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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肆虐的寒风呼啸而过,拍打在窗户上哐哐作响,屋内燃烧的柴火发出一两声爆裂声,谁也没有说话,袁茉感觉到背后两束炙热的光打在她和刘可可的背上,真是躺着也中枪。
很快,寒风刮进屋,火光摇曳,唐桑推门而去。
大约过了一两分钟,门又开了,或许是外面太冷,唐桑拿着电话又进了屋,这次电话通了。
“我走了你不知道?”
“我离开家已经五天了你连个电话都没有,你有一点做丈夫的自觉吗?是,你忙,我理解,全天下就你最忙,对不起,我无理取闹耽搁你治病救人了。”
“程泽,我要离婚。”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唐桑变得非常激动,声嘶力竭地吼道:“我要离婚!”
“啪”,她用力地把手机摔到地上,蹲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手机四分五裂,弹飞的后壳划到袁茉拿着火钳的左手上,手背立刻被划出一道血痕,猩红的血一下子冒了出来,袁茉吃痛地叫了一声,手一卸力,火钳又砸到了脚上。
袁茉疼得龇牙咧嘴。
“啊啊啊,流血了,我包里有创口贴,我去拿。”刘可可急忙起身,匆忙之下,她忘了脚下有伤,脚踝疼地她腿软,还没走完一步,又来了一个平地摔。
冯达和张鲁泽手忙脚乱地把她扶起来,穆原掏出一张手绢缠住袁茉的手。
这时,门又开了,张鲁泽请的跌打大夫到了,看到这一幕,年过六旬,冒雪前来的吴大夫一脸错愕,看看三个女人,又看看那三个男人,他老人家真是不理解现在的小年轻……
一番兵荒马乱后,总算都归于平静。六人坐在一起烤着火,谁都没有说话,安静得有些诡异。刘可可的脚被吴大夫包成了一个粽子,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些中草药在一点点的渗透进她的皮肤,或许明天就会好了吧。
袁茉低着玩着手机,李优发来了小猫的照片,说等她回来再取名,还发了一张宠物医院医生的照片,外加一大串红心和【色】的表情。
这个医生看起来个子高大,身材匀称,即使穿着一件白大褂还是能看得出他里面的那件蓝灰色衬衫很有质感,只是照片没有把他的样子拍得更清晰一点,一看就知道是李优偷拍的。
穆原突然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发出的吱呀声打破了平静,他说了句:“我去厨房拿点东西。”随后他抱着一堆红薯和紫薯走出来,埋在烤炉里,做烤红薯/紫薯。
“要不要听故事。”为了缓和气氛,冯达主动开口,“你们不是去了那栋蔡家楼嘛,想不想知道那栋楼的故事。”
这是写稿子的好题材,袁茉点头:“好啊。”
冯达清了清嗓说:“那栋楼始建于清朝……”
蔡家曾是梳阔勒这一片乃至十里八方的大家族,家里出过三个二品大员,还有两个将军,到现在还有蔡家人在梳阔勒附近的镇子做镇长。
“到清末的时候,蔡家有一个儿子,据说叫蔡老五,娶了个顶漂亮的老婆,有多漂亮呢,估计就是那个时候的范冰冰,蔡老五喜欢这个老婆喜欢得不得了,因为他是小老婆生的,在家里地位不高,哥哥姐姐都看不起他,但是他这个老婆漂亮,比那几个嫂子弟妹都漂亮,这下可长脸了,整天像献宝一样带着老婆满家乱窜。”
蔡老五这一举动引得他的嫂子们嫉妒不满,于是家里慢慢传开了闲话,说老五媳妇背着老五偷人,蔡老五原本不信,但是谣言越传越有影儿,而且在外头都传开了。蔡老五质问媳妇有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媳妇哭着喊冤枉,蔡老五被她哭得心软,再加上两人结婚以来感情还算不错,他就没有再逼问。
“他这哥嫂也是歹毒,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有天趁着蔡老五外出喝酒的时候,往他那屋里放了一条男人的裤子,蔡老五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逮着他那个漂亮老婆就往死里打。封建社会女人被污蔑偷人后果有多严重不用我多说了吧,当天,老五媳妇就上吊自杀了。就在蔡家楼的大堂里,据说从那以后经常能听见女人的哭声,蔡老五在他老婆死后没多久就得病死了,不过大家都传是他老婆的鬼魂报仇。”
冯达讲完,屋里又是一阵静默,过了许久,袁茉长长地吐了口气:“好惨的女人。”
刘可可恨恨地说:“臭男人,活该!这个蔡老五就是典型的吃天鹅肉的*丝,还有那些兄嫂,这是兄嫂吗?这是仇人吧。”
“所以那个女人的魂魄一直留在古楼里吗?”唐桑说出了大哭之后的第一句话,声音还有些沙哑。
冯达笑了笑说:“当地人是这么说的,我们去过一次,没有听到他们说的哭声,你们听到了?”
