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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大申等六位青城弟子刚到正堂里落座,玄真观外便又有十几位青城修士接踵而至。俞和连忙再次出去迎客,却愕然望见道观门外站着老老少少的一大排人,其中不仅有“青城七剑”那一辈的年轻精英弟子,领头的竟是三位“玄”字辈青城高道。
即便是玄字辈的青城修士,见了俞和也不好以长辈自居。三个须发花白的道人纷纷抱拳行礼,口呼“叨扰玄真子师弟”。俞和与他们一番客套寒暄之后,也将这十几人引到了正堂奉茶。
二十多位青城仙宗修士论资排辈,在玄真观正堂里或坐或站,人人眼瞅着俞和,脸上陪着三分笑意。俞和望了望这满当当的一屋子青城高手,挥手命女侍布好茶水便尽数退下,他朝群修团团一揖,朗声笑道:“今日诸位师兄师弟济济一堂,令我这小小的道观可谓是蓬荜生辉。却不知大伙儿是来群起而攻之,与我一较酒力高下,亦或是另有其事?”
“我等吃酒,实乃牛嚼牡丹,自然不敢糟蹋了玄真观的佳酿。此番无》 事不登三宝殿,玄真师弟并非外人,愚兄也就开门见山了。”青城群修中辈分最高的楚玄英放下茶盏,竖单掌还礼道,“此来五龙沟打扰师弟清净,原是有事相求。”
俞和轻轻一摆手,说道:“楚师兄莫提求字,折杀我也!这玄真观上下几十口人托庇于青城仙宗,平日里多承诸位师兄师弟的照拂恩情,但凡有用得着师弟之处,只管开口便是。”
“师弟果然是有情有性的侠义中人。”楚玄英赶忙奉承了一句。他脸上微微泛红,迟疑了一好会儿,才吞吞吐吐的问道:“不知青凌师妹近来身子是否安好,现下可在观中?”
俞和挑了挑眉毛,心道果然全是来找宁青凌的,却不知这一群青城高手,巴巴的来求自家师妹何事?
不等俞和开口接话,他身后的竹帘子一晃,宁青凌轻移莲步走了出来。小宁师妹对着满屋青城修士欠身一礼,柔声问道:“青凌迎接来迟,还望诸位师兄师弟恕罪则个。”
就听见“呼啦”的一声,正堂中的二十几个青城修士全都站了起来,一丝不苟的冲着宁青凌作揖还礼。这番情形,弄得俞和都不好继续坐着,他赶忙站起身,也陪了一礼。
宁青凌见这阵仗,很是吃了一惊。她偷偷瞟了俞和一眼,可俞和却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两人都是一头雾水,只好先连声招呼,让一众青城修士重新落座。
楚玄英是个口齿笨拙的老实汉子,于是他对身边的师弟谢玄光使了个眼色。谢玄光抿了口茶水,低头思虑了数息,这才开口讲道:“自打玄真师弟和青凌师妹迁居青城,这几十年中我们师兄弟数人皆忙于炼气修剑,倒不曾帮上玄真师弟和青凌师妹的忙,还总是来玄真观讨酒吃,扰得师弟师妹不得安宁,心中甚是愧疚。我与楚师兄、孙师兄凑起薄礼一份,算是聊表心意,还请师弟师妹笑纳才好。”
说罢他伸手一招,取出了个雕满云纹的红木匣子,亲自送到了俞和面前。俞和也站起身来,双手向外一推,口中连呼不敢。但谢玄光执意要俞和收下,就连楚玄英和孙玄宗也都开口相劝,俞和只好小心翼翼的接过了红木匣子。莫看这匣子也就一尺见方,但却着实有些压手,显然里面装的物事份量不轻。
俞和也不好当面打开查看,他将红木匣子放在蒲团边上,郑重其事的说道:“三位师兄都是青城仙宗的前辈真修,正所谓长者赐不敢辞,这份大礼,师弟我就厚颜收下了。只是三位师兄如此见外,令我与师妹甚为惶恐。玄真观本就是青城仙宗外门一支,师兄若有事差遣,我俩自然义不容辞,何须客套?”
谢玄光连连摇头道:“这些许杂物,其实是为了答谢师弟师妹的美酒佳肴,怎会与我等所求之事扯上干系,却是玄真师弟你想多了!”
