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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昱和容楚,在一大群人的拥卫之下,开始上山。
司空昱看着左右将自己围住的一大群人,心中烦躁,思索着上山后如何摆脱这一群人,去救太史阑。
容楚却看也没看这些人一眼,左顾右盼,似乎在欣赏山景,他的悠然自得,看在烦躁的司空昱眼里,更加觉得碍眼,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容楚才不理会他——何必管这一群人?他们不会陪到底的。他们根本不会给你有机会进入山庄内部。
果然,走不了几步,面前出现了三条道,领路人正要走上一条道,忽然前头蹿出一道烟花,啪地炸开,领路护卫大惊失色,道:“哎呀不好!上头似乎有险,司空世子,对不住,烦请你在这里等候,我和兄弟们先去驰援!”
没等司空昱回答,这些人纷纷蹿了出去,眨眼就散在山道间不见了。
司空昱铁青着脸,怒骂:“撒谎!山上难道没护卫么?就差他们几个驰援?还有驰援为什么不往一个方向去,像兔子一样四散奔逃?”
“那是因为,他们怕集体往一个方向去,你便知道上山的路了。”容楚凉凉地答,双手撑膝,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在看什么?”司空昱在三条山道面前徘徊,“我们该选哪条道?一人走一条也不够分啊,啊,这三条道后还有转折,该怎么走?”
容楚不理他,直起腰,比了比一个高度,忽然一抬头,看住了面前崖壁的某个位置。
随即他眼睛一亮,凑到右边一条道的崖壁前,拨开了一道山藤。
那里,显示出一个浅浅的指印,指尖上翘,指示着右转往上的方向。
他唇角微微翘起,伸出手指,轻轻抚了抚那个指印。
一瞬间他神情怜爱。
司空昱此时正好回头,便看见他温存怜惜的眼神,在山间岚气里朦胧而动人。
他忽觉震动,似这一刻心情也温软,却不知道为什么。
“右边,进入后再向右。”容楚的话打断了他的出神。
“你怎么知道?”
“应该没错。”容楚当先走了上去,司空昱只好跟着。
山间很安静,传说里处处都在的康王护卫,似乎都失踪了,两人却都是高手,在那些安静而空洞的步伐里,分明听见草丛的簌簌响动,还有压抑的紧紧呼吸。
目前他们刚刚走上正确的路,还有很多走上其他岔路迷路的可能,康王护卫不想和司空昱撕破脸,他们在等待。
当然,如果他们一直走对下去,迟早都会遭遇拦截。
司空昱只希望找对路的幸运,可以一直延续下去。
“世子。”容楚忽然漫不经心般地道,“等你下山时,咱们如何联络那些等在山下的兄弟呢?”
司空昱一怔,随即醒悟过来,立即大声接道:“这个无妨,我身上带了烟花,只要我烟花示意,他们在哪里都能及时得到消息,再说我也只休息一夜,一夜过后如果我没下山,他们自然也知道我的情形。”
容楚赞赏地看他一眼。
还不笨嘛小子。
这对话,不过是为了警告那些暗中潜伏的康王手下,不能轻易对司空昱动手,他还有接应,还可以随时示警,很多人知道他进了康王的别院,如果他在这里出了事,康王会引来很大麻烦,两国外交因此出问题也是有可能的。
草丛中没有动静,可容楚知道,他们一定听进去了。
此时又走到一处岔道前,容楚忽然似被湿滑的地面滑了一下,一个踉跄,手指往地下一撑。
等他站起身来时,他道:“咱们走中间。”
草丛中的气息,似乎有点开始紧张起来。
之后先后遇见三四处岔道,容楚有时候停下来发发傻,有时候抬头看看天,有时候低头吟吟诗,有时候靠在山壁上休息,等这些事做完,他便神奇地知道,该往哪里走。
司空昱一开始还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走着走着便觉得,从四面越来越紧张的动静来看,保不准这奇诡的一路,真的是对的。
七拐八弯,过林荫道,走山间溪,最后,两人停在了一处峭壁前。峭壁九十度直直矗在面前,前后左右都无路,他们所站的地方和峭壁之间,有一道深涧,距离倒是不远,不过半丈左右,完全可以跃过去,但问题是,跃过去对面也是峭壁,没有立足的地方,难道用壁虎功一路游上去?这么高哪里可能。
“错了!”司空昱两眼发直,“怎么会这样?这下完了,错得彻底了,这根本不是路!”
