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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涧边,难楼和数十余乌丸人倒满一地,数百名奔出营门正向此处疾驰的乌丸骑兵也成片成片的莫名倒下。随着南鹰目光再向远处延伸,骇然惊见远方寨栅附近的敌军似乎也乱成一片,不时有人软倒,一面旗手高擎的大旗正在缓缓倒下。由此可以想象,叛军大营在乍逢如此诡异无比的纷乱局面,纵然仍有人不受影响,营内军心也必是极度恐慌。
“倾城皆醉?”南鹰咀嚼着这四字背后的真义,有些吃惊道:“难道不是致命**吗?”
“呸!”张梦依娇嗔道:“本姑娘有那么残忍吗?”她扬起纤纤玉指道:“你自己好生瞧瞧吧!”
脚下倒伏的乌丸人虽然一动不动,但细观之下仍可看到胸膛的微微起伏,显然只是陷入深度昏迷之中。
“中了本姑娘这种奇药,若不沉睡两日,休想清醒过来!”张梦依傲然道:“否则,本姑娘怎敢在将军面前夸下海口!”
“你当真是通过山涧下药的?”南鹰忍不住道:“为何我军战士均喝下了那山涧之水,却毫无反应?”
“毫无反应?”张梦依似笑非笑道:“若真无反应,你方才又岂会险些晕倒?我又何必令攻击的战士们含服药叶?”
“原来如此,本将佩服!”南鹰恍然大悟,他作出一个虚心求教的姿势道:“还请小姐详细赐告!”
“倒是难得见你如此谦逊!”张梦依发出轻轻的悦耳笑声,眨了眨秀目道:“那么本大师便教教你这个学生!”
两人不由相视而笑。奠定胜局的喜悦充斥于心间,生死与共的患难真情也依旧在心头回荡,两人之前的隔阂竟似在瞬间烟消云散。
“父亲当年游历天下,曾得半卷古经,其中载有上古用药奇道,可惜父亲后来沉迷于修习《天道九章》,对此等小道再也不曾瞧上半眼!”张梦依美目凄迷,不知是回忆起与张角的父女之情,还是在缅怀自己的童年时光:“倒是我,自小没有了母亲,长居于深山之中,唯有研习经卷聊以自娱!”
“这倾城皆醉,便是那古经残卷中所记载的法门吗?”南鹰有些明白了。
“也不完全是!”张梦依摇头道:“那药经颇有残缺之处,很多炼药之术并不完整,我只得对照古今医术,尝试以种种另类法门予以补全!”
“厉害啊!”南鹰衷心赞叹道:“只说这倾城皆醉吧,竟能于弹指之间瓦解数万大军……”
他突然间双目放光,腆着脸道:“张大师既有如此天下无敌的法门,可否不吝赐教?”
“可以!”张梦依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她瞧着南鹰露出狂喜之色,却促狭一笑:“可惜你若存了再次用于大规模战事的心思,却注定空欢喜一场!”
“这是何故?”南鹰不由愕然道:“难道梦依小姐是在戏弄于我?”
“非也,只是你未免过于小视了施展这些天地奇术的难处!”张梦依嗤笑道:“知道我为何大费周章的布置了这么多日?先是采集山间奇花异药一十七种,溶于山涧之中顺流而下,因这些药物溶水后药效大减,只得花费数日之久,令药性于不知不觉中深藏人们体内……你的脸色又变了,不用担心,这些药物在没有诱因之下,绝无伤害,且会渐渐消散!”
“可是我明明……”南鹰再次失声道。
“你又错了!”张梦依微笑道:“这一十七种药物不过是第一步,瞧见那些仍在飘散的青烟了吗?那才是真正的杀手!”
她不理南鹰一脸震动之色,自顾自道:“引燃这些青烟之物,是采自数里外一株硕果仅存的醉人柏之叶,再混合我自制的六种药粉,原也是无害于人,反倒可以起到止疼之效……可惜,配合山涧之水的奇药,便形成了这当今天下独一无二的倾城皆醉!”
“当然,经过我的调配之后!”她得意的指着一匹缓缓游荡的战马:“此药只对人有效,对于动物却是分毫无害!”
“原来是这样!那么你塞入我口中的药叶,才是解药!”南鹰听得冷汗涔涔而下,幸好此女是友非敌,否则自己绝无幸理。
他想了想,才道:“小姐解释的甚为清楚,不过我不明白的是……虽然施展此药步骤繁琐,环环相扣,毕竟仍是大有可为,为何小姐竟说本将今后再不可行?”
“那些药粉和奇花的提炼收集之难,我自不必赘述。”张梦依冷笑道:“只是刚才提到的那种醉人柏,世间仅有一株,而其叶摘下后不消三日便会枯败,从此再无半分药力。试问将军,是否今后对敌都欲引至此山才敢开战呢?”
“是这样……”南鹰听得目瞪口呆,终于颓然道:“看来真是空欢喜一场了!”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皆有其定律!”张梦依板起脸来教训道:“若是如此可怕之物随意便可施展,必受天谴!”
南鹰瞧着张梦依的肃然之色,险些冲动的告诉她,千余年之后,有一种名叫核弹的东西比之倾城皆醉还要危险千万倍,且其数量之多实难计数,如何未见天谴?
他心中蓦的震动了一下,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或许在无数个维度空间中的地球,早已在人们自己创造的可怕武器中成为死域。他轻轻的叹息一声,低声道:“你说得不错!”
“好了!且不说这些了!”张梦依凝目远眺,欣然道:“瞧啊!你的部属们已经依约发起攻击了……不过他们似乎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
“当然…..因为你做到了!”南鹰突然心中生出一丝淡淡的惆怅:“而你也完成了我对你的考验,从此回复自由之身…….本将正式宣布,你立下的天道誓言就此解除!”
