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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宛娘颓然回到了驸马府,在庭院中踟蹰良久,终是走向了殷宁的寝殿,她有些话,今夜必须要说给殷宁听。
“年小姐,公主已经就寝了,还是明早再来吧。”候在殿外的小夕拦住了年宛娘,恭敬地对着她福身一拜。
没有多理会小夕,年宛娘敲响了殿门,“阿宁,我知道你没睡,有些话,今日不让我说出来,我只怕今夜难眠。”
“说出来又如何?”殷宁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听不出一丝波澜,“本宫已嫁人,本宫的驸马叫顾清棠……”
“若是他不要你了呢?!”年宛娘不容她说完,打断了殷宁的话,“有些事本就是他不该得的!”
“不该她得,就该你得么?”殷宁凉凉的声音响起,顾不得小夕还在殿外,她咬牙道,“的确,当年是你给她的莲心酥,可是本宫也是下令救过她的,严格算起来,本宫也算得她的恩人,不是么?”
“可是若没有我,他定会饿死街头!”年宛娘心头狠狠一揪,“他的报恩于我而言,无异于恩将仇报!”
“……”
“阿宁……我们……我们是可以……”没有听见殷宁应她,年宛娘的声音柔了下去,“一辈子……”
“你终究姓年……”殷宁的声音再次冷冷的响起,打断了年宛娘的话,“这辈子,我与你只能是朋友。”
“顾清棠不也是我年家的……”年宛娘本想说那个“狗”字,但是强忍住了话,“也是我年家人,为何你就能接受他?难道就因为他是男子?!”
小夕听得心惊胆战的,她骇然看着年宛娘哀伤的脸庞,只觉得今夜听到的一切实在是太匪夷所思,恍然明白了那么多年来,为何小公主会一直躲着这个曾经的好友。
“嗷呜……”小黑狗阿忠在寝殿中摇了摇尾巴,跑到殷宁脚下,舔了舔她的裙角。
殷宁爱怜地将阿忠抱了起来,想到最初它出现在她身边的模样,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起顾清棠的脸庞来,心头是一片暖然。
“身为女子,不是该更疼惜女子么?”殷宁喃喃一问,脑海中属于顾清棠点滴一幕一幕地浮现出来。
为她挑刺的顾清棠,亲手喂她吃东西的顾清棠,哄她欢喜的顾清棠,柔情脉脉的顾清棠,拼死相救的顾清棠,装伤回家的顾清棠……
不管是怎样的顾清棠,从不逼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哪怕知道她在装睡,也便由着她睡。
这个女子给她的爱,宛若三月春雨,润得人心生暖,纵使她并非男儿身,就为了这一番深情,殷宁觉得这辈子像这样也很好。
只要驸马是顾清棠,不,是驸马只能是顾清棠,她是男子也好,女人也罢,她只要她。
年宛娘心痛地怔怔看着紧闭的殿门,哑声道:“我待你的难道不是疼惜?”
“疼惜?你若真疼惜本宫,怎会强逼驸马离开我?”殷宁倒吸了一口气,忽地将殿门打了开来,笃定地看着年宛娘,“本宫只说一次,顾清棠是本宫的驸马,不管她跑到哪里,都是本宫的驸马!她敢不要本宫,本宫就把她抓回来,天天用绳子给牢牢绑在府中!”
“你怎会知道?”
就在年宛娘回到驸马府之前,暗中保护顾清棠的秦中羽便现身驸马府,偷偷将驸马被大车国师带走之事告诉了殷宁,自然也不会漏了年宛娘逼迫顾清棠离开小公主这件事。
但是这些事,殷宁是不会告诉年宛娘的,毕竟秦中羽是活死人,多一人知道他还活着,对驸马来说有害无益。
况且,眼前的年宛娘已不是当年那个单纯喜欢她的年宛娘了,殷宁在她眼中清楚地看见了“占有”的*,看见了那片野心勃勃的痴狂。
这样汹涌的爱,让殷宁觉得害怕——当一个人得到了一个梦寐以求的珍宝,那接踵而来的虚无感会让这个人变得不知所措,甚至,渐渐对这个珍宝失去兴趣。
身为皇家帝女,宫中那些为君王痴狂的女子看得实在是太多。帝王总是对心仪的新宠赋予汹涌的爱,只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给摘下来,可也是这个新宠,一朝被宠宛若踏步云端,却在不久之后被关入了冷宫,最后孤独终老。
这样的女人何其可悲?殷宁从小就不希望成为这样的女人。
更何况,年宛娘是当朝权臣年太尉唯一的女儿,如今年太尉痛失爱子,日后年家大权自然会落在这个独女手中,殷宁甚至不敢想下去,将来年宛娘会用手中的权势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来?
