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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心情一落千丈,每天以酒度日,宁凝仗着有新的圣上撑腰,在范家不可一世,当年与小弟之间的山盟海誓都成了瞧不起。
母亲在此时,想到了表妹,才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早知道当时让依姐儿成事了,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听到依姐儿三个字,范晟睿心中酸楚,他心中那明媚的少女不知道在庙中被蹉跎成了什么样子,她进了寺庙之后,谁都不见,连她的亲生母亲站在庙前哭泣良久,都只能换来尘缘已断之类的话。
“母亲,若是依姐儿想通了,出庙了,我能娶她么?”范晟睿跪在母亲面前涩涩的说道。
大林氏定定的看了自己的大儿,掩面哀泣,当年她怎么就没有看出大儿对依姐儿的心思?若是当年她促成依姐儿与大儿的话,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若是她弥补了自己的过错,那便如了你的意吧。”大林氏哀叹道。
范晟睿跪在地上,堂堂三尺男儿欢喜得留下泪来。
范家在风雨中飘摇,小弟越发肆无忌惮,总觉得外边的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经常借着酒疯在外边闹事,那穿着红衣带着红花的意气风发的探花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四处惹事的疯子。
范晟睿实在是看不过去,将他提到家中大堂,用一盆冷水泼了,他这个模样哪里有当年表妹喜欢过的样子?若是表妹见了他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冷冷的别过头,从此不承认喜欢过他?
范嘉平在大冬天里被冷水迎面泼下,看到的只有大哥恨铁不成钢的脸,若不是他惹来祸事,不至于害得表妹成魔,不至于害的大哥空有一身本事却打压。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的一往情深到头来是个彻底的笑话。他瘫在地上,痛苦的嚎哭起来。
范晟睿看到弟弟的这个模样,只狠狠打了他一拳道:“她说你是烂泥,你就要成为彻头彻尾的烂泥不成?难道圣上就能永远坐在这个位子上?我们范家有的是机会。”
范嘉平在冷水中颤抖着看着面色冷酷的哥哥,“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范晟睿的脸软和了一些,“没什么意思。”三皇子怀疑当今圣上上位的手段有些不干净,若是查出来了,只怕当今圣上位置难保,他拉拢了不少被当今圣上打压的官员,范家便是他首要的拉拢对象,只是这些,都只由他一个人背负便好了,范家的其他人都不用插手。
范嘉平看着哥哥那张充满着冷意与复杂的脸,心中纠结难过,恨不得给自己胸口捅一刀。
范晟睿小心的与三皇子私下联系调查着,当今圣上不是好鸟,可是三皇子又怎么是好相与之人?他如今所做之事,不过是与虎谋皮而已。他身心俱疲,却在一个人的时候,拿着表妹曾最喜欢带的朱钗,摸了一次又一次,她何时才能想通?她何时才能出来?他要将她宠到如以前那样娇蛮才行。
三皇子母家实力雄厚,暗中把持了一半的朝政,林家虽然深受新帝重用,但也深受信帝忌惮,再加上范嘉平是林公的外孙,林公不可能对新帝与外孙媳妇私通一事视而不见,一时之间,林家的也有些摇摆。
范晟睿耗尽了心力,做了几个圈套,让三皇子引着新帝寒了臣子的心。谁不知道,新帝是个好颜色的?而且最喜欢成婚的妇人?有不少臣子家有美貌的妇人都紧紧藏着,不让新帝知道,有范嘉平在前,谁也不愿意带绿帽子。
新帝私下对范晟睿心中憎恨,但却在朝堂上笑说他有大才,将他请进了朝堂,范家又进入了大家的视线,只不过这次大家都明白,范家是站在谁的身后,王爷推翻新帝这种事少有,但在前朝却有一例,三皇子未必没有赢的机会。大家屏住了呼吸,想做个墙头草,只站最后的胜利者。
腥风血雨之间,范晟睿在梦里,见到的总是那一抹粉色的影子。
大林氏见大儿如此殚精竭虑,很怕大儿心中没有了支撑,会立刻倒下去。
当妹妹去世的时候,她掩面哭了好一阵子,才将大儿叫过来说道:“你姨母去世了,你将你表妹接出来吧。”她对这位外甥女儿是真心宠爱过,也真心恨过,可是到了如今,宁凝的所为让她想起了那些光阴,若不是她若有似无的放纵,依姐儿怎么可能对平哥儿情根暗种?最后做下错事?
范晟睿站在原地,双眼一亮,却满脸的踌躇,他怕表妹的拒绝,也怕母亲看了表妹之后想起以前不喜。
大林氏摇了摇头道:“当年你表妹要人买的只是一点点动情的药,却被宁凝换成了不至于致死却让人苦痛的□□。依姐儿从来没有想过害平哥儿。”
什么?范晟睿紧紧的握住了拳,这个女人歹毒至此?
“去吧,将依姐儿接出来。”大林氏有些困倦的挥了挥手,“当年我也有对不起依姐儿的地方,若说起来,是我一手造的孽。这么多年,我早就看透了。”
范晟睿深深的对母亲鞠了一躬道:“母亲,我去接她。”
大林氏点了点头,叹气道:“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买药出了错,错害了平哥儿,内疚到连最重要的母亲都不敢见,如今她与母亲天人永隔,不知道她心中会有多难受。”
大林氏完全不敢想,那个娇嫩的女孩儿,进了那种蹉跎人的地方,会变成什么模样,她看向了大儿,“若是她变了模样呢?”
