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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流水,弯弯的月亮躲在云后,只探出一点,又清又冷的月光照在大地上,夜景好的正如每一个月色皎皎的晚上。
可惜,这么沉静的夜晚,却总是有着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夏郎——你害的我好苦啊——”女子凄厉而哀怨的叫声在夜晚听起来更加的骇人,可他面前的男子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这男子生的倒是好样貌,俊逸出尘,两鬓虽已冒出了些白发,却并没有掩住他的俊朗,更添了几分惹人注意的沧桑之感。如果说这男子是世间少有的出挑之人,那么与他一起的这女子可算的上是他的鲜明对比了。
满面都是可怖的伤疤,从脸上蔓延到脖颈,再看她抬手间,竟是连那素手上都有着疤痕。她一双眼睛黑亮有神,隐约带着恨意,可却还有一丝复杂,从那脸颊的轮廓中还能隐约看出其实这是一个生的极美的姑娘。
但是……有了那一身的伤痕,从前就算是再美,也只是从前了。
她是何红药,他是夏雪宜。她是为了他受万蛇噬身之苦的何红药,他是利用她弃她而去的夏雪宜。
“你为何——为何要这么对我——”夏雪宜听得这番质问,面色却没有半分改变,只是淡淡的开口,“我有心上人了,她很好,很单纯。”
何红药愣了愣便笑了,“从前认识你的时候,我也很好,也曾是个单纯的姑娘。”语气悲凉还有些讽刺。
夏雪宜抬头,看着她,不为她恐怖的面容而起波澜,“是我对不起你,可我不后悔。”
不悔?何红药咬着牙,他竟不悔?!毁了她的清白,盗了她五毒教的圣物,让她这一生都看不到希望。可这一切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他从未后悔。
这些年,她心心念念想着便是寻到夏雪宜,问他一句为什么,可现在她问到了,却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她想着往事,出了神。
这边夏雪宜见她不出声,也缓缓的闭上了眼。他知道,何红药恨透了他,可却也是爱极了他,她定不会杀了他。嘴角勾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又很快的隐去了。
“夏雪宜,你的心上人,是什么样子的呢。”何红药缓缓看他,用最平淡的语气问道。“她对你好吗?比我还好吗?”
此言一出,夏雪宜有些愣了,方才说温仪很好的话也是为了堵何红药的嘴,可现在何红药的一言却把他拉入了回忆之中。
半晌,他才开口,面上浮出了些真心的笑意,暖暖地,暖了他的心,却冷了何红药的,“她和我从前见的姑娘不一样。”
只这一句,何红药的手便攥的紧紧的,稍长的指甲戳进了肉里,有些疼,可比不过心上的疼。
“那些与她一起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活的日子了,她那么娇弱,那么不谙世事,连我这个恶人都不愿意伤害……”夏雪宜的语调似有无限宠溺,可在何红药听来只觉得恶心,什么不谙世事,简直是假仁假义!
没有在刀口上走过的人,又怎么会知道江湖人的难处,那养在深闺里的娇小姐自然是和她这从尸体堆中长大的妖女不一样!
温仪又何曾需要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杀人,那些人鲜红的血液飞溅到脸上时的感觉,她也永远不会懂。她不曾食不果腹,不曾饥寒交迫,不曾为了要活下去而做些不择手段之事。
她当然不需要,她是大家小姐,从小便不需要考虑这些,于她而言,这世界再美好不过了。
可对她何红药而言,杀人伤人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红药,往日是我对不住你,可是……她是我的妻。”夏雪宜抬头,眼里带着他初见她时的温和,就是这个眼神,让她不顾自己的身份,不顾族人,让她,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何红药再看着这张脸,心里有着万种心思,她问,“所以呢?”
夏雪宜道,“你要杀我,我也无话可说。”他笃定,何红药不会杀他,是啊,何红药那么爱他,又怎么舍得下手杀他呢。
何红药就是再不愿意,也得承认纵使面前的人害她骗她伤她,可若是让她亲手杀了他,她却也是做不到的吧。可让她放了他,也绝无可能!
“夏郎,你记得吧。”何红药幽幽开口,眼中有着疯狂的执着,语气是十足的温柔,“你说要和我成亲的。”
夏雪宜听着这话,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当年那个明媚如画的女子,当年为了取信于她,他才与何红药有了夫妻之实,而所谓的成亲之言,不过是哄哄她罢了,哪里做的了数,“……夏某今生只有一妻。”
“夏雪宜,如今你只不过是个废人,你以为你逃的了吗?”何红药嘲弄的笑,看着那坐着整整齐齐的男子,目光落到他的手脚上,“这里荒无人烟,你又指望的了谁来救你?”
“是你那金蛇剑的传人袁承志?”她收了笑,微微提了声调,“还是你那刁蛮任性的好女儿青青?你说,你和那贱人生的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女儿,能挡的了我几招?”
夏雪宜低着头,散乱的头发垂在肩上,“承志不会负我所托,定会照顾好青青,你莫在激我了。”
何红药凑到他跟前,嗅着他身上的气息,伸手缓缓抱住了他,脸埋在他的脖颈间,温热的气息吐出,引着夏雪宜一颤,“夏郎啊夏郎,你的手筋脚筋多年前就被废了,现下又被我补了几刀毁了个彻底,你啊,还有什么能耐反抗我?”