容楚却在瞄着那山壁,峭壁的最底下,一人高的地方,也有一个浅浅的手印。
他暗赞太史阑的“毁灭”练得越来越好了,这万物留痕的本事和高手的内功也不相上下了。
“没有错。”他道。
“胡说!这是悬崖,难道飞上去!”
“是啊,两位走错了!”一直没有出现的康王护卫,忽然又诡异地蹿了出来,奔到崖下,笑嘻嘻地道,“这里是绝路,对不住我等刚才有要务,没能及时招呼,让世子白跑了这许多路,我们还是把世子送回原路吧。”
司空昱刚要皱眉发话,容楚忽然一笑,道:“好,你先。”
随即他一抬脚,一脚将那护卫踢下了深沟!
这一招大家都猝不及防,只听见那人“啊”一声惊叫身子往下直坠,司空昱惊得一跳,以为容楚要先动手,急忙后退一步摆出应敌姿势,容楚却上前一步,对着深沟道:“快开机关!”
那护卫比他还快,人在半空,很熟练地狠狠一拉峭壁上一道特别绿的藤。
叮当一响,声音是从底下深沟发出来的,司空昱探头一看,眼睛瞪大了。
底下崖壁上,不知何时开了一道门,一个巨大的藤篮飞快地从门内移出,将整个沟都挡住。
砰一声那护卫及时栽到了藤篮里。
这也多亏容楚那一脚已经算好了角度,太史阑留下的痕迹指示了大概的机关位置,他直接把那人踢到了拉绳前,好让他在生死之险前不得不拼命扯动机关。
护卫一进入吊篮,容楚第二脚,砰一下踢在还在惊讶的司空昱的屁股上。
“世子,您先请!”
啪一下司空昱脸朝下栽在吊篮内,袍子上好大一个脚印,再抬起脸时,满脸草屑和泥巴更多了,原本完好的左边眼圈也发青了。看起来甚对称。
所以说,抢国公女人是没好下场的……
容楚最后才潇潇洒洒地跳进去,对爬起怒视他的司空昱微笑,“世子,咱们得快些,等下人发觉了就上不去了。”
司空昱怒哼转头,开始觉得这小子不对劲——什么时候得罪他了?笑得忒阴森!
容楚靠在吊篮边,他已经发觉这吊篮完全是机械控制,并没有使用人力,康王手下,还是有能人啊。
也幸亏这是机械控制,才能顺利被吊了上去,容楚觉得,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现在离山庄的中枢,已经越来越近了。
他绕着吊篮,轻轻走了一遍,最后在一处停下来,靠住,不动了。
司空昱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容楚依着那藤编的吊篮,在淡淡的青藤气息里,嗅见了熟悉的味道。
属于她的味道。
微微有些清冷,却十分干净的味道,不如一般女子浓香逼人,只是淡淡萦回,似有若无,像冬日雪后出门,闻见雪下青叶的淡香。
他因此沉醉,眉眼微微舒展。
眼角一瞥,忽然看见吊篮的系绳上,有一根头发。
他赶紧取下来,放在掌心细细端详,又怕被风吹走,用指尖捺住。
头发很黑,很亮,却不长,很明显是太史阑的。
他忽然微微一笑。
这是她特意留给谁的呢?
