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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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佛兰的车窗摇下以后，林嫮生条件反射地直起身向后退了两步。

    车门打开，下车的男人脸皮白净，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睛，是石野村，他的面孔上带了些惊喜的笑容：“林小姐，点心还够分吗？”

    林嫮生认得的名字里带墨字的人只有顾墨笙一个，在她生病时，就有人假借着顾玉笙的名义一直往她家送花送水果，当时林嫮生猜不出是谁，等看见这块花牌也就明白了。后来又看见西点，自然而然以为也是顾墨笙送的。

    因为以前顾玉笙同林嫮生提起过顾墨笙的车子是黑颜色的雪佛兰，所以一出电影公司，林嫮生看见雪佛兰，自然认为是顾墨笙等在路边，依着礼貌过去谢一谢，没想到车里坐着的是石野村。

    林嫮生刚刚想开口，不远处忽然有闪光灯一亮，等她调转头过去时只看得见一个背着相机的男人跑开的背影。林嫮生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石野村的眼睛牢牢地盯在林嫮生脸上，看着她皱眉，连忙同司机讲：“你开车追下去，把胶卷买回来，价钱不是问题。”司机得了石野村吩咐，发动汽车掉头跟了下去。

    林嫮生终于开了口：“谢谢石先生。”也不晓得她这句谢谢是为了那些点心还是石野村叫司机去买回那些胶卷。

    石野村满面是笑地讲：“林小姐太客气了，我和令尊说的话是真心的，所以这是我应该做的，请林小姐相信我。”这态度实在叫林嫮生又看见夏继祖的感觉，脚底下不由自主地又往后退了两步，想了想，认认真真地问：“石先生，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林小姐尽管问。”

    “如果我没记错，我和石先生也不过见了三四次，石先生为什么这么肯定喜欢我？”

    石野村叫林嫮生这个问题问得一呆，他总不好同林嫮生讲是因为林嫮生同他买到的那两副画像上的仕女一模一样。那两幅画，石野村一直觉得同他有渊源，不然怎么好端端地那天他要自己下车走走还走到了那家小古玩店看到了那两幅画，所以林嫮生也应该和他有缘分。

    这样的话一出口，林嫮生不将他当疯子才怪，以后只怕看见他的影子都要远远避开，想了想，就同林嫮生说：“林小姐不相信一见钟情吗？我对林小姐一见倾心，我如果不喜欢林小姐怎么肯替林小姐挡硫酸。”

    这话讲得林嫮生面孔上倒是有了点笑容：“明白了。”一面讲一面转头对自家的车子看了眼。

    司机小黄早就等在一边，因为林嫮生和石野村说话不好上来，一看林嫮生看他，连忙走过来：“小姐，太太在家要等急了。”林嫮生点了点头，同石野村讲：“石先生，不好意思，家母在家等我，先告辞了，方便的话，底片请送到我父亲办公室，你看可以吗？”

    依着石野村的心思最好是把底片送到林嫮生家里，这样可以名正言顺地上门，可林嫮生既然开了口，他即不能拒绝也不好拒绝，只能点头答应。林嫮生这才笑着和石野村讲了句：“个么，再会。”也不等石野村再说什么，先往自家的汽车走过去。

    等上了车，林嫮生面孔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小黄看见自家小姐脸色不对，一声也不敢问，立刻发动汽车，打方向盘的时候，他习惯性地看了下后视镜，那个同自家小姐讲话时还和和气气的男人，正对着自家车子看，面孔上虽然还有点笑容，可是那眼光笔笔直，小黄想了想同林嫮生讲：“小姐，刚刚那个先生盯阿拉车子看。”

    林嫮生听见小黄的话，更加心烦：“晓得了，侬只当勿晓得，开好侬的车。”小黄哦了声，方向盘一打车子就开了出去，不一会儿就转了弯消失在石野村面前。

    石野村看着林嫮生的车毫不留恋地开走，熟悉得好像经历过多次的感觉，叫石野村情不自禁地咬紧牙关，直到他的司机将车开回来，停在身边才将脸色松下来。

    司机开门下车，瞥了眼石野村的面色，小心翼翼地开口：“石先生，拿到了。”说着就从口袋里摸出个胶卷递了过来，“我亲眼看着他从相机里拆下来的。”石野村接过胶卷放进内插袋：“自己去财务科报销。”

    这就是答应他多报些了，虽然这个老板看着阴晴不定，可是出手倒是真大方的，司机满脸是笑地讲：“好的，先生。谢谢，先生。”一面快步走到雪佛兰前将车门拉开：“先生是回公司吗？”

    “先去王开。”

