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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铎这些日子心情一直不好,好不容易招降了刘良佐,却听孔有德回来报说刘良佐部一半人马已经跑扬州去了,这让他对刘良佐又看低了几分。
韩岱已派人前来报告,其部已退至盱眙。
这也怪不得韩岱,其手中现在兵马不过万余,而且大部分是新降明军,战力低下,如何抵得往气势正旺的扬州军,更何况扬州军还有神兵利器。
以多铎的心理预期,如果扬州军再向盱眙进军,韩岱部退至徐州防守也是可以接受的。
对着地图看了半天的多铎心里还是没有想好下步如何打算,想了半天,决定把众将领召集起来商讨一番。
多铎并没有住进寿州,其大军在向凤阳方向缓缓机动。
等孔有德从刘良佐小妾的床上爬起来,快马加鞭赶到多铎帅帐时,所有将领都已经到齐了,就连刘良佐都已经到了。
孔有德盯了刘良佐一眼,心道你小子走时也不喊我一声,如果豫亲王骂了我,回头必找你算账。
多铎此时却没有心思骂孔有德迟到,见众将都已到齐,这才双手按着案几,缓缓说道︾,:“这扬州军已和庐州军合兵一处,南明伪都南京急不可下,如今为之奈何?”
“启禀豫亲王,奴才认为大军征战已久,也已疲惫不堪,急需休整,况且这汉军遇扬州军一触即溃,其战力的确堪忧,不若退回徐州整军,再待机南下。”图赖从满清将领中首先出班说道。
拜音图、阿山等清军将领纷纷出班表示支持图赖的意见。
听了图赖的话,多铎揉了揉下巴,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启禀豫亲王,卑职也以为图赖将军言之有理。如今我军虽有人数二十余万,但大多为新降明军,其战力甚弱,根本不堪一战。而伪朝军队人数已经超过我军,以前倒也不惧其人多,但现在在那‘天使’大都督的统合之下,已不可轻视也。”
孔有德从汉军将领列中站出说道,说完还看了一眼刘良佐。
多铎见孔有德说得在理,用眼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且这扬州军有怪车和连发火铳相助,对我大清骑兵威胁极大,若不能有效克制,如仓促南下,伪都仍不可取。依卑职之见,那怪车和连发火铳使用的也是火器,我大清需加大火器改良力度,广置大炮等兵器,方可对其克制,而这些也需时间准备,因此卑职也是同意图赖将军之言。”
说完了这些,孔有德想了一想,觉得意犹未尽,又继续说道:“不知我大清其余几路人马现在何处,如若他们进展顺利,可让他们从几个方向朝南京慢慢逼过去,使其不得安心,待豫亲王整军完毕,再一齐压上,则南京必可下也。”
听孔有德说这些,多铎心想,这东路的准塔部跟自己的作战目标一致,自己还能指使得动。
而西路的阿济格部自己可就没办法了,对这个胞兄,有时摄政王多尔衮都没办法,何况自己了,况且现下阿济格部追击李自成的大顺军正值紧要关头,又如何能挥兵东来?
“嗯,恭顺王言之有理,本王决定大军暂且退至徐州整军,同时向朝廷禀报,多造火炮等火器尽快送至徐州,寿州、凤阳一带仍由刘良佐部驻守。”
刘良佐一听,头皮都快炸了,心道你这大军一走,我这只剩下二万多人马,如何守得住啊。
多铎似是看到了刘良佐的紧张,接着说道:“拜音图率三千蒙古骑兵、五百白甲兵驻寿州协助刘良佐防守。”
刘良佐一听,头更大了,要是这几千蒙古人和满清骑兵驻在这寿州,岂不成了自己的太上皇,自己又如何能在寿州再当老大?
鼓起勇气走出班来,朝多铎行了一礼,刘良佐说道:“拜音图将军驻扎寿州当然极好,不若卑职改为驻守凤阳,不知豫亲王意下如何?”