这一路她留了太多记号,指引相救的人一路追来,可是她忘记了,除了他,真的很难有别人能够发现并辨认出那样的记号。
她拒绝他知道内情,可内心深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还是期盼着他的。
所以留下记号。
所以留下她的发。
她是那般坚挺笔直的女子,坐如钟站如松,从来不会倚倚靠靠,正常情形下,她不会靠上任何东西,尤其是敌人的东西。
她却在这吊篮的藤上,留下了一根头发。
这是属于她的独特温柔,属于她的细腻心情,属于她深沉而无言的表达方式。
而他,遇见她,像行路于黑夜里的茫茫旷野,忽然看见远方混沌深处射来的箭,那叫情感,自命运的弦上射出,惊光霹雳,一往无前,瞬间将所有细腻而敏感的心,击中。
他将头发捏住,小心地收在袖囊里,唇角笑意不散。
司空昱在山间的岚气里,再次看见他那样温存动人而又满足的眼神,最初的诧异已经过去,他忽然觉得悲怆。
心空空的,为这人生里填不满的一切想望。
山风从吊篮上过,呼呼作响,快要到顶了。
两个男子都仰起头,这一刻没有即将遭遇敌人的紧张,只有绵长的思念和牵挂。
为着,那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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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思念的那个人,正站在两道门前选择。
随即她嗅了嗅那间散发淡淡脂粉气息的房,淡淡道:“休息一下。”往里走去。
询问她的人怔住了——再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个选择,这个女子怎么看也不像会为了生存而献身于敌人。
黑暗中似乎有人咳嗽一声,声音短促。
“太史大人识时务为俊杰。”那人道,“既然如此,请喝药汤。”
一碗药汤凑到她唇边,散发着淡淡的苦涩气息。
太史阑一张嘴,“呸”地朝药汤里吐了口唾沫。
……
端碗的人似乎怔住,手一抖,药汤险些泼洒出来。
太史阑已经转过脸,隔着蒙眼布,准确地看向刚才有人咳嗽的方向。
“纪连城。”她清晰地道,“纪家少帅,好大名声,原来和妓院里茶壶王八,不过一个货色。”
“太史阑!不得放肆!”有人暴吼。
“我选择进这门,就为了送你这口唾沫。”太史阑好像没听见那怒喝,淡淡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有种你就像妓院茶壶一样,先下药再强奸,干些最下贱男人都喜欢干的事儿,我不能拿你怎样,顶多保证你以后再也干不了这一次干的事儿。”
“太史阑。”隐在黑暗里的纪连城终于开口,怒极反笑,“你是在激将我?你就不怕激将过头,我不会再强迫你,却会先杀了你?或者你就是想我杀了你?”
“那就杀吧。”太史阑头也不回走向水牢,“反正你总是擅长以强凌弱的。”
身后气息粗重,纪连城似乎很想发作,却不知为何没有发作,她身边一个男子重重推她一把,道:“进去!”
太史阑一个踉跄,扑入水中,身后响起铁门重重关上的声音,锁链在门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这牢位于地下,进去就是水,没有任何干地,水深过腰,彻骨的寒气逼来,太史阑觉得腰以下几乎立即麻了。
头顶上纪连城的脚步声重重远去,这个极其骄傲的人,果然不仅没有逼迫她,甚至连话都懒得说了。
太史阑却觉得这事儿还没完,纪连城这样的人,如果动手杀她,才算完全没了心思。
他留下她,只怕并不是有多大兴趣,而是为了压过甚至折辱容楚吧?
太史阑唇角轻蔑地扯了扯——靠折腾对手的女人来寻求精神上的胜利感,难怪纪连城永远位于容楚之下。
水很深,这水果然奇寒彻骨,所以水牢里没有再设什么刑具,想象中的水蛇水老鼠也没有,这让她心情不错,虽然她不怕那些东西,终究是不喜欢的。
她慢慢抬起脚,蹬在一边石壁上,手指捏住了脚腕上的锁链。
锁链在她的指尖中慢慢变细,渐渐消失。
手上的锁链她却没动,头顶上还是有守卫的,很容易被发现。
毁灭锁链时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此刻停下来,她才发觉,好像……没刚才觉得那么冷了?而且耳朵上有灼热感。
她摸了摸耳垂,摸到一点圆润的东西,才想起来容楚戴在她耳朵上的那什么圣甲虫的尸体耳环。
她不照镜子不打扮,每天早起胡乱扎一把头发,从来没在意过这半边耳环,此刻才发觉,手感似乎有异,这东西好像小了些,还好像有生命一般,在她的耳垂上微微鼓动,她甚至能感觉到那极其细微的鼓动,和身体里一波一波涌来的寒气相对应,寒气涌,鼓动就起,寒气退,鼓动就消。
这东西,容楚似乎说过,是用来调节她受伤的骨骼和经脉用的,而这山间带着寒气的水,伤人经脉和骨骼——这是对上了?
