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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俞和万念俱灰的刹那,他忽察觉腰间的玉牌轻轻一跳,即使已闭紧了双眼,也能觉得身外有浩瀚金光骤然绽放,那光芒是如此的亮,隔着一层眼皮,亦觉得双目灼灼。
耳畔只听见有人高颂佛门字大明咒,声声如虎啸龙吟,震荡寰宇。
俞和认得这是无央禅师的声音,急忙睁眼一看,就见无央禅师头顶一轮熠熠佛光,脚踏一道八卦太极图,双掌合什,站在虚空之,与那巨大的鬼首遥遥相对。
从俞和腰间玉牌,又冲出了一道霞光,迎风一晃,化作个微胖的白袍道人身形,正是供奉暗府的长桑真人。只见他一对眼睛依旧眯成了两道月牙儿,似乎带着笑意。身子浮在俞和头上,好似陀螺般的一旋,大袖飞舞,那对玉石般的手掌朝东南西北各拍出了一掌。
但见四道足有三丈方圆的罡炁掌印飞出,“蓬”的一声巨响,将那三十具阳尸打得离地飞起。一道细如柳枝般的苍白剑? 猓佑岷脱溆衽苨hè出,竟以比俞和转动目光更快的速度,在三十具阳神身上一闪而过。
等那倒飞出去的阳尸,重重砸落在地面上时,已变成了一片碎肉。
“好快的剑!”俞和暗叹了一声,忽觉有人伸手扯住了他的后领衣衫,将他的身子从地上一把拉了起来。他转头一看,只见章炎真人就站在他的身后,那脸上的表情冷得像是万载寒冰。
章炎真人对着俞和只略略一点下巴,算是打过招呼,便抬头去看无央禅师。俞和见他怀那柄乌木鞘的四尺长剑上,有道白生生的剑光不住的跳动,若不是章炎真人牢牢的按住了剑鞘,那剑芒似乎随时都会飞出斩人。
“俞小子不错,果然把最大的一条鱼给钩出来了!你且一边歇息,剩下的交给我们这些老骨头料理就是。你小子若再受了伤,你家那个师妹小丫头,定会把老头子我这几根儿宝贝胡须尽数都拔了去!”天上传来百灵叟的声音,可俞和抬头,却看不到人影。想必张真人定也身在附近,只是不知以什么神通隐去了行迹。
“早闻暗府大供奉无央真人乃是定阳城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今rì才知无央真人竟是道佛同体,这一身佛法竟也jīng深至斯,可笑那些大镇国寺的老和尚,自命不凡。只怕论及佛力道行,还及不上道门供奉阁的无央大当家。”
那鬼头上的人影哈哈大笑。俞和定睛一看,只见这人一身青布书生衫,看起来年逾不惑,一张脸轮廓如刀劈斧凿,线条刚猛,一对浓密的烧天眉斜飞额角,带着七分的煞气,虎目雄鼻,鬓边有圈厚重的络腮胡须。(首 . 发)他头顶只蓄着半寸长的黑发,根根竖直,更衬得气势雄强。若不是手捧画轴,做书生打扮,换上一套铁甲罩体,掌再掣一杆长枪,那便是驰骋杀阵的一员威风凛凛的虎将。
“莫妄言。”无央禅师依旧是惜字如金,他颔首朝这青衫男子一拜,可那人一翻眼,猛一抖了手的画轴,顿时有戊土神雷、乙木神雷、葵水神雷、丙火神雷、庚金神雷这五行雷齐发,直朝无央禅师打去。
可无央似乎早有预料,他伸出双掌一晃,左掌现太极图,右掌现金刚佛印。抬起左掌朝五行雷一引,那五道雷光便一转折,飞向头顶云空去。右掌对准了那巨大的鬼头一拍,赤金sè的金刚佛印飞出,正印在鬼头的额头央。
就看那鬼头的一对眼珠,忽然脱眶而出,滚落到了地上。黑漆漆的巨口张开,发出了一声令人胸口发闷的怪叫,便有万道金光从鬼头七窍迸shè出来,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偌大的鬼头从颅骨央处炸开,化作了一大片灰白sè的散碎骨肉和脓浆。
