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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火车后,唐桑并没有等到程泽来接她,程泽科里来了一个重症病人全科室都聚在一起开会商量手术方案,对此,唐桑见怪不怪。
那晚,唐桑看着在她身边熟睡的程泽,浓墨的夜色勾勒出程泽的轮廓,他是个很帅气的男人,在唐桑看来,程泽的侧脸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侧脸,她看着程泽,心里涌出一个想法:你爱他,你自己是清楚的,好好地跟他过下去吧。
程泽也感觉到了唐桑的变化,没有动不动再给他摆脸色看,跟他冷战,她还是一如往常地有时间就煲汤熬粥送到医院,还给他买了五件衬衫和两件大衣,言语间也非常体贴,科室的同事都说他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娶了这么好的老婆。
程泽总算松了口气,看来唐桑是憋在家里太久了,出去走走散心就好了。
“你怎么不回家?”袁茉倒了杯热牛奶递给唐桑,往上拉了拉被子,在街上相遇后,两个深夜在街上哭泣的女人相拥而泣,袁茉把唐桑带回了家,明天是周六,李优下班就跟着周继为走了,说要星期天才回来。
唐桑捧着杯子发呆,她已经平静下来了:“我真的要离婚了。”
她的样子像是看空了一切,袁茉被吓住了,害怕她想不开,急忙说:“真的?你要想好啊,那个……你自己过得好最重要。”
唐桑点点头:“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的。我对程泽算是彻底死心了,连他爸都看见他跟他初恋纠缠不清,他还跟我说是我多想了。我总是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骂他怪他,他一句话都不反驳,一提离婚就拒绝,反正他就一句话不离婚,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离婚,跟我离了不正好去找他的真爱吗!拖着有什么意思呢!”
他们的事袁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拍拍唐桑的手:“别想这么多了,睡吧。”
“我睡不着,心里乱。你家里有酒吗?”
“酒?”袁茉看向餐桌上那半瓶威士忌……
半小时后——
威士忌空酒瓶倒在桌上,唐桑捏着酒杯靠在沙发垫子上,双颊通红,她拉着袁茉的手,嘟嘟囔囔地说:“去年就这个时候,我们楼上着火,大火,消防车都来了好多辆的那种大火,我在卧室睡觉,要不是醒得快,可能就要被烟熏死了,被烧死了也说不定。我跑到楼下给他打电话,我想就算他回来不了也可以在电话里安慰我,但是你知道他第一句问我什么吗?”
袁茉摇头。
唐桑喝完最后一点酒:“他问我他的那些书有没有被烧着,那些书!那些书比我还重要!”
袁茉眯着眼皱眉说:“啊——,你老公好挫。”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根本不爱我,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我只是跟他结婚的人,换一个跟我差不多的,或者比我更好的,他也能接受。但是我真的爱他,看见他比看见快递小哥还开心。”
唐桑放下酒杯,揉了揉头发:“谈恋爱的时候不觉得,结了婚才发现我和他很多方面都不同,连吃饭的口味都不同,我不想再将就他了。”她叹了口气,“可是我一想到离婚就觉得一下子寂寞了,我很作吧。”
袁茉仰着脖子喝完酒,努力睁开迷醉的双眼,酒杯掉落在脚边:“作?我不觉得你作,爱情的反面本来就是寂寞啊。我小时候以为长大了就不寂寞了,但是长大了一样寂寞,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逛街,跟小时候想的完全不一样。”