随即她便觉得,何止是对上了,简直是打架了!
寒气从脚底一层层往上涌,而一直没什么动静,只是在和缓地改善她的经脉和骨骼的那玩意,似乎被惊动或者激怒,她忽然觉得耳垂一痛,随即一股热力箭一般地从颈侧的经脉射下去,她甚至能感觉到那股热力闪电般穿过她五脏六腑,撞上那层层涌来的寒气,所经之处,内腑似乎被烧出了一道焦痕,火辣辣的疼痛。
太史阑这下有点紧张了——貌似武侠小说里这种情况都不是什么好事?以人体为战场,阴阳相遇,冷热相激,互相拉锯,毁坏体质……
但此时她也没办法,武侠小说里这时候要么主人翁捡了个秘笈修炼了正好可以化解这状况,要么遇上个高人正好可以传功平白得一甲子两甲子功力啥的,可她现在下水去捞也顶多捞几个死人白骨,至于高人——头顶上狱卒像吗?
好在那种拉锯感觉也并不像武侠小说里说得那么夸张,她也就是那一热,一痛,随即所有的感觉,都被逼停在腰下,再随后,她开始感觉到寒气在慢慢后退,而寒流后退所经过的地方,有种很特别很奇异的感受,骨头似乎痒痒的,血液似乎麻麻的,血肉似乎僵僵的,却又不是冻僵的感觉,倒有点像……有点像钢铁在熔炉里被慢慢淬炼,随后浇上冷水,然后宝剑终成的坚实感。
她忽然觉得,自己双腿一盘,或者就可以把人的腰骨勒碎。
她唇角勾了勾,觉得这想象有点离奇——难道这圣甲虫的血肉,并没有如常规一般,宝物遇激,神功终成,而是给她打造了一双钛合金腿?
她摸摸自己似乎血肉更加坚实的腰腿,忽然想起容楚那唯一弱点的小腰,瞬间露出一点不怀好意的微笑……
笑容未毕,随即一收,她眼神一冷。
她忽然听见了靠近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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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篮悠悠地吊了上去。
虽说是机械,但是上头还是有人看守的,已经有人发现不对劲,等在了崖边,手中刀光闪亮,似乎打算等人一上来就砍。
如果不是篮子里坐着司空昱,只怕这些人早就砍断了吊篮的绳子。
容楚对司空昱耳语几句。
司空昱站起身,一手从怀里摸出个烟花,一边仰头笑道:“各位,今日我可见识到了,这流云别院真是非同凡响,设计精妙,山重水复,这吊篮上崖更是神来之笔,只是康王殿下也太小气,藏着掖着不肯给本世子瞧瞧,难道怕本世子偷学不成?”
他笑声朗朗,手中烟花颤颤,上头人神情犹豫,实在不知他是敌是友,贸然下手似乎太莽撞,不下手却又不放心。
忽然上头有人咳嗽一声,随即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吊篮一停,悬在崖上,康王的脸从上头探了下来,笑道:“司空世子好大本事,本王正要着人去给你带路,不曾想你竟然自己走到了这里。”
“我就说你在这里。”司空昱展眉一笑,随即又抖抖自己破烂的衣服,道,“何必这么紧张?王爷你看我狼狈的,借个地方借件衣服都不成吗?我的手下们还在山下等我呢。”
康王眼神闪动,半信半疑地瞅着司空昱。
他当然知道司空昱和太史阑的那一段,可是即使是告诉他这些情况的乔雨润,也摸不准这位世子和太史阑到底是个什么关系,此刻司空昱出现在这里,固然是巧,不过他只带了一个随从,还想从流云山庄救了人顺利进出?