青袍男子踏空而立,他把大袖一甩,漫天纷飞的腐肉,尽化作一道道黑sè的流火,如倾盆暴雨般的朝这边几位真人扑来。
可无央禅师依旧不疾不徐的,把双掌一合,十指交扣,眨眼间连结大金刚轮印、不动明王印和摧伏诸魔印三道禅宗印法,金sè的佛光好似连天海cháo一般的,向那千道黑火迎去。
明光太盛,俞和已全看不真切,只能举手掩目。等光芒稍敛再望,就看青袍男子脚踏一对黑火铜轮,环抱双臂傲然而立,那一幅画卷尽舒,绕着他的身子飞旋不休,洒落点点星光罩体。
而无央禅师依旧赤足踏着一道太极八卦图,只是他左肩的僧衣,很明显的焦黑了一大片。
以无央禅师之能,居然只对过两招就落了下风?俞和真有点不敢相信他的眼睛,那个青衣男子到底是何来历?
他转头想问长桑真人,可却已不见了两位高人的身影,放眼一扫周围,看见有道五彩烟霞,拂过东南西北四正位的炼尸大阵阵偶,四声闷响好似一声,那四具阵偶的头颅齐齐炸碎,高大的阵偶轰然坠地。
长桑真人笑吟吟的搓着手掌,从烟霞重现出身形来,抬头朝天上观望。
俞和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就见一道狭长的寒芒,直刺向作为这逆五行离神散魄炼尸大阵阵基的央戊己白玉娃娃。
从玉娃娃腹,发出“哇哇“连串怪叫声,就见一道灰烟从玉娃娃头顶卤门冲出,变作那马无伤的本身。他右手一翻,掌已然多了一根足有五尺长,孩儿臂粗细的莹白骨杖。他看寒芒刺到了近前,双手抡起骨杖,以霸王开山之势,朝寒芒砸下。
剑杖交击,发出金铁交鸣之音。那马无伤惨嚎了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倒拖着骨杖,退到那青衫男子的身后,眼见他右臂的衣衫下,印出大片的血迹,想是与章炎真人对过一招,吃了个不小的亏。就看这马无伤急朝白玉娃娃招手,想摄回这件阵器,可章炎真人岂能让他如意?剑光复又升起,对准了白玉娃娃的顶门一劈而下,这硕大的玉石娃娃,登时分作两片,坠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痛煞我也!”那马无伤手捧心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青衫男子似乎不yù衣衫沾血,皱眉闪开了半步,反手一捞,摄住一股马无伤喷出的鲜血,对着章炎真人的剑光一拍,便是一道诡异的血符箓飞出。
那狭长的寒芒一转,现出章炎真人的本相。就见他满脸凝重,双目望定飞来血符箓,左手抱住乌木剑鞘,右手拂过剑身,握紧了剑柄,对着血符箓俯身展臂一抽长剑。俞和只听得一声刺耳的剑鸣响起,周遭猛打过一道电闪。
不知多少道剑光,在血符箓前生灭。俞和根本看不清章炎真人这一挥之,到底斩出了多少剑,但见那道血符箓,被数不清的剑光扫过,终变作一片血炁,冉冉散去。
俞和甚至也没能看清那乌木鞘的四尺长剑,到底是一柄什么样的法剑。章炎真人斩破血符,指诀回引,那一道极明亮的寒光,尽收入剑鞘。这才一飘身,又落回了俞和的身边,抱剑不语。
“前辈,那是何人如此厉害?”俞和小声的朝长桑真人发问。