唐桑点点头:“同意。就像我,虽然结婚了,丈夫和我不是一条心,就跟没结一样,不对,没结婚之前我还能混入未婚队伍,结了婚就只能进入已婚队伍了,大家说的都是丈夫小孩,我什么都说不上话,时间久了就喜欢一个人,寂寞啊。”
“或许——”袁茉看着唐桑,“人生本来就是寂寞的。”
折腾了半夜,袁茉凌晨四点才睡,一觉睡到下午一点,她从睡梦中惊醒,还带着醉酒的头疼,连拖鞋都没穿跑到客厅,唐桑早就走了,沙发上放着整整齐齐的被子,茶几上留有一张纸条:
谢谢你收留我,我回家了。你别担心,我不会做傻事的,改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纸条的右下角唐桑还画了一个笑脸,可袁茉却笑不出来,能不能体谅她这个被砸死重生的人的心情!她是真怕唐桑跳楼,昨晚她那个生无可恋的样子把袁茉吓坏了。
她给唐桑打了通电话,唐桑接通了,说她刚从商场出来正在回家的路上。
袁茉稍稍松了口气,还能购物就证明心情还不错。
被这么一闹,袁茉也懒得做饭,幸好前天买了吐司,吐司就着开水解决了一顿午饭,然后她开始写城市美食地图的计划书,工作早日完成,她才安心。
从梳阔勒回来后,袁茉想过要重新回到时尚行业,她查了几家时尚杂志社的资料,都兴趣缺缺,冥思苦想了一晚上,袁茉决定既然重来一回就得试试不一样的生活,迎接新的挑战。这么一想,她的心就定下来了。
打下最后一个句号已经是晚上七点了,袁茉累得腰酸背痛,窝在她大腿上的顺顺跟着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跳了下去,冲着她喵一声:铲屎官,朕要用膳了。
伺候好顺娘娘用膳,袁茉饿得差点连猫粮都想抢。不能用面包开水对付了,袁茉决定要出去大吃一顿犒劳自己。
晚上七八点,几乎每家餐馆都是满客,一眼望去全是人头,服务员忙得恨不得飞起来。袁茉一边走一边找,又走到了昨晚的那条小巷子口,远远的望去,那家叫“清欢”的店好像还有座位。
这里身处闹市但还挺安静的,像是和外界隔绝开来了。
她先往里探了探,忽然,店里出现一个人,她惊讶地瞪大了眼,嘴巴微张:“穆原!”
穆原刚做好一道新品菜式从厨房出来看见店门外站着的袁茉也有点惊讶,y市真是小,这么快就相遇了。
“请进。”穆原拉开玻璃门。
袁茉:“好巧,这是你的店?冯哥和张鲁泽呢?”
穆原引着她坐到进门右手边第二张桌子,这是唯一一张空桌:“这是我和我大哥一起开的,平时是我在打理,冯哥和小张在这里帮忙,但是今天冯哥家里有点事没来,小张在后厨做事。”
“大哥?昨晚招待我的那位先生是你大哥。”袁茉笑了笑,“你们兄弟长得不太像啊。”
穆原“嗯”了声:“昨晚?昨晚那个喝醉酒的是你?”
袁茉点头。
穆原扬了扬眉,不紧不慢地说:“我哥说昨晚有个客人说那道甜品需要改进,你觉得哪里需要改进?”这件事他想了一整晚,要不是怕打扰到穆松他都想起床再做试验。
甜品?什么甜品?昨晚袁茉喝了一晚上的酒,现在还有点晕乎乎的,她仔细想了想,哦——,原来他还记着呢,牛油果!
袁茉说:“不够甜,我不喜欢吃甜食都觉得不够甜,而且太稀了,没有奶昔的那种感觉,就只像是牛奶里加了牛油果,还是没搅匀的那种,尝不出特色,不过我很喜欢表皮是酥脆的,如果再放点坚果就更好了,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用酸奶。”
穆原默想了一遍说:“放坚果不行,会遮掩掉奶香和牛油果的味道,喧宾夺主了。酸奶……快入冬了,酸奶太凉,加热又破坏了酸奶的味道,还是牛奶比较好。”
袁茉瘪瘪嘴:“这只是我的意见而已。”
穆原笑笑:“对了,我差点忘了,你要吃点什么?”
“吃什么……”这真是一个大问题,袁茉想了想,“我一个人,你有什么推荐?”