康王对自己的这个别院十分自信,所以此刻也在疑惑,难道这小子当真是打猎受伤,正巧路过?自己这么紧张,是不是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
如果是别人,怀疑了也就怀疑了,杀人灭口便是,可是偏偏这个人,是不能杀人灭口的。
“王爷,今天既然凑巧到了你这里。”司空昱抖抖衣服,满不在乎地道,“你这地方又隐秘,咱们便把前些日子说的那件事儿,再谈一谈。”
康王眼神一亮,司空昱又不耐烦地拽绳子,大大咧咧地道,“怎么不动了?快拉我上去呀,我要换衣服!”
他这股自在坦然的劲儿,倒让康王微微放了心,又被他那句话引得心动,沉吟一下,终于挥挥手。
容楚一直垂头静默,看上去就是一个规规矩矩的跟班。
吊篮终于吊了上去,两人脚踏实地时,都微微一笑。
吊篮上去是一个平台,正对着三个洞,康王亲自带着他们从其中一个洞穿过,那个洞水汽幽幽,黑暗冰冷,容楚跟着司空昱跨进洞时,忽然身后有劲风一响。
容楚好像没听见,微微垂头,脚下只略微加快一点,跟着司空昱的后脚跟进了洞。
“咻”一声轻响,什么东西钉在了崖壁石缝内,随即消失不见。
出手试探的人没发现什么,不再动手,这洞也很短,走不了几步,一抬头,天光大亮。
从极暗忽然到了极亮之处,两人都不禁闭了闭眼睛,容楚闭目的同时,微微皱了皱眉。
他忽然想到太史阑,被擒来此,康王的人绝不会让她看到这里的各种布置,必然要蒙上她的眼睛,不知道在黑暗里走了很久,忽然脱下眼罩面对强光的时候,她的眼睛会不会受伤?
这么一想,他心中冰冷的怒气更深几分,唇角的笑意,是冰凉的一弯。
出了石洞,是一座连接两崖的石桥,容楚看似恭谨地低着头,跟着司空昱往前走,他的眼角,在地面慢慢扫过,随即发现石桥两侧,都有笔直的竖线。
一阵山风吹来,他忽然“哎哟”一声,脚步一滑,滑出了几步,险些掉下石桥,幸亏司空昱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才没出事。
“你怎么回事!”司空昱呵斥。
“小的脚滑……”容楚呐呐解释,眼神在地面上扫过,随即压低嗓子极快地对司空昱道,“这里有机关,她滑下去过。”
司空昱惊得手一抖,险些把容楚给抖下去。
容楚嘴角一撇——他还有半句话没说呢,太史阑在这里滑过,然后忽然停止,石桥边缘上还有半个沾着青苔的脚印,想必那脚印的主人,拎起了她。
这脚印的主人……如果没猜错的话,是纪连城吧。
容楚瞄了瞄那地上石板拼接导致的横线,隐在衣袖内的手指一弹,一抹寒光无声自他指尖射下,射入石缝的连接处。
……
上头忽然有脚步声传来。
太史阑警惕地抬起头。
水牢是个池子,上头隔着铁栅栏,一个人蹲了下来,将脸凑了上来,有点陌生,看衣服,应该是狱卒。
黑暗里那张脸模糊不清,唯有牙齿是雪白的,此刻一颗颗咧着,笑出森然的亮来。
“乔大人让小的代问您好。”他道。
随即他阴冷地笑着,摊开手掌,手掌里一个打开的纸包,里面有一些灰黑的粉末,他手掌一翻,就要将粉末倒入水中。
太史阑忽然凑上头去,全力一吹!
“噗。”
粉末被吹起,全部扑在了那人脸上!
