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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的推动之声响彻城下,七架奇形怪状的四**车一马当先的向城下冲至。
这些大车顶部支起木架,通体都蒙上了厚厚的生牛皮,任城上汉军箭如雨下,却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前进。最诡异的是,这些大车后并无士兵推动,它们仿佛是在自己行走一般。
南鹰瞧得张大了口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个是轒辒!”不知何时,贾诩又现身于南鹰身后,不知是轰鸣的噪音掩盖了他的足音,还是这老小子的步履之声更加微不可闻,以南鹰的耳力竟是丝毫不觉。
“你怎么又上来了?”南鹰皱眉道:“你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老天也不会再赐给你同样的运气,还不下去?”
“瞧着兄弟们一个个被抬下城去,我心里也不好受!”贾诩黯然道:“对了,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城门校尉伍环战死了!”
“是吗?”南鹰的拳头猛然握紧,随即又松开,他淡然道:“好样的!不管他是不是天干地支中人,他都始终是一个合格的将军!若我也战死,希望真的有阴间,那么我就可以向他坦陈曾怀疑过他的歉意!”
“对了,你说这些大车叫轒辒,那是什么?”南鹰的心神又回到面前那些不断逼近的怪车上。
“这种攻城车是中空的,其下至少可以隐伏近百士卒!由他们推动大车前行,所以在靠近城墙前,很难进行有效杀伤!”贾诩叹了口气道:“你要小心了!这些士卒通常都是最擅战的锐卒,是用来攻坚的先锋,一旦接战,我怕一般的将士根本挡不住!”
“你们都听到了!”南鹰目光闪过面前的几位大将:“一人负责一座轒辒,绝不能让他们在城头上站稳脚跟,去吧!”
“呛”他双刀在手,冷冷的注视着迎面而来的那座轒辒,沉声道:“这一座,由本将负责!”
“诺!”典韦、李进、甘宁、强仝、赵明、徐晃六将同时暴喝一声,一起冲了出去。
贾诩眼中闪过一阵痛苦之色,任他智谋通天,在如此力量悬殊的攻守战斗中,却是无力回天,只能坐视自己的主公和兄弟们浴血奋战。这是对于一个智者的最大讽刺!
他再次发出轻轻的叹息,拖着无力的步伐,缓缓走下了城墙的登道。
“咦?”南鹰突然看到仍有一将不曾离去,却是张节。他挥手道:“你也去吧,你的部下也正等着你去指挥呢!”
“那边有司马直和枣祗在呢!”张节嘻嘻一笑:“将军如今身边猛将尽数派出,终于可以轮到末将这样的无能之辈随侍左右了!”
“滚蛋!”南鹰狠狠瞪了他一眼,心底却涌出难以形容的热流。张节一直想要报答自己昔日的恩情,却因为自己帐下猛将如云,根本没有他崭露头角的机会,今日算是被他“趁虚而入”了!
果然,只见张节恍若未闻的耸了耸肩膀,挺矛与自己并肩而立,根本没有“滚蛋”的觉悟。
“好吧!一会儿本将可没有时间保护你!”南鹰无奈道:“死了可不要怨我!”
“将军今日……”张节猛然挺直了身躯,爆笑道:“恁多废话了,自宜阳一战和颖川大战后,末将终于又等到随将军一战的机会,休想赶走末将!”
“轰”!第一架轒辒狠狠撞在城墙上,无数敌军从其中蜂涌而出,顺着快速架起的长梯向城上攀登而来。
“好兄弟!”南鹰哈哈一笑,他迎面一刀劈去,将第一名从城垛后冒出头来的敌军劈得手舞足蹈的掉下城去,仍然有暇回身道:“听说这些敌军都是精锐,可敢与本将一比高下!瞧瞧究竟谁杀得多?”
“噗”一支长矛从南鹰身侧闪电刺出,在另一名敌军喉间开了一个大洞,立即毒蛇收信般缩了回来。
张节振矛大笑道:“那么将军的一世英名,说不定今日便要折在末将手里了!”
南鹰只觉胸中热血沸腾,一股与生死兄弟并肩而战的斗志油然而生,他大叫一声跃上城垛,仗着防弹背心和牦牛皮甲的双重保护,居高临下的双刀连续劈出,刀刀有如雷鸣电闪,势不可当,一口气将冲上来的七八名敌军尽数劈得鲜血飞溅的落下长梯。
直到张节和几名亲卫骇然将他硬扯回来,南鹰才狂笑道:“若论杀人,你小子能和本将相比?做梦吧!”