穆原正要说话,店里有客人叫他,袁茉让他先去,她从柜台上拿了菜单,点什么好呢……天梯鸭掌、甜牛肉饼、糟溜鱼片、银耳素烩……
忽然,肩上一沉,袁茉抬头一看,“刘可可!”
刘可可摘下墨镜,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左顾右盼:“嘘,低调,低调。”
店里的客人多,有些嘈杂,没几个人注意到她们,刘可可亲亲热热地挽着袁茉的胳膊:“我们俩都好久没见了。”
袁茉抽了抽嘴角,也没有多久吧,你天天都在微信上发自拍照。
“怎么只有你一个,唐桑呢?”刘可可问。
袁茉说:“她家里有事。”
刘可可眨眨眼:“她还在和她老公闹离婚?”
刘同学真相了。袁茉含糊不清地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刘可可“哦”一声,没有再多问,看见穆原看了她们一眼,刘可可挥了挥手,“你是第一次来?”
袁茉:“不是,昨晚来过。”
她俏皮地笑:“我已经来过好几次了。”
“你是怎么发现他在这里开店的。”
刘可可说:“这家店早就开了,好像是去年就开了,张鲁泽说穆原是经营一段时间就停一段时间,出去学做菜。”
袁茉笑:“你打听得还挺清楚的。”
刘可可得意:“当然了,我盯上的目标必须由我一手掌控,让他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袁茉:为穆原默哀一秒钟。
就在说话间,她们身后的座位被新来的客人占了。
袁茉: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最后,穆原把她们带到后院,这里原本是不对外人开放的。后院正对着静安公园,很安静,院子里种着一棵腊梅,现在还未开花,光秃秃的树下摆放着一套原木桌椅。穆原按下开关,墙上的灯亮了,刘可可兴奋地跑过去,左看右看,说:“这里好安静,好适合做烧烤。”
“两者的关联是?”穆原挑眉。
刘可可笑嘻嘻地说:“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把唐桑也叫来吧,还有小张和冯哥,大家聚一聚啊,你们就不想我吗?”
穆原/袁茉:……
无语归无语,但袁茉承认她确实有点怀念在梳阔勒的那几日,每天聚在一起烤火聊天,还挺温馨的。
半个小时后,梳阔勒六人组聚齐了。
店里的客人陆续离开,穆原提早关店,他按照刘可可说的,在后院架起了烧烤架。
店里还有肉末,可以做油炸小丸子,冰箱里有五条早上买的鲳鱼,可以做干煎鲳鱼,再有就是五花肉、嫩牛肉、鸡腿、茄子、豆皮、金针菇。
冯达和刘可可叙旧,袁茉主动帮穆原准备材料。她一进厨房吓呆了,这哪儿是厨房,这是什么实验室吧,各种器具食材摆放得整整齐齐,像列兵一样。
“你是处女座?”袁茉一边往鸡腿上抹辣椒面一边问穆原。
穆原专心地处理鲳鱼,没有回答,直到他处理好最后一条鲳鱼才说:“不是。”他又加了一句:“整理厨房是我的爱好,我有点洁癖,那个盆子不是放在水池边的,你用完了就放在水池里,我等会儿洗。”
然后,穆原又把袁茉用过的调料瓶重新摆放了一遍,确定摆放整齐才露出笑脸。
袁茉突然想到他看的是德文书,难道——“你以前是在德国上学吗?”