与此同时太史阑手臂用力一抄,抄起大片水花,哗啦啦溅在她和那人之间,自己蒙头往水里一钻。
水流作为介质,可以隔绝粉末的瞬间散开。
那人哪里想到她反应这么可怕,竟然敢嘴吹毒药,药粉扑到脸上,惊得心胆俱裂,刚要闭气掸掉药粉,哗啦一声水响,大片的水已经泼到他脸上。
药粉混了水,再也掸不掉,化为毒液,流入他的眼角鼻孔耳朵嘴角……
这人瞬间脸色发青,无声无息倒下。
太史阑哗啦一下从水中冒出,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扶住了石壁。
她觉得有点晕眩。
刚才那一吹,虽然及时泼水闭气,但粉末太轻,还是吸入了少许,虽然极其微量,可她也觉得头晕眼花,胸闷不适。
这药粉既然是打算放入池中毒死她,这么一大池水,用这么一小包药,可以想见毒性相当厉害,幸亏她反应快,不然此刻怕就是肚皮朝天翻在池里的一条死鱼。
她再次把脸埋进水里,过一会儿从水中出来,仰起头,喉间发出咕咕的声音,随即将一口水喷在那尸体上。
如此三番好几次,算是给自己立即清洗毒药进入的通道,咽喉被强硬灌水,隐隐有了烧灼感,火辣辣的,她也不管,一遍遍漱口清洗。能将毒药喷出来一点是一点。
这边的响动惊动了其余看守,他们跑过来一瞧,脸也青了。看鬼似的看了太史阑一眼,也不说什么,匆匆将那人的尸首拖走。
拖尸的时候,看守又瞥了太史阑一眼,太史阑湿淋淋趴在池边,对他咧嘴一笑。
这一笑比她平时冷峻漠然还要恐怖万分,看守唰一下拖着尸首光速从她眼前消失……
看着人影消失在通道尽头,太史阑才悄悄吐一口气,身子一软险些栽到水底,急忙抓住栅栏。
刚才那些看守,想必有乔雨润的人也有康王的人,乔雨润的人给她吓跑了,康王应该也一心想她死,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动静。
她是不知道,康王此时的注意力给司空昱和他家“郭大仁”给吸引了,没空来关照她。
太史阑试着毁灭上头的铁栅栏,可惜儿臂粗的铁栅栏,还不是现在的她能解决的。
这个铁栅栏,是短短的一截整体,没有中间的锁,整个卡在地下,开启的时候,是从上头一层扳动机关,整个栅栏向上收起,所以她现在想要找到锁来解决问题也不可能。
也正因为如此,看守们也不在面前守着,都在上一层。
太史阑心中烦恶,不过先前那种窒息的感觉好了些,她摄入的毒粉原本就极少,又立即强硬灌洗,好歹又冲出来一部分,此刻余毒虽在,还不致于要她死命,只是身体发软,再无力气,视线也稍稍有些模糊。
正在此时,她忽然又看见,水牢上头正对着的通道口,阶梯上又走来一人。
最先看见这人的白色软底便鞋,白色素锦袍角,绣一支青竹,十分淡雅,那人的步伐轻缓,不疾不徐,袍角拂动间,尽是从容不迫的大家气度。
那人在渐渐走近,可是从太史阑的角度,最多只能看到他的胸,确定是个男子,除非他蹲下来,她是不能看见他的脸的。
而目光所及,那人身材高挑,衣着潇洒。
太史阑努力睁大眼睛,让模糊的视线定光。
是……是容楚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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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石桥,便是流云山庄高大的门楼,门楼内又是一番景象。
没有屋舍连绵,没有轩敞高楼,首先是一片开阔的平地,绿草如茵,遍地奇花,烂漫花海里,无数彩衣的女子,或坐或卧,嬉笑追逐,香风阵阵,雪白的裸足在半山的云带里一闪一闪,看花了人眼,让人几疑自己误入仙山。
草地之后才有隐隐屋舍,错落有致地坐落在山崖或树荫间,每间屋子都不高,想必是怕山风猛吹,但每间屋子都设计精巧,造型别致,一座座玲珑可喜,像画中的水晶宫。
一向满嘴都是“你们南齐是乡巴佬”的司空昱,到了此处,也不禁四处观望,默然半晌,略带嫉意地道;“王爷真是好享受,好艳福。”
康王听见前一句,神情颇为享受,后一句却眉头一缩,急忙笑道:“这些姑娘,都是各地名伶,在我这里训练了,日后要送上京入宫给太后唱曲的,太后喜听北地燕曲,司空世子可别开玩笑。”
司空昱哈哈一笑,神情摆明了不信,康王急忙岔开话题,道:“前头精舍,世子随意挑一间住宿吧,衣服用具以及伺候人等,本王马上着人送来,本王稍后还有要事,不奉陪了。”
“哎王爷。”司空昱叫住他,笑道,“拣日不如撞日,先前我和王爷说的事,不如趁现在你我都在,商量一下吧?”