宁青凌有点经不住这番文绉绉的交道辞令,心说这青城修士怎的都跟凡尘俗世里的老夫子一般?既然有事登门,直说不就是了,先送一份礼物,这等下若有为难之处,可教人真不好推辞。于是她举袖掩口,浅浅一笑道:“谢师兄还不快说来此何事?若一会儿我家玄真师兄酒虫作怪,师妹我可得去后厨替他张罗。”
谢玄光闻言,深吸了口气,暗暗一咬牙,这才将青城群修的来意尽数道出。
原来这二十几位青城高手,都是下月要去华山朝阳峰,参加五岳仙宗立道大典的,他们今日成群结队的来到五龙沟玄真观,是想找宁青凌替他们祭火开炉,炼制一批保命仙丹的。
盖因昨日忽有一道秘闻传回青城仙宗,说西北魔宗天山总舵的老魔们召集门人弟子,集结了一支由上万名魔宗修士组成的空前阵势,浩浩荡荡的直朝西岳华山杀去。
其中带头的不仅有卫行戈、玄牝老祖、混元无极叟、七指书生、天山四圣、青荼散人这等纵横西北地界的成名老魔,更有归隐三百年的魔宗“十殿阎罗王”。这十人借波斯佛教中十位阴间天王之名,自号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卞成王、泰山王、平等王、都市王、轮回王。十个人全都是半只脚踏入了地仙境界的老魔头,昔年辅佐西北魔宗上代掌教血魔老祖,数次与终南、昆仑两宗展开生死大斗剑。三百年前,西北群魔将昆仑山围了七天七夜,险险就要攻入昆仑仙宗的小瑶池秘境,最后是昆仑仙宗的高手祭出三大镇门至宝拼死反击,又有蜀山派上代掌门逍遥子携紫青双剑与昊天镜前来助法,这才里应外合,惨胜魔宗。十殿阎罗王在此战中身负重伤,从此归隐天山绝崖,但求修入地仙道果,再出山一洗前耻。
这次也不知道是谁人舌绽莲花,竟将这十位盖世凶魔给请了出来。一群老魔头腾起连天黑云,大张旗鼓的杀向西岳华山。可偏巧不巧,刚走到凉州土门关,就迎面撞见了来自蜀山、昆仑、祁连、星宿海仙境、澜沧江、通天河等西北仙宗的三千多位正道修士。
这两拨人真是冤家见面,分外眼红。话也不说,当场就是大打出手。
魔宗近万群修摆开上古万仙大阵,十殿阎罗老祖结成碧落黄泉鬼哭阵,吞天老祖更是手持先天宝剑,祭出了凶名赫赫的大戮仙剑阵。而西北道门那边也不示弱,终南山全真伏魔大阵震荡山河,昆仑山金母天河阵横亘虚空,祁连山的乾天神火大阵、星宿海的周天星斗大阵、澜沧江与通天河的九曲黄河阵也是玄妙莫测。
两边修士各显神通,一场狭路相逢之战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怎奈何道魔两宗的人手实在相差得太远,斗过一天一夜之后,西北道门修士精疲力尽,折损近半,不得已只好大败而走。
此番消息传到滇蜀之地,西南道门修士尽皆大惊失色。
原本在那五岳仙宗立道大典上,有西南西北道门的高手齐聚,就算是西北魔宗拉上西南魔宗一并前来捣乱,两边最多也就是个半斤对八两的局面。而且恰逢养毒教内乱,西南魔宗想必凑不出什么像样子的阵势来,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道门修士都满心以为,就算是在华山朝阳峰上爆发一场生死大斗剑,自己这边也是胜券在握。
可不成想,那西北魔宗天山总舵的魔头魔祖们居然倾巢而出,还扯起了一道上万人的大阵仗袭来,一战打得西北道门铩羽而归。这下少了来自西北道门的援兵,就只剩下五岳仙宗与西南道门支撑局面,明显人手不足。反观西北魔宗群修旗开得胜,正是气势如虹,西岳华山岌岌可危。
于是那些奉命前去朝阳峰观礼的修士全都慌了神。这些人原本打的如意算盘,想是去华山走一转,有惊无险的捞回一笔功德。可如今魔宗势不可挡,他们再想推辞不去,既会被人指摘贪生怕死,也没法向门中师长开口。
故而下月要赴西岳华山的青城修士就四处搜罗灵珍宝药,想炼制一批保命回气的灵丹,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万一到朝阳峰上形势不妙,魔宗群修大杀四方,他们吞一颗灵丹入腹,说不定就能搏得一线生机逃命。
但青城派以剑道为长,门中修士历来将丹石之术视为旁门左道,嗤之以鼻。所以楚玄英等三老与青城七剑就算凑齐了天材地宝,仓促之下也找不到丹术大宗开炉合丹。几番苦苦思虑之下,突然想起五龙沟玄真观的青凌师妹妙手烹调,擅以天地奇珍做菜,食之如服灵丹。这些青城修士虽然保守,但眼光见识绝不差,试想能用诸般药材作成美味佳肴的人,那必定是将丹石之道修入了极其精深的地步,这才能做得到返璞归真,化药材苦涩为满口鲜甜。
于是宁青凌就成了这些人眼中的救命稻草,惹得二十几人眼巴巴的登门来求,只为一炉保命灵丹。
谢玄光一口气将这些来龙去脉讲说清楚,青城三老朝宁青凌作揖一拜道:“行将受劫之人,求师妹妙手合丹,以保性命!”