袁茉和刘可可郑重地点头:“很明显。”
“不过也有人请了专家,说是那边有一处风洞。”穆原打开烤炉盖子,用一双极长的筷子在里面戳了戳,“每到刮风的时候就会出现像女人哭声一样的声音,我比较相信这种科学的说法。再烤两分钟就能吃了。”
唐桑站起来往房间走:“我不用,你们吃吧。”
她刚走到楼梯口,又接到一通电话,过了几分钟,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相信你跟她没有什么,但是她呢?我有眼睛,我自己看得见…….对,你不是她,你不能左右她的想法,但是我不想再跟你们两个纠缠下去了,你们之间的那些事我不稀罕听。…….你少拿我爸妈威胁我,他们再喜欢你,也是我的亲爹亲妈,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又过了几分钟,她平淡地说:“你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自以为是,自视甚高,从来都不正视我的想法,一意孤行。”
“……什么叫做我不负责?对啊,跟你结婚我是挺不负责的,一头栽进去现在连离婚都这么困难。我现在想负责了,所以我要离婚,等我回来我们就办,一刻都等不了。”说完,她关掉手机,向上走了两级台阶又退了下来,回到烤炉旁。
这次刘可可没说什么,只说:“你的水果机质量还挺好的。”后壳都摔裂了,还能打电话。
袁茉坐在唐桑旁边,她瞥了唐桑一眼,觉得她有些眼熟。她笑了一下,怎么她看谁都觉得眼熟呢,刘可可眼熟,唐桑也眼熟……不过唐桑真的让她有时曾相识的感觉,她们没有见过吧。
穆原从烤炉里掏出六个黑不溜秋不规则的东西,分不清是红薯还是紫薯,张鲁泽依次拍掉上面的灰,分别递给袁茉、刘可可和唐桑。
冯达斜了他一眼,这小子平时看起来磨磨唧唧的抹不开面,没想到还挺会照顾女孩子的。
刚烤好的紫薯还很烫手,穆原给他们一人分了两张卫生纸,袁茉用来包着紫薯,总算不那么烫手了。
她习惯性地将紫薯一分为二,热气飘了出来,紫薯香甜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大冷的天,吃点热乎的东西最好不过了。
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果然是炭火烤出来的,就是和烤箱不一样,一个字:香!要是再来一杯牛奶或者热可可就好了。
穆原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去厨房端了一壶杏仁露,每人一杯,刚刚好。
大家都吃得痛快,只有唐桑捏着红薯目光落在虚无的一处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她拨开已经烤脆的红薯皮咬了一口,真甜。她讨厌吃甜的,程泽嗜甜如命,她喜欢吃辣的,程泽一点辣椒都见不得,看吧,饮食习惯都不一样,还怎么继续生活下去。
唐桑捏着红薯没再吃,冯达见她发呆就喊了她一声,唐桑抖一下,淡淡地笑了,冯达说:“你在想什么,红薯都凉了。”
唐桑点了下头:“你们……都结婚了吗?”
“结婚?”刘可可嗤笑,“没有,还没找到能养得起我的人。”
张鲁泽和袁茉都摇头,冯达说他已经离婚了,大家都看向穆原,穆原正在看书,抬起眼皮子看了一下他们:“没有。”
刘可可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有妇之夫就好。
“你问这个做什么?”袁茉好奇地问。
唐桑垂下眼皮笑了笑:“没什么,我上楼了。”
冯达拦住她,说:“妹子,有什么你就说,大家是同一个地方来的,又聚在一起,是缘分,你别吊着我们的胃口。”
刘可可附和:“对啊,你问我们有没有结婚,这么没头没脑的,我们都说了,你又装怪了。”
唐桑想了一下,坐了回去,目光落在烤炉上,说:“那我就讲一个鬼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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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桑和丈夫程泽是在两年前一次客车事故中认识的,坐在最后一排的唐桑和程泽受了轻伤,被送往当地的县医院进行救治,两人就这么认识了。
“我当时真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我第一次亲身经历车祸,还看见死人,满地都是血。那种感觉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很可怕。那晚我们坐在病房外,他一直讲笑话分散我的注意力,让我别老是想着车祸的事。”
唐桑想这个男人长得好看又温柔,当时她就陷进去了。
半年后,两人结婚了。
“他是咱们市医院心脏科的医生,平时工作很忙,有时候,我睡觉了他还没回来,我起床了他已经走了,连照面都打不着。我在y大外语学院做日语老师,工作相对轻松一点,我想他平时这么忙,肯定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有时候就炖汤给他送到医院。有一次我去医院的时候,电梯坏了,只能走楼梯,快要到他们心脏科那一层我听到他跟一个女人在楼梯间说话,是他初恋女朋友。”
刘可可惊呼:“卧槽,这么狗血!”