她抬起头,跨坐在夏雪宜身上,与他对视,不出所料从他眼中看到了对她容貌的厌恶与不喜,她捏住他的下巴,冷声道,“怎么?你嫌弃我这张脸?”
夏雪宜移开视线,却被何红药摆弄着挪不开脸,何红药一只手抓着他的下巴,另一只去抚摸他的眉眼,有多久……多久没有这么仔细看过这个人了呢,他的睫毛低垂着,看不清眸光,可这张脸,这个人,与她纠葛了她生命的半生,她绝不会就此放过。
她凑上去咬住他的唇,他一惊,头就要往后离去,何红药又怎会让他得逞,手扣住他的脑后,唇放肆的在他的唇上作怪。
夏雪宜怒极,却无力反抗,紧闭双唇,不愿妥协,眼里的痛楚不甘就映在何红药的眼里,而那眼中,更多的是恨。
何红药想,恨就恨吧,那又如何。
她另一只手往夏雪宜的腰间探去,手划过的地方,能够感受到男子的僵直,在腰间最软的地方,重重一掐。
夏雪宜吃痛,闷声一哼,双唇也不自觉的松了开来,而何红药的舌就趁此机会溜了进去,搅着他的舌嬉戏。
夏雪宜还未反应过来,何红药的唇舌又很快的离开了他的,她看着瞪着她而又无能为力的夏雪宜,第一次觉得痛快,从未有那么痛快,她拍拍他的脸笑了笑,柔媚的说道,“夏郎莫急,我这便去准备咱们成亲的东西。”
女子娇柔的声音配上那样一张恐怖的脸,夏雪宜的心中不仅有些作呕,面色也有些难看,他冷声道,“我不会与你成亲的。”
他是夏雪宜,是金蛇郎君,又怎么会屈服一个女子,更别说是一个如此丑妇,一个曾经被他利用的女人!
何红药咯咯的笑了,“夏郎啊夏郎,你会同意的……”她在他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才从他身上跳下来,“咱们终于要成亲了……呵呵呵……”
见她转身离开,夏雪宜舒了口气,才想起自己现下的处境来。
此处乃是一处偏僻之地,而他所处的山洞更是在山壁之间,十分隐蔽,而他被强带到此地时也观察过,那何红药说的没错,若不是有心,这儿怕是几年都不会有人踏足。
她还有一句话说的对,那被温家人设计的旧伤被她也废了个彻底,他是真正成了个废人,他咧嘴,心中只默念一个名字。
温仪。
她是他的救赎,为了她,他绝不会妥协。
*
夏雪宜本以为何红药不久便会回来,可这一等就是两日,这两日来,他滴水未尽,身子更是差了许多,若不是何红药说要与他成亲,他便是会认为何红药是故意折磨他是了。
何红药回来之时身着大红色的嫁衣,唇上也点上了红色的唇妆,正如新嫁娘一般的打扮。她手中还提着许多大大小小的东西,见着夏雪宜还是如她走时一般的姿势,神情有些夸张,“夏郎,你怎么坐着一动也不动呀,也怪红药不好,这几日出去了久了,竟忘了相公还在此等候。”
她拿出为夏雪宜准备的清水白粥,欲喂入他的口中,哪知夏雪宜是半分意思都不给,他笑,声音有些嘶哑,还有些决绝,“若是要我与你成亲,不如将我的命带去罢。”
何红药见他这般,也放下了手中的清水,转而从怀里拿出一物,放在手中细细赏玩,“这次出行,红药得了一件玩意儿,还希望相公帮红药鉴定一二。”
夏雪宜望去,如遭雷击,浑身一震,何红药手中是一玉佩,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可夏雪宜知道,那是温仪之物,后又给了青青,乃是青青不离身之物!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吐出,“你把青青如何了?!”
何红药见他目不转睛盯着那玉佩,火上心头,转身将那玉佩重重摔下,直将那玉佩摔成了几半。
夏雪宜见到心爱之人的遗物被如此对待,喉间一甜,竟是要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若是相公好生听红药的,红药自然不会对青青姑娘做些什么。”何红药咧开嘴,“若是相公不识相,让红药不快活了,那么……你那女儿也不会快活!”
夏雪宜平生对他最重要的就是家人,其后便是温仪,而青青是他与温仪之女,十几年未曾好好对待,现下她生死不明,他也无能为力,却只能听这妖女摆布了。
何红药知道夏雪宜已经妥协了,更是得意,端起那清水,“难道相公不喝那水,是希望红药喂你吗?”
说罢饮下一口,抱住夏雪宜,将那口中之水渡给夏雪宜。夏雪宜虽嫌恶的紧,可却是生生的压下了,闭上眼,不愿去瞧那狰狞的脸,顺从地接受了那渡来的水。
何红药冷淡的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的怨气正在慢慢的散去。
夏郎啊夏郎,你终究是我的。
就算你爱温仪那又如何,她死了,我还活着……
我会活得好好的,而与你,不死不休……
就算死,也会纠缠在你与温仪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