    司机答应了一声，将车子掉头往南京路开去，王开照相馆在南京路上占了很大的门面，靠街面都是玻璃橱窗，陈岚、许艳晴、甚至韩素音何双影都在橱窗里对了街上的行人微笑。石野村站了站，走进了照相馆。

    王开照相馆名气大，收费当然也不便宜，进来的不是明星就是富商名流，学徒们人人练出一双会看人的眼睛，一看石野村的样子就知道是个有钱的，连忙迎上来，满面是笑地问：“先生拍照吗？”石野村却说：“我冲胶卷。”

    《未央宫记》在三天后正式开机，第一场戏就是林嫮生和在电影里演乾元帝的何双影的对手戏。

    不得不说伍梅琴的眼光好，虽然陈岚名气比何双影响亮许多，但是他生了一张鹅蛋脸，两只桃花眼，漂亮是漂亮了，要演个皇帝就太漂亮了些，而且论起身高来也不过中等，林嫮生就是不梳发髻，也齐他眉毛，要是再装上假发髻，看上去倒要比他高了，站在一起不般配。倒不如何双影，虽然卖相不及陈岚，名气也没他响亮，可胜在身高够，皇帝的服装一上身，倒是现出点气派来。

    因为林开愚做的历史顾问，所以服装的复原性都很高，当何双影穿了皇帝的戏装走到林嫮生面前时，她一看见龙袍胸前和肩上的团龙一下就有些恍惚，梦里的那个男人穿的就是这样的衣袍，一模一样。依着剧本，今天是乾元帝和谢玉娘第一次见面，谢玉娘还是个小小采女，依着她的身份，第一次见到皇帝，应该带些敬畏，所以林嫮生这个有点发呆的样子也没大错。

    可是伍梅琴喊了“”林嫮生还是这样一副样子就有点不对了，何双影也是有经验的老演员了，看着林嫮生有点出神，以为她是新人，第一次拍戏害怕，所以上来两步，他的手刚刚碰到林嫮生的手，没想到林嫮生将何双影的手一甩，向后倒退了几步。

    在一边看戏的许艳晴忍不住笑了出来，“cut。”伍梅琴一声喊，先瞪了许艳晴一眼，又走到林嫮生身边，好声好气地同林嫮生讲：“嫮生啊，不要紧，你是新人，新人第一次拍戏进不了状态很正常，刚才你的表现还是不错的，我们再来试一条。”

    林嫮生叫那声“cut。”喊回了神，伍梅琴跟她说得越客气，她越是不好意思，向伍梅琴鞠了躬，又向何双影道了歉。

    伍梅琴第一次看见林嫮生就喜欢她，倒不全是林嫮生合适演端定皇后，还有个原因是他小女儿要是还在，也应该是林嫮生这个年纪，伍梅琴多少有些移情，所以一看见林嫮生鞠躬认错，就有些心疼，连忙讲：“好了，大家都知道你是新人，不会怪你的。”旁边的韩素音也过来抱了林嫮生的肩膀安慰：“我第一次拍戏还不如你呢，别怕，当镜头不存在就好了。”

    林嫮生已经认错，导演肯回护，其他演员也没有声响，许艳晴就是有心嘲笑也不好开口，只好在一边拿眼睛瞄林嫮生。

    到底是第一次拍戏，林嫮生就是回过神来，也连吃了几次ng。一向以爆脾气闻名的伍梅琴对了林嫮生，耐心出奇的好，一次次地帮林嫮生讲戏，连“再来一条”也不说，只是讲：“刚才很好，我们再来一条会更好的。”一连ng了十二条，终于将乾元帝和谢玉娘第一次见面的镜头拍了下来。

    许艳晴甩了甩戏装的大袖子，笑眯眯地对林嫮生讲：“林小姐要加油啊。”

    离开了水银灯才看得出，尽管拍电影的妆很浓，当中也补过妆，林嫮生的面色还是有点不好，听见许艳晴这句话，一声也没出就向化妆间走去。韩素音听见许艳晴的话，就和下来休息的何双影笑着说：“有人年纪轻轻，记性却是不太好，已经忘了自己第一次拍戏吃了十几条ng的事了。”

    许艳晴听见这句，面孔立刻涨红了，正要反驳，已经叫伍梅琴打断：“许艳晴，你准备下，下一条是你为了你长子景淳去求皇帝。”

    尽管原定的拍摄计划不是这一条，可伍梅琴开了口，慑与伍梅琴的脾气，许艳晴也不敢再出声，瞪了眼含笑看过来的的韩素音，低下头去翻剧本，希望快点背熟台词少ng几次。

    而化妆间里，林嫮生满心疑惑地伸手朝镜子摸去。上妆的时候，林嫮生多少有些紧张，也没细看，现在回来卸妆，照了镜子才发现，梳起发髻的自己和她梦里的那个人像到根本就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