唐桑讥笑:“更狗血是我跟他谈恋爱的那半年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初恋前女友和他在同一间医院工作,还跟他是同一科室的,整□□夕相对。我问过他那个女孩子在哪儿工作,他说在美国读博还没回来。”
“说谎啊……”袁茉叹口气:“果然是鬼故事。”
张鲁泽挠了挠脑袋说:“不就是前女友嘛,都是过去式了,用得着这么担心吗?”
刘可可瞪他一眼:“当然用得着了!你是男人你不懂,对于现任来说,初恋前女友是很恐怖的存在,都怪你们男人太不老实,吃着碗里还想着锅里,我们女人才会整天担心。”
张鲁泽被骂有点小委屈:“我没交过女朋友,我又不知道。”
刘可可抿了一下嘴唇,又问:“穆原,你觉得呢?”
穆原正在玩手机突然被点了名,他皱了下眉:“怎么扯到我身上了?每个人的答案不会是一样的。”
刘可可不死心:“如果呢?你假设一下。”
穆原笑了笑:“我不去想如果的事。”
刘可可嘟了下嘴表示不满。唐桑继续讲:“他的前女友想跟他复合,他半天没说话,然后我听到那个女孩子在哭。”
她说:当初我跟你分手你是不是恨我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程泽没有说话,只是叹气。
她又说:你这么草率地结婚是想报复我吗?你问问你自己你爱她吗?如果你爱她,就不会在结婚前一晚给我打电话了,对不对?如果我当时接了电话,你是不是就不会和她结婚了?
“妈的!这男的也太挫了!”刘可可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好似程泽是她的丈夫。
唐桑浅浅地勾了一下嘴角,讽刺地笑:“之后再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没那个时间去听他们忆旧情。那天晚上,他破天荒地回来得很早,我以为他是跟我说离婚的,我都做好准备了。但是他什么都没说,我憋不住话就把在楼梯间听到的事全都说了出来。他很淡定地跟我说他们已经结束了,只是同事关系,让我不要乱想,他跟我结婚就会对我负责到底。我当时就想这场婚姻真讽刺,到头来我就落了个责任,好像我个甩不掉的负担。”
“后来,前女友要结婚了,在结婚前一天晚上喝多了酒跑到家里来,当着我的面抱着程泽哭,说她不甘心,他们真是天生一对,都这么矫情,一定要在结婚前一天闹,这是什么国际准则吗?那个时候我连生气的心气儿都没了,我想干脆成全他们吧。我让程泽送她回去,那一晚他没回来。”
“贱人就是矫情!”刘可可怒不可遏地说,“他们上床了?”
唐桑摇摇头:“我也以为是,一晚都没睡好,不过后来知道那晚他送了她回家就去了医院有个紧急手术。”
袁茉瘪了下嘴:“去医院也该跟你说一声吧。”
唐桑苦笑:“是啊,也该跟我说一声的。”可是他从来都不说……
三个女人都蔫蔫的,打不起精神,冯达宽慰唐桑说:“你不要多想,既然结婚了两个人就好好过,想东想西的没意思。我看你老公应该没别的意思,可能就是那个女孩子不甘心,只要你老公岿然不动就行,这事儿得看男人。”
刘可可立马说:“话不是这么说,男人都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谁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冯达挤了下眉头,冲刘可可使了个眼色,这妹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他这不是安慰人嘛。
刘可可又说:“对啊,现在正好有三男三女,不如就这件事情说一说,也让我们女人听听你们男人的想法。”
冯达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这是人家的私事,怎么好拿出来讨论。
唐桑吐了口气笑笑:“可以啊,我赞成,看看我这个无理取闹情绪化的女人想太多,还是你们男人管不住自己。”
冯达挠挠头:“这样不好吧。”
刘可可大大咧咧地说:“有什么不好的,既然唐桑都答应了,大家就说说嘛,反正在这里又没事情做,袁茉,穆原,你觉得呢?”