张节苦着脸道:“是,是!将军神武,末将不敢相比,这便认输!”
两人突然一起狂笑。
城下的敌军虽然攻势受挫,却是悍勇无比,依然毫不畏死的向城上攻来。
这些人确如贾诩所说,均是西凉军精锐中的精锐,只是南鹰和张节稍一喘息的空当,竟已有六七人攻上城头,与汉军展开血腥的近身搏杀。
南鹰看到顷刻之间便已有数名部下倒地,立时红了双眼,怒喝着一刀向最近的敌人劈去。
鹰刀划出浑然天成的奇妙轨迹,生出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向那敌军当头砍落。
正当任何人都认为那敌军即将在鹰刀之下绝无幸免之时,异变陡生。
那敌军嘴边蓦然闪现出一丝阴厉的笑容,左手护盾毫不畏惧的迎上鹰刀,右手却是刀出如电,直向南鹰胸间砍至。
“当”南鹰一刀劈在那人盾上,却出乎意料的爆出惊人的金属撞击之声,那面黑不溜丢的破盾竟是一面铁盾,震得南鹰猝不及防之下,鹰刀险些脱手飞出。
南鹰心中大叫不妙,正要抽身飞退,那人一刀却已划在他胸间,坚韧的皮甲瞬间被砍破,却是止于其内的防弹背心。
南鹰大叫一声,双刀舞成一团光影,足下连点,终于成功退出那人的攻击范围。
张节瞧得大惊失色,正欲不顾一切的冲上前来,突然一柄长刀刺入他的小腹。他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不!”南鹰瞧得目咧欲裂,然而自顾不暇,哪有余力再去救护?他低头一瞧皮甲,额上汗水不由涔涔而下,若非里面还有一件防弹背心,自己便将当场被开膛破肚。
那敌军偷袭无功,亦是满面愕然,待瞧见南鹰破开的皮甲缝隙中仍有甲衣防护,这才敛去惊容,不住口的冷笑。
“呼!”南鹰长长吐出一口气,长刀遥指道:“你不是一个普通军士,到底是谁?”
那敌军口中发出低低的喝声,城头上的战团之中立即又跳出两名敌军,其中一人正是偷袭张节之人,三人一起呈品字形向南鹰逼来。
“原来如此!”南鹰突然间恍然大悟,不由纵声长笑道:“看来是本将这面竖在城头上的大旗,将你们给引来的吧?”
“呸!”他狠狠向地上啐了一口,不屑道:“韩遂那蠢才见攻城不下,竟敢派人前来于乱军之中行刺,真他娘的有出息!”
“将军你错了!”那险些一刀得手的刺客微笑道:“战场之上只有生死,只分胜负!至于其他,均不重要!”
“想杀本将?”南鹰眨了眨眼睛,傲然道:“这样的人很多,可是本将一直到今日依然活得很好!”
“将军虽然武艺高强,又有宝甲护身…….”那人自得的一笑,随手扬了扬手中闪着异光的长刀:“这柄刀可是涂了剧毒的,只要划破将军一丝血肉,便已经足够!”
“更何况!”他瞧了瞧两侧虎视眈眈的同伴,微笑道:“我们有三个人!”
“原来,你并不是一个刺客!”南鹰突然笑了:“若是一个真正的刺客,绝对不会回答对手的问题,更不会给对方留下反败为胜的机会!”
“什么意思?”三名刺客一起微微变色。
“这个意思!”他们脚下突然响起一个微弱的声音。
一名刺客突然象烧红的大虾般弓起了身体,一支从下而上斜插而出的长矛,将他整个身体串了起来。
张节浑身是血的坐起身来,将插在腹中的长刀一把抽出,随手砍向另一名刺客的右腿。
不待那刺客惨呼倒地,一柄鹰刀电射而至,从他额上直深入柄,惨叫之声戛然而止。
最后一名刺客的身躯突然颤抖起来,他狂叫一声,将手中长刀掷向南鹰,立即返身向城边奔去。拼着受点伤,甚至是摔断一条腿,只要能纵身跃上城墙边的轒辒,便可以保住性命。
可惜,他还是算错了一事,因为他的速度永远不可能超过一样东西,那就是子弹!
“砰”,那刺客满面惊骇欲绝之色,身形一晃,重重倒在城垛上。
“张节!”南鹰一把抱起奄奄一息的张节,若没有他拼尽最后一丝力量相救,自己可能真要阴沟翻船了。
望着他渐渐黯淡的眼神,南鹰不由肝肠尽断,发出一声悲愤的狂叫。
“将,将军!”张节发出低低的呼唤,南鹰急忙将耳朵凑在他的口边:“能为将军而死,快哉!可惜只能为将军死一次,宜阳…..宜阳的兄弟们交给将军了!”