“她变了模样?我不也变了模样么?”范晟睿有些淡淡的笑道。
大林氏见大儿的模样,喟叹了一句“痴儿”。
范晟睿走到尼姑庵门口却不敢进去,徘徊了许久,才被一个小尼姑看见了,她有些好奇的看着他道:“施主,你所为何事?”
范晟睿对小尼姑鞠了一躬,不觉自己满手的汗道:“我找柳依依。”
“柳依依?”小尼姑睁大眼睛想了一下,才爽朗的笑道:“这位施主,这世上已没有柳依依,只有戒痴。
戒痴。这两字踏在范晟睿的心间,字字诛心。
他跟着小尼姑一步一步走进尼姑庵,见了主持,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主持平静无波的看着他,“你是范家人?是戒痴的表哥?”
范晟睿点了点头,一双手紧张得颤抖。
主持一双眼睛盯了他许久,“戒痴在这世上已经无至亲之人,她又是因为害她表哥才被关进来,这位施主你是为认亲还是为寻仇?”
“我是来…寻亲。”范晟睿艰难的回答道,“我小弟已经不怨她。”
主持点了点头,戒痴与范家有着剪不断的缘分,那便让她出来见上一见,也算是了了她的尘缘。“你且等等。”
范晟睿坐在客堂,喝了一口茶,却皱眉发现这茶极为粗糙,十分难喝,表妹当年那么娇生惯养,如今到底成了什么样子?近亲情切,他心中混乱,差点将茶杯里的茶洒在地上。
随着细碎的脚步声,范晟睿抬头看见了柳依依,她的面容与以前相似,却又不尽相同,她穿着青袍,瘦得脱了形,只一双大眼睛有些惊恐的看着自己,她紧张的搅着自己的手,呐呐的叫了一句“大表哥。”
她还记得自己?范晟睿心中闪过一丝惊喜,他站直了身体,对表妹温和的说道:“回家吧,依姐儿。”回家吧,依姐儿,我愿意为你的余生挡风遮雨,让你一辈子都如与我初见一般快活。
表妹听了这句话,如同听了天方夜谭,她浑身一颤,对他说道:“这位施主,我已是戒痴,前尘往事我已经忘了,何谈回家?”在她做出那愚蠢的事之后,她便已经没了退路。
范晟睿知道一时之间也不能劝好她,只勉强笑着说:“我明日再来探你。”一次不行,他便天天来探,直到让表妹点头答应与她回家为止。
戒痴只点了点头,决然的转身离去,她知道若是明天来了,她对于他来说,便永远不在了。
到了第二日,范晟睿怀着欢欣鼓舞,再次来到了庙中,却听主持说表妹投河死了,他如被雷击,往后退了一步,表妹是什么样的性子?居然在见到他之后投河死了?她这么多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范晟睿面沉如水,只对主持说:“就算依姐儿去世了,我也要带她回家。”
主持看着范晟睿坚定的神情,没有坚持,只将戒痴的遗体还给了范晟睿。
范晟睿见那娇小的身子被白布裹着,心如刀绞,活生生的吐出一口血来,他将依姐儿的遗体放在马车上,轻轻的在她耳边说道,“依姐儿,回家了。”这么多年,他蹉跎了这么多年,得来的便是这个?
大林氏见大儿接回来的只是外甥女儿的遗体,不由得绝望哭泣起来,她知道大儿对外甥女儿是怎样的情感,若是外甥女儿没了,自己的大儿便也没有什么盼头了。
果然,范晟睿将柳依依接回家之后,为她亲手装殓了遗体,还亲自选了一块好地方,将柳依依先埋了进去,若是以后他死了,他便在表妹的身边陪着他。
埋葬了柳依依之后,范晟睿的日子便变得更加不知日夜起来,他自从吐了那一口血,身子便有了极大的损耗,如今强撑着的,不过是他对范家的责任感而已。
三皇子见范晟睿如那耗尽油的灯烛,心中暗暗着急,若是他支撑不住了,哪儿找一个这么好的幕僚?
三皇子派人细细调查了柳依依的事,最终调查出了蛛丝马迹,柳依依并不是自己投河,只怕是被人所害,他抽丝剥茧,最后调查到了因为宁凝告诉圣上,柳依依是范晟睿心尖尖上的人。是圣上忌惮范晟睿,才派人除了柳依依。
三皇子查到此,大笑三声,若是他将此事告诉范晟睿的话,只怕范晟睿与他一样,与当今圣上是不死不休了。
三皇子不经意的将此事与范晟睿说了,范晟睿沉默了半晌,三皇子看不透他心中在想什么,只见他红着眼睛对三皇子说了一声“微臣失礼了。”便急急离开三皇子府。
范晟睿回到范府,红着一双眼拿着利剑捅向了宁凝的心脏,宁凝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缘由,便死在了范晟睿剑下。
范府上下对宁凝皆已不满,范晟睿刺死宁凝,他们怕的只是圣上的怪罪。
范晟睿在朝堂之上,对圣上言称,家中弟媳德行不堪,居然与市井之人有过勾搭,他似笑非笑,似要将圣上的那张面皮接下来,圣上在上首气得紧紧的握了拳,却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范晟睿心中凄厉,帮起三皇子来更无任何忌惮,就在三皇子最后得手的时候,他居然被人刺杀而亡了。
三皇子成了新帝,偶尔还是会想到那个惊才绝艳的范晟睿,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他命人好好修葺了范晟睿与他那无缘的表妹的墓,若是有来世的话,希望他表妹柳氏能忘却前尘,专专心心的只爱他一个,给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