袁茉说:“我没意见。”
穆原起身:“你们聊吧,我回房间了。”
两男对三女,不对,张鲁泽磨叽得根本没有男子气概,冯达感觉到危机四伏,一下抓住穆原的衣服,“既然要聊就一起,谁都不许走。”
随后,冯达又拿出八个土豆埋在烤炉里,还有各色坚果,又泡了一壶黑块茶,弄得像茶话会。
冯达说:“唐桑,我比你大,我就托大称声哥,哥是过来人,我离婚那会儿简直难受得不行,茶不思饭不想,我前妻跟你一样,硬要离婚,不怕你们笑话,我是苦苦挽留,好话都说尽了,哭都哭了好几次,楞没留下她。我一直认为离婚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离了婚问题还在哪里,还得从根本上解决才行,就算这段婚姻你不要了,下一段婚姻呢?或许还能出现一样的问题,你这一辈子能离几次婚。”
刘可可说:“大不了就不结嘛,从根本上断绝离婚的可能性。”
冯达皱眉说:“胡说,怎么能不结婚?男女都要结婚的。”
刘可可呵呵地笑:“冯哥你的思想好老,现在不结婚的多了去了,你看看西班牙,意大利,还有南美,很多都不结婚的。”
冯达:“那是外国,国情不同。唐桑,哥说的话你好好想想,离婚真的不是一个好办法。”
唐桑喝了一口茶:“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了,如果要有一点可以解决的办法,我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袁茉问她:“你和你先生聊过吗?”
唐桑摇头:“每次都是刚坐下来说两句医院那边就打电话,试过几次都没谈成,我也懒得说了。”
袁茉说:“我觉得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吧。”
唐桑眼里有水光,她忍着不哭:“嗯。”
“那你为什么不说呢?”
“我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袁茉柔声说:“如果你因为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就不说,对你对他都不好。你挂断电话或者刻意冷脸对他,对你先生来说他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希望他能反思和内疚,但他体会到的只是你的排斥和冷漠,从而导致更多的愤怒和伤害。”
这一点袁茉是从她的父母身上体会到的,唐桑和她妈妈很像,遇到事情喜欢冷战,希望通过冷战让丈夫来哄自己。
但袁文和从来就没有正确接收过她妈妈想要传达的信息,只是觉得妻子脾气越来越古怪难以捉摸,最后撕破脸的时候袁文和说的那些话句句都是刀子,把她妈妈戳得体无完肤,也间接导致了她最后精神失常。
穆原原本没有打算参与其中,听到袁茉说的话,他突然来了兴趣,关上书放到一边,又听袁茉说:“其实说到底,这件事情就是你怀疑你先生和初恋牵扯不清,听起来他也确实有这个嫌疑,如果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牵扯,那他为什么不事先告诉你,你是这么想的,对吗?”
唐桑点头。
袁茉说:“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想,我也会生气,但是冯哥说得对,离婚不是一个好办法,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
唐桑吸吸鼻子:“我们经常连面都见不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离了算了。”
刘可可说:“这是眼不见心不烦。”
“不如说是掩耳盗铃。”穆原突然开口,所有人都望向他。
穆原笑了笑:“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其实这就是掩耳盗铃,不过是自欺欺人,你心里也清楚离婚解决不了问题,而且你也根本不想离婚。”
屋里暂时安静下来,烤炉里响起噼啪声,穆原拿着长筷子在里面搅和了几下,又把烤炉门关上,“再等二十分钟土豆就可以吃了。”
冯达斜他一眼,现在谁还关心吃不吃土豆啊,大哥!
唐桑张了张嘴,哑着嗓子问:“你凭什么说我根本就不想离婚。”
穆原:“想不想是你自己的事,婚姻也是你自己的,如果你真的那么想离婚早就离了,不是吗?对,你的丈夫很忙,没时间,这只是借口,你想让他哄你,可当他真的哄你了,你又不满意,至于哪里不满意,或许你自己都说不清楚吧。”
女人狠心的时候往往是不留情面的。
刘可可嘟囔道:“这不就是作嘛。”
“只要是谈恋爱,在外人看来就没有不作的。”袁茉和穆原不约而同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