感觉怀中雄壮的身躯沉了下去,南鹰的泪水终于模糊了双眼,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日初入宜阳城中,那个打马而来的威武军官,还有那个为了救护百姓而不辞劳苦的身影。
“啊!”南鹰猛然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他弹起身来,从刺客额上拔出鹰刀,旋风般向仍然与汉军们厮杀不休的敌军冲去。现在的他,只需要以杀戮来平息胸中的熊熊怒火和那刻骨铭心的伤痛。
城头上的敌军终于被赶尽杀绝,城下的敌军也匆匆再次回撤,只有南鹰望着张节和众多将士的遗体默然无语。
突然他一眼看到那三具刺客的尸体,眼中精芒闪动,寒声道:“传令!为了节省体力,将所有敌军的尸体掷下城去,这三人……”
“吊起来!”他淡淡道:“示众三日!”
“将军!”有人小声道:“敌军尸体若是堆在城下久了,会引起瘟疫的!”
“不用担心!”南鹰摆手道:“最多三日之后,敌军将会自行退去,否则他们必将陷入各路勤王之师的重重包围,待那时,我们便可从容不迫的掩埋尸体!”
“原来如此!”汉军们的眼睛亮了起来,只要再坚守三日就可胜利吗?
经过连续七八日的疯狂厮杀,士卒们均已到了身心俱疲的崩溃边缘,而一直苦盼的援军却迟迟没有到达,更令守军生出绝望心理。
回援的主力肯定没有那么快,可是洛阳周边的各城汉军为何也没有发兵来援呢?一直到一小队成皋县赶来赴援却险死还生的汉军狼狈进入洛阳,这个谜底才被揭开。
韩遂的两万五千骑兵一直游弋于洛阳周边,并迂回到了洛阳以东和黄河南岸。他们利用强大的机动能力,完全控制了洛阳外围的一切要道。对于小股逃难的灾民视而不见,却全力打击各地奔赴帝都的援兵、补给,不仅彻底掐断了帝都的脖子,更达到了以战养战的战略目的。
这个消息虽然被南鹰全力封锁,却依然传了出去,若非各部将领督军甚严,治军有方,只怕立即便会造成军心涣散。南鹰甚至怀疑,这一小队成皋汉军根本不是力战之后杀出重围,而是韩遂故意网开一面放入洛阳的,目的只有一个,利用他们来动摇城中士气。
那么,唯一可以成功突破叛军防线抵达洛阳的援军,只有卢植率领的两万精兵了,算算日子,他们即使再慢,三日之后也该到了。而各地赴援的汉军在前车之鉴下,也一定会集结整军,绝不会再予叛军各个击破的机会,他们只怕也是在等待卢植的出现吧!
“卟嗵”、“卟嗵”,一具具敌尸有如沉重的麻袋,被毫不顾惜的掷下城去,令人生出人命不如草的凄凉感觉。
南鹰信步而行,正要举足迈过一具敌军,突然凉冷阴寒的感觉袭遍全身,他毫不犹豫的向后飞退,心中却一直沉了下去。他还是低估了韩遂,他派出的杀手并不仅有三人……
地上的那具尸体突然直挺挺的跃了起来,一道凄惨的剑光从手中爆现出来,有如附骨之蛆般向南鹰喉间钉去。
汉军们失声惊呼,却均已救援不及。
突然一只洁白莹润的手掌伸了过来,悄无声息的印在了那刺客的胸前。这一刻,仿佛时间停顿了一下,因为所有人的脑海都深深刻下了那只手掌快慢难分、诡异绝伦的场景。
下一刻,那剑术超绝的刺客有如被投石机掷出一般,被直接轰飞出去,人在半空中便喷出大蓬触目惊心的鲜血,最终四肢无力的掉下城下。
包括南鹰在内的所有汉军,一起张口结舌的望向出手之人。那人身着一身普通的汉军盔甲,脸上罩着护面,他正缓缓收回右掌。
他向着南鹰点了点头,一股低沉的音波同时传入南鹰耳中:“臭小子,你算是又欠了我一条命!”
“原来是你!多谢了!”南鹰听到张角那熟悉的声音,心中终于松了一大口气:“你还真是神出鬼没!对了,你最近又有什么感应吗?”
他挤眉弄眼的指了指天上道:“那个……啥时来啊?否则你老人家一直被困在洛阳也不是个事啊!”