“你还是错了!”张梦依低下螓首,低低道:“小妹夸下的海口是,不损一人取得胜利…….可是若无你舍命来援,小妹必将折于此役,所以,这誓言仍未破除!”
“你这又何苦呢?”南鹰不由呆了,他苦笑道:“这是否过于追寻完美了呢?须知世事无……”
“你是否嫌弃我留在你的身侧?”她以微不可闻之声道。
“这怎么可能?”南鹰一怔,才以无比郑重的口气道:“我曾答应你父,视你如妹…….照顾你,是我的本份!”
“好了,将军不必多言了!”她轻轻侧过身来,留给南鹰一个无限美好的侧影,幽幽道:“将军目前,只须为一件事情忧心……眼前数万昏迷不醒的俘虏,你是杀是留?”
“什么?”南鹰转过头来,望着脚下一直延伸至远方军营的遍地躯体,头皮发麻道:“确是一个**烦!”
他突然再次想起一事,失声道:“不好,连白绕也被迷倒了!”
面色苍白的白绕在两名军士搀扶下,脚步蹒跚的一路行来,重重坐在山涧边的一块大石上,双眼无神的环顾四周。军士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虽经药叶救醒,仍是一时难以恢复常态。
对上南鹰关切的目光,白绕浑身一震道:“将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手下的兄弟们……”
“你放心,他们只是暂时昏迷了,醒来便无大碍!”南鹰拍了拍他肩膀,歉然道:“只是为了大局,让你和你的兄弟们受苦了!”
“呼!”白绕长长吐出一口气,终于渐趋清醒,他难以置信道:“将军真是神人也,竟能于不知不觉中覆灭数万大军!”
“说到这数万大军……”南鹰一阵头疼,他苦笑着望向围拢过来的部将们:“都说说吧,如何处置这些正在呼呼大睡的俘虏?”
众将面面相觑,半晌无言。
“恕末将直言!”甘宁沉声道:“若是真如梦依小姐所言,这数万敌军将在两日之后自行醒转,那么末将建议……”
他单掌下劈,狠狠道:“唯有斩草除根,一劳永逸!否则我军既无力押送数万敌军上路,也无法应付他们醒转之后的追杀报复!”
听得甘宁杀机凛然之语,众人无人悚然心惊,心底透出一股寒意,连张梦依亦有些花容失色,然而却均知他说的是句句属实,一时无时辩驳。
“不妥!”李进终于开口道:“我辈铁血军人,若是当面杀敌,哪怕是血流飘杵亦不为过,可是…….如此大肆屠戳全无反手之力的战俘,末将表示反对!”
“不如这样!”高风犹豫道:“只杀那些乌丸人,以震慑其余贼军……纵使他们醒来,一者失去了乌丸人的快速骑兵,根本无力追击我军,二来看到了血淋淋的警告,量他们也不敢再来自取灭亡!”
“不可,乌丸人虽然该杀,可是如此屠杀实在是有伤天和!”孙策出言道:“末将建议,派出快马与匈奴一方联络,由他们前来接受战俘…….一旦他们实力暴增,更可令河北局势达到平衡,这可是叔父之前便定下的方略!”
“时间上来不及!”南鹰摇了摇头:“两位匈奴王子不可能在两日内抵达,我军也不可能继续在此逗留,必须从速撤回渤海……一旦敌军仍有后续部队,我军又将陷入困境!”
“要依末将说,还是杀了吧!”侯成满面杀机道:“一旦我们纵虎归山,必将后患无穷!”
“将军!”他望着南鹰,轻轻道:“自古便是慈不掌兵,为了兄弟们的安危,还是当机立断吧!”
“末将反对!”姜奂急急道:“将军素以仁义之名传诵天下,若是行此杀戳之举,必将为天下人所唾弃!”
“不如交由白绕处理吧!”又有人大叫道:“反正他手下的数千人马都是自己人,咱们也不可能下手,不如由他一口吃下这数万人马,从此便可独霸太行山了!”
“说笑话的吧?”白绕此时已经完全清醒,吓得险些弹了起来:“数万大军在此设伏,唯我一家全身而退,这本身已将令我成为众矢之的。若要我再收编这么多人马,休说我吃不吃得下……于毒身在此间不足为虑,而眭固仍然驻守太行山,还有白波军四大首领亦不过来了一半,我将如何应付他们接下来的疯狂报复?”
他向着南鹰欠身一礼,语重心长道:“将军,在下思忖着,眼下仍然不到公开表明立场之时。将军也看到了,身为内应,在下起到的作用实在是无法估量!”
“你说得对!”南鹰毫不迟疑道:“本将绝对不会轻易将你这样重要的人物推到台前…….”
他话音未落,众将已然吵成了一片,有的说要杀,有的说要俘,均是各持己见,毫不让步。
南鹰心头尽是烦闷之意,谁能够预料到打了如此一个辉煌的胜仗之后,却会面对数万战俘而束手无策,传将出去必将成为天下间的笑话!
他突然一眼看到俏立于一旁的张梦依,正将线条优美的脸庞侧转过来,怔怔的凝望着流淌的涧水,眼中放射出令人无比痛惜的凄惶之色。
她是在心头不安吗?数万敌军皆因她而被俘,一旦数万人头落地,她是否会因此而终身为噩梦所扰?
“都住口!”南鹰心底再次闪现出马伦那悲天悯人的慈祥目光,猛然间下定决心,他沉声喝道:“本将决心已定,无论是乌丸人,还是太行山、白波军的贼众……”
众将一起屏息,静静的望向南鹰,却见他嘴唇轻动之间,轻描淡写的继续道:“全部放过!”
“什么?”众将终于齐声脱口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