“本宫倦了,宛娘,你别逼本宫逐你出府。”殷宁凉凉地看着她,这一次没有逃避,也没有愤怒,眸底一片宁静。
“阿宁……”
“只有本宫的驸马可以这样唤我。”殷宁背过了身去,不愿再多看她,“看来年小姐是越来越像年太尉了,我终究是大陵小公主,终究是这驸马府中的主人,难道不能决定家里到底留不留客么?”
“你……”年宛娘热泪盈眶,觉得眼前的她实在是陌生,她怎可如此伤她?
“回去……歇息吧。”殷宁的语气还是软了下去,她倦然挥挥手,“宛娘,回头吧。”
“你终会后悔的。”年宛娘一抹眼角泪水,几乎是嘶吼地丢下这句话,转身朝着驸马府厢房掩面跑去。
小夕噤声舒了一口气,今日知道的这件事实在是太过荒唐。
“小夕,召集府卫。”殷宁看了一眼小夕,她知道这个小宫女素来嘴巴甚紧,有些不该嚼舌根的事,她是怎么都不会泄露出一个字去。
“公主要去哪里?”小夕低声问了一句。
殷宁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黑,眸中有了一丝温度,“驸马那么晚了还不回来,本宫自然该去瞧瞧,这讨厌鬼可是在招惹其他女子?”
“驸马爷应该不会是那样的人。”小夕颤声嘟囔一句。
“本宫自然知道她没有胆子真去招惹其他女子,但有些女人可半点不怕本宫。”殷宁想了想,那秦中羽还真是忠心,就连听到夜娜的那一句“小公主那样跋扈的女人不要也好,不如,你做我的男人,如何?”都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她。
敢对本宫的驸马打主意!你是大车国师又如何?本宫今夜就让你知道,顾清棠的妻子只能是我——殷宁!
过了一会儿,小夕便领着二十名府卫来到庭院里,“公主,人都到了。”
殷宁匆匆扫了一眼这二十名府卫,将怀中的阿忠递给小夕抱着,“随本宫去把驸马找回来。”
“是!”
殷宁带着二十名府卫走出驸马府,却驻足在驸马府门口瞧了瞧两侧的路口,瞥见了戴着斗笠的熟悉人影——秦中羽,她便挥袖道,“这边!”
小夕快步抱着阿忠一路追着殷宁,全然不知道殷宁到底要去哪里找驸马?
秦中羽一路暗暗带路,终是将殷宁带到了京师东隅的一户不起眼的庭院前。
果然,若是没有吩咐秦中羽速速去跟着夜娜,只怕殷宁只会带人去行馆讨人,终究是徒劳无功。
“敲门!”
一阵慌乱的心悸惊起,殷宁此刻只想马上看见一个安好的顾清棠。
两名提着灯笼的府卫大步走上前去,敲响了院门,”咚咚!”
庭院中的灯火忽地熄了下去,良久都没有人来开门。
殷宁当即道:“破门!”
“是!”
几名府卫狠狠撞击院门,在院门被撞开的瞬间,只听“咯吱——”一声,顾清棠打开了房门,笑然走了出来。
“呵,公主,夜色渐深了,这是来接我回府么?”笑容依旧,却难掩一丝愧色。
“是回家。”刻意念重了那个“家”字,殷宁走了过来,牵起了她的手,“清棠,我们回家。”
顾清棠又惊又暖,怔怔地看着殷宁,“我……当真可以么?”
殷宁刻意把声音提大,似是说给房中的人听,“你是皇兄赐本宫的驸马,本宫一日没休你,其他人都别想觊觎你!”
觊觎……
顾清棠只觉得这个词有点什么深意,脸上的笑意不禁暖了起来,“那公主会休了我么?”
“伺候得不好,自然会休了你!”殷宁白了她一眼,目光却落在了她颈上一个鲜红的唇印上,不禁心头一酸,怒声道,“顾清棠,回家后先沐浴!否则休想上本宫的床!”
“呵,确实要好好沐浴……”顾清棠的神色有些苦涩,她用余光瞥了一眼此刻藏匿在暗处的几名暗卫,连忙牵了殷宁的手,“我们早些回去吧。”
“哼!”殷宁嫌弃地甩开了顾清棠的手,“先沐浴!这一身汗味,当真难闻!”
顾清棠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颈上的吻痕,脸上的笑意一僵,“阿宁,案子还没办好,我的脑袋还悬着,我想今夜还是不回府了。”
“你敢?!”
“我还想多活几日……”顾清棠话中有话地看着殷宁,眼底满是不舍,“你不是想要我做个良臣么?就让我好好把这案子办好,好不好?”
“你是佞臣也好,良臣也罢,今夜本宫只要你做本宫的驸马!”殷宁伸手紧紧扣住顾清棠的手,重重点头,“今夜,你必须随本宫回去!”
“可……”
“来人!绑了驸马!给本宫带回去!”
“驸马对不住了……”
“阿宁!不……”
于是,驸马顾清棠被小公主五花大绑带回驸马府这件事,第二日便在京师新鲜地传开了。
有人心疼驸马,有人心疼小公主,所谓事情的真相,只有当局者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