穆原点头:“慕尼黑工业大学念的本科,后来去了瑞士念硕士。”
“这么牛!”原来是学霸。
穆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算什么牛,比我牛的多的是,我们出去吧。”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点没有装x的感觉。
坐在屋外的人聊得热火朝天,刘可可正吐槽那场大秀:“什么大秀,就租了间废弃工厂,随便装修了一下,我真是自降b格,早知道就不该去的。给钱的时候你们没看见那设计师扣扣索索的样儿,就两千块钱,看得我胃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给两亿呢……”
袁茉把五花肉和牛肉都放在烤架上,刷上一层油,心想:果然是这样……她抬头看了刘可可一眼,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影,刘可可真的很眼熟,是谁呢?袁茉仔细想了想,没能想出答案。
穆原端着刚出锅的油炸小丸子出来,瞬间被哄抢一空。袁茉咬了下嘴唇,她也想吃,算了,还是烤串吧……
“这是你的。”穆原拿着一小盘小丸子在袁茉眼前晃了一下放到一旁,然后站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夹子,“你过去跟他们玩吧,我来。”
“那麻烦你了。”烧烤的烟确实呛得她难受。
穆原:“别客气。”
袁茉坐在唐桑旁边,她尝了一颗小丸子,肉剁得细细的,炸得外焦里嫩,酥脆,没有油炸的油腻感,蘸着椒盐吃,很香。但是好像缺少一点什么。
如果把小丸子捏成不规则形状的话,可能会更好一些,受热面会更均匀,小丸子也就更酥脆。
别看油炸小丸子谁都能做,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最简单的往往也是最难做的。
穆原算不上大师,但是他做菜很用心,这一点就很难得。
袁文和曾经说过一个厨师的喜怒哀乐,他是否用心是能反应在菜品上的,如果他对一道菜不尊重,或是对厨师这个职业不尊重,这道菜就算用上十八般武艺也不会好吃。
“干煎鲳鱼、五花肉、牛肉都好了。”穆原要喝一声,在众人的欢呼下端着一个大盘子走过来,上面摆满了烤肉,另外一个小盘里装有五条干煎鲳鱼。
“唔,五花肉好吃!”
“牛肉好嫩!”
袁茉趁着他们抢食的时候,先动了鲳鱼,她用筷子拨开鲳鱼被煎至金黄的表皮,细嫩的鱼肉里飘出几丝白烟,瞬时香气四溢,引得袁茉食指大动,她夹起一块,好嫩,外皮酥酥的,有点咸,正好和平淡无味的鱼肉中和。
鲳鱼是海鱼,刺少肉嫩,用煎的方法挺好,既保持了鱼的原味,又增加了鱼肉的层次感。
如果再有……再有点腌脆的萝卜丝就好了,搭着鱼肉一起吃,一个细嫩,一个鲜脆,一定很不错。
“你觉得还差点什么?”穆原问。
袁茉愣了一下,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嗯,可以加一点腌萝卜丝吗?”
“腌萝卜丝?”穆原眯了下眼睛,“好。”
他虽然不知道腌萝卜丝是否可以配鲳鱼,但他愿意试一试。
酸脆的萝卜丝配上细嫩的鱼肉,好吃得能把舌头吃掉,刘可可惊呼穆原是厨艺天才,穆原勾了勾嘴角,他往袁茉身上投了一眼,很快就收回。
六人一边吃烧烤一边聊天,唐桑的电话突然响了,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她。唐桑瞥了一眼来电,正想挂断不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接通。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唐桑只听不说,到最后,她才开口:“没什么好说的,好聚好散吧。”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唐桑挂断电话看着他们,故作轻松地笑说:“吃呀,看着我干嘛?”
冯达舔了舔油汪汪的嘴:“妹子,真要离啊?”
唐桑夹了一块鲳鱼肉在盘子里拨了拨,说:“嗯,要离。”
“妹子……”
“冯哥你别劝我。”冯达想要劝一劝,被唐桑阻止,“婚姻这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吃啊,继续,别因为我冷了场。”
袁茉担忧地看着她,唐桑冲她俏皮地眨眨眼,袁茉发誓她看到了唐桑眼里的泪花。
深秋的夜晚气温骤降,穆原给大家各发了一条羊毛毯,今晚的月色正好,大家坐在一处喝着暖乎乎的桂圆红枣茶看着月亮。
忽然,一朵烟花飘上夜空绽放,随后,一朵接着一朵。
袁茉好长时间没有这么悠闲过了,在星光打拼的那十年,好似一个梦,现在才是真实的生活。
刘可可说:“你们觉不觉得咱们挺有缘的,不如,义结金兰吧。”
穆原/冯达/张鲁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