宁青凌瞟了俞和一眼,却见自家师兄怔怔出神。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俞和这才身子一震,回过神来。
谢玄光所说这事,也让俞和原先盘算好的计划落了空。他看祁昭如此悲苦,本是打算与宁青凌乔装改扮,混到养毒教的修士中去,暗暗护住祁昭,再趁两边斗得难解难分时,伺机救走养毒教的几百低辈弟子。可现下却是形势逆转,变成西北魔宗来势汹汹,而俞和又不愿眼睁睁看着魔道中人斩杀与他熟识的青城修士,更何况罗霄剑门滇南别院的那些昔日同门,也是必去华山朝阳峰观礼助阵的。
一时间俞和左右为难,心中没了主意。
耳听到宁青凌轻轻一咳,俞和赶忙收起了没头没脑的思绪。当下二十几个青城派高手就坐在面前,容不得他再胡思乱想,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俞和朝宁青凌点了点头,抱拳向青城三老道:“合药炼丹不过是区区小事尔,何须诸位师兄师弟如此兴师动众?我与师妹自当效力就是。”
楚玄英等人闻言大喜,满屋子青城修士齐齐站起身来,对着俞和与宁青凌作揖道谢。俞和一面还礼,一面心中暗想:如此算是落下了一份不小的人情,将来若自己有求于青城仙宗,倒也有个便利。
又是几番客套之后,每位青城弟子都取出了或多或少的一份灵材宝药。此去华山吉凶难料,他们拿出来的,可都是压箱底的珍藏,一时间玄真观中堂里宝光流溢,奇香弥漫。
宁青凌心智聪慧,自然识得其中关窍。她亲自动手,将这些灵材分门别类的整理妥当,装入药匣之中。凡有不合用的药材,便一一退还其主,另有的修士尚缺几味辅药,宁青凌也不多计较,言明开炉时自会替他补全。
一众青城修士千恩万谢,当场许下了数不清的好处答报。俞和与宁青凌也知道他们此去华山生死难知,便任由得这些人尽情讲说,两人就只付之一笑。
理完药材,俞和好言挽留他们在玄真观共进晚餐,可这二十几人看起来根本无心酒食,约定了取丹的时日后,便纷纷告辞而去。
喧嚣的中堂复归平静,宁青凌摇头叹气道:“这回可少不了七天七夜的合丹功夫,师兄你得仔细看管着昭儿妹妹。”
哪知俞和眼珠一转,忽说道:“师妹先不着急祭火开炉。大乱将至,我们得先把这玄真观里的几十口人,尽数挪到一处妥善之地去才好。”
宁青凌面露诧异,抬头问道:“师兄,你莫非是为了昭儿妹妹,要去与青城为敌?”
“非也!”俞和摆了摆手,叹气道,“我怀疑那些赤胡傀儡修士的余孽就藏在五岳仙宗内,若真是如此,这些祸害不可不除。但我若对五岳仙宗之人出手,怕就怕西南道门认定我与魔宗为伍,到时玄真观危矣!”
宁青凌脸色一变,急急追问道:“那师兄所说的妥善之地,却在何方?”
“西南滇地,澄江府量水川,那抚仙湖底的神仙遗府外有万年阴煞掩蔽,可以暂去遗府洞天中避上一避。若华山之行不惹事端,我们再返回青城山五龙沟,若真个惹出是非,我们便远走南海海外,那天涯海眼下的南帝白玉冢,也是一处仙家福地!”
“怎的都是些暗无天日的所在?”宁青凌不露痕迹的扁了扁嘴,慢吞吞的收好药匣子,起身道:“既然师兄已然有了万全之计,青凌自当遵从。”
俞和一小口一小口的吸着茶水,心不在焉的答道:“身在因果劫数之中,若不细细盘算,怎能趋吉避祸?”
宁青凌站起身,轻轻拨开竹帘,转头又望了俞和一眼。她迟疑了小半晌,却只是发出无声的一叹,继而迈步朝后堂走去。
一边走,小宁师妹一边叹气,心中怨道:师兄啊师兄!这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你又为何非得去华山惹那事端,染那血腥?西南风雨将至,你我为何不带着诸位姊妹远走天涯,躲到一个别人寻也寻不着的地方耕种纺织、怡然自乐,岂不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