但千万别得罪小人。场子里女人多,勾心斗角的事也多,不怕不站队,就怕站错队。”
纳薇叹了口气,“你说得这些,让我感到害怕。”
瓦娜爬起来拍拍她的肩膀,“别怕别怕。往好的地方想,比起那些被人控制的站街女,我们这还算自由,等你赚够了钱,随时可以离开。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开个小店,找个老公,生个孩子,洗白了一切重头开始。”
纳薇知道这个过程不会像她说得那么简单,但是任何事情,都不容易,因为没背景、没天赋、没权势……蝼蚁一样的人,只能过着蝼蚁般的生活,想要出人头地,代价巨大。
***
瓦娜在场子里还算吃得开,有几个比较要好的姐妹,关键时刻,相互能帮一把。
塔雅算一个,酒保阿莫算一个。
瓦娜勾着纳薇的肩膀,介绍给他们,道,“这是我妹,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们多担待。”
阿莫调笑,“瓦娜,为什么你和你妹一点也不像,瞧你妹子长得多水灵。”
瓦娜哼了声,“异父异母,不行啊。”
说了几句,妈妈桑过来,一瞧见瓦娜,立即推着她就走。
“哎哎哎,快上台跳舞去,这几天你不在,你的几个老客人都快吵翻天了。”
瓦娜道,“他们这些见个爱个的,哪会记得我。”
“乖,别怄气。”妈妈桑挑几句好听地说,“姑娘里,钢管舞跳得最像样的,也就只有你了。”
瓦娜嘿嘿笑了笑,“你也知道啊,那还不对我好点。”
“你这死没良心的,我对你还不够好么?”
“捧我做头牌。”
妈妈桑拍着胸脯,“一句话。”
当然,这话也就说说,说过风就散。现在的头牌,两人都有靠山,妈妈桑不敢动,瓦娜更不敢得罪。
瓦娜乘机问,“什么时候让我的姐妹转正?”
妈妈桑道,“会转的,你放心。有空多教教她跳舞,你知道,没几把刷子,在这里吃不开。”
……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
酒保阿莫问,“你和瓦娜认识多久了?”
纳薇想了想,“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就认识了。”
“两小无猜?”
纳薇点头。
阿莫打听,“她有没有男朋友?”
纳薇摇头,“不知道。她没和我说过。”
阿莫道,“帮我打听下。”
纳薇没接嘴。
于是,阿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百,塞给她,“帮个忙。我想追她。”
“再说吧。”纳薇和他不熟,不敢收,端起托盘,一溜烟地跑了。
***
上次给纳薇小费,摸了她胸的俄罗斯人,今天又来了。
陪他们的人,是阿丹。
阿丹混在几个男人当中如鱼得水,谈笑风生,纳薇也有些佩服她,每个月阿丹的销量总是第一,想来也很有手段的。
纳薇低着头,将酒杯一杯杯放在桌子上,然后准备离开。冷不防,被人一把捉住了手腕。
“抬起头来。”
纳薇不敢得罪客人,乖乖地抬脸。
那个俄罗斯人目光在她脸上扫荡半天,突然叫道,“你才是上次被我摸的那个小妞。”
纳薇不知道原委,但也不敢说谎,听他这么说,下意识地点头。
男人更加确定了,拽着她的手,道,“就是她。我记得。”
这么一来,一桌子人顿时就闹开了,纳薇吓一跳,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有点手足无措。她抬头去看阿丹,阿丹却连瞧都没瞧她一眼。
俄罗斯人吵得沸沸扬扬,其中一个,跑去吧台把妈妈桑给揪来了。
说半天,妈妈桑才弄明白前因后果。原来这几个俄罗斯人,一上来就想找纳薇陪喝酒,可叽歪半天,也叫不出她名字。阿丹见这几个人出手大方,又喝高了,想着西方人看东方人都有脸盲症,干脆厚着脸皮说自己就是,和他们周旋到现在。也真是巧,纳薇过来送酒,被他们认出来了。
“我们找的不是她,让她把小费吐出来。”
阿丹听了,脸色顿时一变。是,她是说谎了,但陪说陪笑陪酒的人毕竟是她,辛苦赚来的血汗钱凭什么要还出去?
妈妈桑肯定不会得罪客人,装模作样地把阿丹说了一顿,然后做了个和事老,让她把小费拿一半出来还给客人,想就此息事宁人。
阿丹的脸色很不好看,但也没办法,只好掏钱。
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偏偏这些俄罗斯人少根筋,指了指低着头的纳薇,对妈妈桑道,“这一半小费,给她。”
妈妈桑当然是无所谓,反正都是自己手下的姑娘,给谁她都有提成,但阿丹就不干了。这股子怨气不能撒客人头上,也不便对妈妈桑发飙,自然就转移到了纳薇身上。这梁子,在纳薇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下了。
桌子上的小费少说有两三千,纳薇根本不敢接。
妈妈桑推了她一下,道,“你发什么呆,还不快点谢谢客人。”
纳薇拿着钱,心里忐忑,阿丹在一边瞪着她,那目光仿佛要吃人。
妈妈桑拉着阿丹走了,临走前,道,“纳薇,你好好陪客人。这小费也不是白拿的。”
纳薇本想找个机会,把钱还给阿丹,可是被妈妈桑这么一说,反而进退两难。
俄罗斯客人也不知道是那根神经搭错了,就是喜欢纳薇,搂着她又摸又亲又灌酒。
纳薇不太会喝,几杯下去,头晕眼花,连站都站不住。
“不能喝了。”
“在这种地方混,不会喝酒?骗鬼呢。是不是不给我们面子啊,还是嫌小费不够多。”
纳薇嘴里都是酒精,脸一阵阵发红,忙着躲他的臭嘴巴,还要应付喝酒,狼狈不堪。这钱,不好赚,她宁愿不要。
正陷在困境中,这时,瓦娜来了。
从那人手中接过酒杯,一鼓作气地喝了下去,将杯子反转过来,展示给大家看。
俄罗斯人一怔,问,“你谁啊。”
瓦娜道,“我是她姐。”
“姐妹花啊。”那人立即笑开了,兴致勃勃地道,“再来一杯?”
瓦娜将空杯往桌子上一扔,道,“来十杯我都不怕!”
当然不怕,一杯就是250。看在钱的份上,哪怕是穿肠毒.药,她也照样喝下去。
瓦娜目光流转,巧笑倩兮,“就怕你们买不起这个单。”
激将法。
俄罗斯人受不得激,啪的一下,掏出一把钱,敲在桌子上,道,“这里有一万。你今天要是全喝了,这些钱就都是你的了。”
一万泰铢,除以250,那就是40杯。
瓦娜不动声色,道,“40杯喝不下去,打个折,20杯怎么样?”
“五百一杯。”
瓦娜挑着眉头,笑,“不是不缺钱?”
俄罗斯人立即哈哈大笑,“不贵不贵。那就20杯。”
即便20杯,也够呛。纳薇着急地扯了她一下,低声用泰语道,“你疯啦。要钱不要命!”
她笑了笑,“我的命,值多少?”
一句话,犀利又惨烈,说得纳薇想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