“这可是位稀罕的人物!若今rì不是以你这南帝道统传人作饵,我们可是万难见他当面。”长桑真人撇嘴一笑,“若说我辈炼气士,将最惊采绝艳之人历数一甲子之数,此人当可排进前半。他本姓卫,名行戈,乃是大西北魔宗降煞内宗的宗主,一代魔道巨枭,号‘行戈法王’。身具千年魔修道行,练就大黑天升仙术,本已是横行州魔门大能。可偏偏几十年前,又让他撞了大福缘,得了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的道统。没人想得通,我道门正源四御之一的道统传承,怎么会落到一个魔宗之人身上。神帝道统加身,助此人凶威更盛,如今天下能制得住他的高人,只怕已是寥寥无几了。”
“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道统?”俞和心里一翻。
“人家的福缘可比你小子深厚多了,得了神帝道统之后,一身道行已然深不可测。哪像你这没福的孩儿,得了南方南极长生大帝道统,还不过是个还丹一转的粗浅修为。”长桑真人摇了摇头。
俞和心里暗道:“这卫行戈的道统,恐怕也来的蹊跷。自己当时可是拒绝了南极长生大帝,可不知为何,最后却还是得了一部分道统传承,至少能祭出长生白莲法相护体。若在天涯海眼的南帝衣冠冢,自己一口答允了长生大帝,只怕当时就证得金仙道果,肉身平地飞升,入主南天长生白玉宫了。如此说来,卫行戈尚在凡间,说明他的道统传承,终究也是未尽全功的。”
“长桑真人谬赞了,行戈得蒙神帝垂怜,正说明我魔宗亦是道门正宗源流。大道三千,自有我这魔宗一支,非是你等正道尽占了仙机。”那卫行戈明显听见了长桑真人对俞和说的一番话,他低头看着俞和,沉声道,“俞道友,你我同承四御道统,将来早晚有一rì升入仙関,共听三清教诲,同掌乾坤仙凡,如此自然当须好生亲近。你有仙帝道统在身,却去与这些在碌碌袖尘挣命的凡俗修士纠葛,实是自降我等仙帝传人的风节!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与我才是同行仙途之人,何不来与我一齐遨游州,并肩求道?”
卫行戈的声音,带着一股莫测的玄妙,字字句句都直印入俞和的心神。俞和恍惚间觉得,这卫行戈说的头头是道,句句在理,他一介仙帝传人,岂能寻常修士为伍?自当去与卫行戈同参大道,互证心经,将来一齐飞升天阙,入主仙宫,更是三清座下的一殿同僚。
“不好!”长桑真人和章炎真人一见俞和目现迷茫,就知道卫行戈下了暗手,借说话施展了迷神惑心的魔功。俞和修为浅薄,道心也未必牢固,这要是被卫行戈在他心神种下了一道魔念,将来说不定哪rì,俞和就会弃道入魔,化身为另一尊绝代魔祖。
两位真人各出手掌,按住了俞和的肩头,想助他抵御魔功。可无央禅师更快,身子一闪,就到了俞和面前,双手结成外缚印,点住俞和的眉心,口念动三字根本咒。
“唵阿吽!”三声,仿佛是三道惊雷在俞和识海响起。霎时间,那陷入一片浑濛的识海,涌出了无穷量的金莲,有诸般护法金刚和天龙八部显化,朝天膜拜。
俞和浑身猛的一抽,眼回复了清明。见面前的无央禅师投来关切与询问的目光,赶忙合什拜道:“多谢大师施救,小子无事。邪魔外道言语蛊惑,难扰我心。”
无央禅师仔细的看了俞和半晌,这才点点头,转身挡在俞和面前。
“我与俞道友皆是四御传人,本就是一脉相承的同门。我俩在此相遇言谈,你们这些心怀叵测的碌碌之辈,居然胆敢阻拦?说不得卫某人只好出手将你们一一镇压,再与俞道友煮酒论法!”
那卫行戈低头朝地上的大洞拱手一揖,“还请诸位道友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