康王欲待离去的脚步一顿,随即转身,眼神里掠过惊喜,立即道:“如此甚好。”随即看看那些精舍,犹豫了一下道:“这外头的屋子不太妥当,司空世子是贵客,还是住到里头我的主院里去吧。”
“好极。”司空昱展眉,“你我商谈要事,确实不该在这四处空旷的地方。”
容楚一直默然低头在一边,谨守一个“随从”的本分,此刻眼神一闪,瞟了喜形于色的康王一眼。
他当然知道,自从东堂队伍来到南齐,这位同时也主管外交的王爷,态度便显得分外热情,一再严令南齐朝廷上下,务必展示大国泱泱风范,对远道来客要照应周详,不得发生任何冲突,以至于朝廷上下对这批人都小心翼翼,惯坏了这些东堂人的脾气,一个个眼睛长在了头顶上。
细细想来,似乎以前东堂来人,南齐虽然也礼貌相待,但也没这么着紧过,连响到康王本人对司空昱也不同寻常的态度,莫非,此次他有求于东堂,和东堂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需要司空昱牵线搭桥,不能得罪?
一个南齐亲王,和他国之间的秘密交联……
容楚的眼角垂得更低,眼看着康王亲自领着司空昱绕过精舍,往内院去了,步伐虽然努力显得端庄,但还是露出几分急切。
容楚露出一抹深思的神情,跟了上去。
康王山庄内院的格局又是不同,气度森严,屋舍轩敞,整个内院是一个整体,九曲回廊,迷宫般盘旋往复,又利用了山势,建造了很多独特的小院,要想在这样的院子里找到一个人,好比大海捞针。
很明显康王和司空昱要谈的,是绝密大事,所以康王进入内院后,竟然一个从人也不许跟随。司空昱只好把他家“郭大仁”也留在院子中。
“你就在这好好呆着,不得乱走。”司空昱嘱咐容楚,“我和王爷商谈要事,稍后就来。”
容楚躬身应是,趁康王不注意,手指一动,一个小包塞进了司空昱的手里。
他背对着司空昱,低声道:“麻痹之时最好动手,还有,小心机关。”
司空昱眨了眨眼睛表示听见。
他和康王进了一间密室,容楚留在院子中,几个康王护卫也在院子里,靠着栏杆说话,其实也就是监视他。
容楚懒懒打个呵欠,走过去,笑道:“兄弟们让让,给个地方我坐,跟着我主子跑了一天,累死啦。”
几个护卫警惕地互望一眼,给他挪了个座位,还是将他包围在中间。
容楚就好像没发觉别人的敌意,坐在栏杆边缘,懒懒向后一靠,双手抱头,舒舒服服地道:“终于坐下来了……”
他双手那么一抱,扯动腰间一个小小的锦囊,一个光彩烁目的东西,忽然骨碌碌滚了出来。
那是个小小的彩筒,水晶制成,外头镶金嵌玉,十分华丽,此刻彩筒在地上乱滚,有无数的华光从里头折射出来,绚烂夺目。
几个护卫的眼珠子,盯住那东西,顿时也冒出光来。
“呀。”容楚惊呼一声,连忙上前去捡,谁知道地面甚滑,没捡住又落了下来,又一阵乱滚,华彩四射,将整个院子的护卫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等到容楚好容易将东西捡到手,所有的护卫已经直挺挺站在他面前。
容楚一抬头,就看见众人贪婪而紧张的光芒,他惊得把东西往怀里一缩。
这个动作也从侧面旁证了他怀中东西的重要,众人鼻孔翕动,都忍不住上前一步。
“什么东西,拿来瞧瞧!”一个护卫二话不说把东西夺了过去。
他将东西搁在眼前一瞧,随即“啊”地一声,慌忙丢开,捂住眼睛。
众人大惊,正要上前去揍容楚,那人呻吟道:“好刺眼……好多宝石……”
拳头大腿纷纷收了回来,又有人捡起来一瞧,惊喜地道:“里头好多宝石!”