“嗯?”多铎冷哼一声,心道你难道不知道这些蒙古兵和白甲兵是用来监视你的吗?还出来说这些废话。
“末将遵命。”多铎的一声冷哼把刘良佐给吓坏了,赶紧改口又回到班中。
六月的北京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街边梧桐树上已经偶尔有知了鸣叫声响起,给冷清的大街增添了稍许生气。
东华门外南侧的摄政王王府,多尔衮坐在后花园池塘边一棵柳树下的太师椅上,身后两名俊俏的小丫鬟正在轻摇扇子,身前也有两名丫鬟正在轻轻地捶着大腿。
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撂信纸,多尔衮皱着眉头看着。
多尔衮手里拿着的正是多铎从寿州城外给他写来的长信,多尔衮这是已经看第三遍了。
拧着眉头思考了一会,抬手让人把多铎送信的亲兵叫到眼前,再次细细询问扬州之战的始末。
这亲兵是多铎专门安排的,对扬州之战情形知之甚详,一一细细地回答着摄政王的提问。
亲兵的回答多是针对几件“神兵利器”,说满清勇士在“神兵利器”之下,死伤甚众。
亲兵的回答让多尔衮很不满意,挥手让其退下,思量了一会,招来身边奴才,说道:“速去请范先生、洪先生到府中议事。”
想了一会儿,又让人把礼部右侍郎孙之獬也招来。
最先来的是秘书院大学士洪承畴,这位前崇祯朝重臣现年已经52岁了,自从松锦之战兵败被俘,皇太极虽优容有加,但终皇太极一朝也未受重用。
自皇太极驾崩后,洪承畴的好运似乎接二连三就来了,摄政王多尔衮对他乃是百般信赖,言听计从,其所授官职已略高于早年跟随**哈赤的汉臣范文程等人,这让洪承畴对多尔衮感激涕零,每日殚精竭虑,唯恐思虑不周,误了摄政王大计。
随后赶到的是礼部右侍郎孙之獬。今天被摄政王亲招至府上议事,这让孙之獬心内狂喜不止,心道今天终于得摄政王青睐,这是何等的荣耀。得意之下,竟让随从抬着桥子绕街上转了一大圈,唯恐别人不知摄政王招其议事,这才来得晚了些。
最后来的是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现年46岁的范大学士可谓满清入关争夺天下的定鼎之臣,其对大清忠心耿耿、顾全大局犹让多尔衮感佩。前年范文程被多铎夺其美妻,但仍以“大局”为重,在满清入主中原这一紧要关头,献计献策,立下了殊勋。
先来的洪承畴和孙之獬并没有被王府守卫放进府里,说是要等三人一齐到了才能进去。
洪承畴撇了一眼随后来的孙之獬,并没有与他说话。
这前朝阄党之人洪承畴是极瞧不上的,前些日子这孙之獬为独得朝廷欢心,竟自行剃发穿满服上朝,结果满臣、汉臣尽皆不让其入班,闹出大笑话。
与此等人站在一起,洪承畴觉得自己身份都掉价了,不知今日摄政王招其前来所为何故。
待三人到齐,护卫才上前领着三人进入王府大堂,多尔衮听三人来到,竟亲至门外迎接,三人欲行大礼,洪、范二人却被多尔衮上前拉住了手,嘴里说道“二位先生快快免礼”,这孙之獬却任其拜了下去。
来到大堂中坐定,多尔衮从桌上拿起一份奏折、一封书信分别递给了洪承畴和范文程。
范文程拿着奏折很快就看完了,奏折是孙之獬的上疏,其内容是奏请让汉人一体剃发留辫。
范文程皱着眉头看向多尔衮就欲说话,多尔衮抬手止住了他,示意他将奏折交给洪承畴。
洪承畴看的是多铎的长信,信写得很长,洪成畴看了不少时间,越看越是眉头紧锁。
多尔衮也不着急,端着茶杯一边慢慢的啜着,一边认真思考着。
待两人都看完了,多尔衮才开口问道:“两位先生怎么看?”