张角嘿嘿一笑道:“困在洛阳?正要说于你知道,日前我已再次感受到神谕,两日之后,就在此地!”
“什么?”南鹰险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脱口大叫道:“就在这里?这怎么可能呢?如此众目睽睽之下……”
“南鹰!”城下突然传来中气十足的大喝,声音中尽是愤怒与怨毒之意。
南鹰和张角同时循声望去。
城下一箭之地外,韩遂单骑伫立,身后兵甲林立。虽然相距甚远,南鹰却似乎仍能看清他面上的狞厉之色。
“你好狠!”韩遂狂叫道:“竟敢将我属下的将士悬首示众,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放屁!”南鹰想起张节的逝去,眼中直欲喷出火来。他跳上城垛,戟指大骂道:“韩遂你这条老狗,有本事明刀明枪的来取老子性命,却派几个孙子混在普通士卒中暗杀老子!这就是天下闻名的西凉军吗?我呸!不怕丢了你韩家祖宗的老脸!”
城上城下的将士们一起哗然,连西凉军战士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韩遂一时语塞,随即回骂道:“因为你该死!本将顺天意、应民心,至帝都扫平奸宦,意欲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而你,不仅违背天意、助纣为虐,更兼负隅顽抗,致令生灵涂炭,你若不死,当真是岂有天理?”
西凉军战士们的脸上,渐渐回复了平静,而汉军将士则一起喝骂起来。
“都住口!”南鹰不怒反笑,他霍然伸出右手,立时间,城墙上所有的嘈杂声音立即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一手,尽显南鹰在汉军中的崇高声望,连韩遂的眼皮都不由跳了一跳。
“你竟然敢说本将违背天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南鹰嚣张的狂笑之声随风传遍两军阵中:“敢不敢和本将立下一个生死赌约?”
“韩遂,你欺君罔上,逆天叛国,戕害无辜,残杀忠良,不忠不孝,猪狗不如!你的罪行,令天怒人怨!”他缓缓伸出两根手指,森然道:“两日!两日之内,若无天谴降临,向天下昭示你的恶行,那么本将便从城上一头撞死!你呢?你敢不敢以死立誓?”
韩遂听得心中狂怒,抬头迎上南鹰那闪着寒光的双眸,不知怎的,竟是一阵心寒。南鹰难道疯了?他怎么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当众以死立誓!难道真是什么倚仗不成?
他将那句几乎冲口而出的那句:“如何不敢?”硬生生咽了回去,冷笑道:“想不到勇冠三军的鹰扬中郎将竟然只是一个装神弄鬼之徒!”
他拨马回行道:“那么本将等着你两日之后,自绝于世吧!”
“西凉军将士们!再若执迷不悟,附逆造反,两日之后便会玉石俱焚!”南鹰厉声道:“韩遂,既然你心虚不敢立誓,两日之后,本将会亲自取你首级,以慰苍天!”
韩遂闷哼一声,终于不敢说出生死誓言,只得打马疾行。他的沉默无异于在气势和大义上输了一筹,西凉军将士面面相觑,均生出前途堪忧的不安心理。
而城上的汉军将士们更是相顾失色,平民们尚且重信守诺,身为主将自然更当一诺千金。如今,将军当着两军数万人马公然起誓,一旦两日之后没有天谴降临,那么南鹰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当众应誓,自裁身死,二是身败名裂,为天下人所耻笑!
只有南鹰若无其事的跃下城垛,微笑着拍拍张角的肩膀道:“老张啊!瞧瞧兄弟对你的信任吧!这可是连信誉和性命都一起压上了,你可千万不要耍我啊!咦,你怎么了?抖什么抖啊?”
“不会吧!”南鹰惨叫起来:“你千万不要告诉我,神仙两日之后不来啊!他这一改主意不打紧,我可就真要跳城自尽了!”
“不!不是这样的!”张角浑身轻颤,虽然护面后的神色无法窥知,但是他惊惶的声音却无法掩盖他内心的真实:“我刚刚又感到了神谕,仍然是这里,仍然是两日后!可是,可是?”
南鹰长长松了一口气,随即讶然道:“可是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如此失态!”
“两日之后,生死试炼开启!”张角脱口大叫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令我直接破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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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放弃no=认输同学的指示,将文中一些的生僻字注音并简析如下:
轒辒:注音为fenwen。出于《孙子.谋攻》中的“橹,轒辒”,应为盾牌式的四**车。曹操曾注解:橹,大盾也,轒辒,轒床也,轒床其下四轮,从中推之至城下也。
由此可知,这就是一种当时比较先进的,具备很强防御性的攻坚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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