容楚眉毛微微挑起。
这是个豪华版万花筒,是他按照太史阑的要求,给景泰蓝做的,但传达的时候没有说仔细,以至于工匠以为晋国公要的东西,必然要豪华珍贵,万花筒外头镶嵌无数宝石也罢了,里头的万花,也全部是各色小指甲大的彩色宝石,这一个万花筒价值万金,容楚带着,原本想给太史阑瞧瞧,看怎么改进,此刻却派上用场。
“你们别抢我的东西!”容楚大叫,扑上去抢,“这是我家的家传宝贝,弄丢了我的小命就没了!快还我!”
拿着万花筒的护卫将手一让,顺手把他一推,容楚一个踉跄栽到栏杆边。
其余人看也没看他,已经在商量分赃。
“好东西啊,这么多宝石,咱们一人分一颗都不止!”
“姚队长自然要分多些,五颗!”
“还有外头这水晶筒,这可是上好水晶,打磨得甚精致!”
“我看这东西整个去卖可能更值钱。”
……
“还给我!”容楚再次扑了上来,大叫,“你们这群强盗!”
“滚!”一个家伙一脚踢了出去。
“我去和我主子说!和你们王爷说!”容楚让开那一脚,转身就往那边静室跑,“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你们敢抢我的东西……”
那护卫原本一脚踢向他小腿,听见这一句,目光一冷,脚尖绷直上抬,狠狠一脚砸在了他的后心。
“我要……”容楚一声未毕,吭地一声扑倒在地。
护卫们走过来,一个护卫用脚尖翻开地上容楚,看了看,道:“死了?”
另一个试了试呼吸,埋怨道:“老孙你出手太重,这小子断气了。”
“吓,这么不禁打!”
“你那断魂腿向来阴毒,也不知道收敛。”
“死就死了呗,不过得想下如何收场。把这小子埋了?”
“胡说什么,这院子经常要翻土种花,哪里埋得住人,翻出来咱们都得倒霉。”
“扔下悬崖?出院子走几里就是悬崖,人不知鬼不觉。”
“咱们这院子看似松散,其实处处是人,要想从院子走出去到崖边,经过的明桩暗桩太多,前头那些护卫和咱们又不对付,不妥,不妥。”
“那……姚队长,你上次不是说,咱们这里有个密牢来着!”
“哦……是有,是个水牢。”
“水牢很深吧,直接扔进去了,到时候在水里腐烂,神不知鬼不觉,姚队长您是这内院队长,有权进那里,不如就这样吧。”
“这个……怕是有风险……”
“您劳苦功高,该分十颗宝石!”
“好!为了兄弟们,我就担一次风险又何妨!找个麻袋裹了,我不好直接带人从关卡入水牢,不过我知道有一处山洞,直通那水牢,把这小子直接扔进去,再把那洞给填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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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存稿,我今天一个字都没写。
因为我忽然觉得——真他妈的够了!
是因为年会复选票,有的亲应该注意到,有的文出现瞬间涨票情况,数目离奇动作迅速,被追赶的票数令我读者不得不加码投票。
我心痛读者的银子,然后我知道了一件事:瞬间涨票的事,未必一定是死忠读者所为,有作者表示,希望我被拉下来,为此可以去给第二投票。
我不知道拉下我代表什么意义,看我输很爽吗?
我不知道从开文我就被四面的恶意包围,而这日子还需要多久?
谁要踩我,请便。我不会因此求读者放血,谁的钱都是钱,做第二没什么了不起,哪怕我是最后一名,你们心里我第一。
这本书完结后,我想我会休息很久,某些看我碍眼的渣们,你们自摸爽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