“启禀摄政王…”洪、范二人却是同时开口,多尔衮笑着说道:“请洪先生先说吧。”
“启禀摄政王,微臣以为这剃发留辫一策暂不可实行,现下南方未定,且中原各地暴乱四起,暴民抵抗之心甚烈,微臣以为宜多加安抚,以稳民心,不宜以剃发留辫更激民怒,如何行止,还请摄政王定夺。”
范文程一听,也冲多尔衮拱手说道:“微臣附议。”
听到洪、范二人如此一说,孙之獬朝多尔衮拱手就想说话,多尔衮挥止住了他。
“二位先生,这剃发易服一事稍后再议,对豫亲王书信二位先生有何高见?”
“启禀摄政王…”洪承畴话刚出口,多尔衮又抬手止住了,“二位先生不必如此客气,有话直说就是。”
“臣以为这‘天使’降临扬州一事,且不论真假,万不可任其在大清传播,若汉民知天降神使欲助残明,恐难以驯服。”洪承畴斟酌着说道。
“臣以为这‘天使’降临一事必不会假了,毕竟两军阵前,万目所视,且豫亲王亦不会因战事不利编此消息以欺瞒摄政王。而今之计,望朝廷早派使者前去扬州,对这‘天使’允以高官厚禄,使其助我大清方为上策。”范文程思考片刻也开口献计。
“范先生欲使招抚之计当为上策,然对扬州军事之压力亦不可松懈,如此双管齐下,方可使其归顺我大清,为摄政王所用。”洪承畴思虑得很周到,听得多尔衮频频点头。
“两位先生所言极是,本王亦有所考虑。南明已加封罗姓天使为淮扬大都督,这罗剑罗兴华在扬州整顿军务政事,扬州军民尽皆归心,其扬州军亦有神兵利器相助,现在看来,残明伪都急切间恐不可下。”
多尔衮看了两人一眼,把心中最担心的事说了出来,意思是这罗剑收拾人心的本事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见洪、范两人还在思考,多尔衮接着说道:“豫亲王信中所言,其神兵利器数量本不多,但要克制还需朝廷多制火器,尤其是火炮为上,此事就请范先生亲自过问,督促工部想方设法改良火器,多造大炮。”
多尔衮说完招招手,有亲兵双手捧着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走上前来。
“范先生,此物是豫亲王在两军交战中所获,如若将其仿制出来,则扬州军所持神兵利器亦不可惧也。”
范文程不知包裹里为何物,伸手接了过来。
“范先生务请小心,此物若爆,则其威力极大,可让下人拆之,先生务必远离。”
听多尔衮这么一说,范文程才知道这包裹里是多铎信中所说的“震天雷”,吓得手一松,差点把包裹落到地上。
“两位先生,先前本王欲待豫亲王攻占残明伪都后方才实行这剃发留辫之策,现这伪都暂不可下,而山东、山西、陕西等地暴民不服我大清,抵抗愈烈,如若这扬州之情形传了开来,恐其更加猖獗。故本王欲奏明皇上,提前施行此策,以固诸地之治,两位先生以为如何?”
孙之獬听多尔衮此言,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洪、范二人对视了一眼,知多尔衮决心已定,多说无益,双双拱手说道:“请摄政王定夺。”
“如此待本王奏明皇上,即刻颁令。只是这扬州一事,须得派一人去招抚这罗剑罗兴华,本王欲派孙侍郎前往扬州一行,若能劝得这天使来投大清,必记尔一大功。”
多尔衮的话如同一记响雷在孙之獬头顶炸响,震得孙之獬脑袋嗡嗡作响。
孙之獬先前见多尔衮提及剃发留辫之策,以为摄政王因为奏折是其所写,招他前来是让他负责此策推行之事,心中正暗暗得意。
万万没想到的是,多尔衮竟是让他出使扬州,如今两方交战正急,这一去怎能还有命回?
看见孙之獬额头上冒出的汗水,多尔衮脸上不屑的神色一闪而过,随时温言安慰道:“这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孙侍郎此去定然无恙,若能劝得那罗剑归顺大清,本王必奏明陛下,必使尔不在洪、范二位先生之下。”
孙之獬见事情已无转机可能,一咬牙站起来朝多尔衮行礼道:“微臣为我大清万世基业,不惜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好!好!本王这就修书一封,你明日即可启程,不可有丝毫耽搁。”多尔衮很满意孙之獬的识趣。
三人离去不久,满清第一道“剃发令”从摄政王府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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