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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中的某处别院中,顾诚之正与晋容坐在桌前对弈。
“椅子上面长钉板了吗竟让你坐都坐不住。”晋容在吃掉一大片棋子之后,无奈的看着对面不停走神的人。
顾诚之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又拿起一颗棋子落到棋盘上。
“行了行了,没心思就不下了。”晋容摆了摆手,问道:“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事。”顾诚之微垂眼眸,低声说道。
“你当我会信?”晋容低着头,开始一颗一颗的捡棋盘上的棋子,“你都在我这里窝三天了,偏偏还不说出了什么事,再呆下去父皇就该来问情况了。”
“再过两天我就走……”顾诚之有些气弱。
“楚家人找你麻烦?”晋容抬起头问他。
顾诚之犹豫了一瞬才道:“也不算是……找我麻烦。”主要是他自己想不开。
“他们做了什么?”晋容皱眉问道。
顾诚之:“……”
晋容见他没有要说的意思,当下叹了口气。
“我真没事。”顾诚之顿了一下又道:“就是有点烦了,出来散散心。”
晋容狐疑的瞥了他一眼,低头接着收拾棋子。
顾诚之干笑着帮忙。
离开楚家已经是第三天,从早上开始,顾诚之便觉得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晋容就是见他这幅坐立不安的样子才会开口问他。
“啪”的一声脆响,一个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而茶杯的主人则是有些僵硬的维持着端着茶杯的姿势。
晋容抬起头,放下手中的书,沉声道:“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盯着地上的茶杯愣了片刻,顾诚之突然站起身来,脸色凝重得可怕。
晋容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我要回去了。”顾诚之转头看向晋容,眼中似在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现在?”晋容看了一眼窗外,夜幕已至,再过两个时辰就该宵禁了。
“肯定是出事了,我要回去!”顾诚之的感觉一直很准,这种心悸的感觉也只在顾二老爷和顾二太太出事的时候出现过,当时他没有在意,再后来便得到了父母过世的消息。
现在与他亲密的人便只剩下一个,能让他产生这种感觉的人也只有他一个!
晋容见他实在是急迫,便点头让他离开。
顾诚之全身都绷得死紧,给晋容行了个礼就快步离开。
刚一踏出房门,心悸的感觉更加强烈,顾诚之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合不合规矩,直接使用轻功一路往楚家奔去。
“走了?”晋容的语气淡淡。
“是。”站在屋中的侍卫低头回答。
“往哪个方向走的?”晋容屈着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往济安侯府的方向去的。”侍卫接着回答。
若是顾诚之走大门,骑马离开,他们还不一定能那么快判断出顾诚之走的方向,可他偏偏是用轻功在赶路,走的还是一条直线,直线的尽头就是济安侯府附近。
晋容抬手揉了揉眉心,他早就在怀疑了,顾诚之没把楚家人当回事,这次会跑到他这里来多半是因为楚君逸,结果呆了没几天又急巴巴的赶了回去。
思索一番,晋容还是叹了口气。
顾诚之一路飞奔着往楚家赶,心悸的感觉时不时的传来,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到了济安侯府,顾诚之也没有叫门,直接飞檐走壁的落到三房的院子。
院子的大门敞开着,明明已经到了落锁的时间,但守门的人却没有锁门。
顾诚之的心瞬间便凉了半截,几步窜到正房前,正房的门关着,房中没有点灯,一切与他离开前一模一样,除了这院子鬼气森森,没有一点活人的迹象。
突然,房中发出几声闷响,顾诚之目光一暗,直接冲进了卧室。
卧室中有两个人,一个女人穿着纱衣薄裙,衣衫半解,脸上却带着惶恐之色,回头见到顾诚之时,更是带出了几分惊恐。
这个女人便是楚老太太送来的通房,芍药。
而床上还半靠半躺着一人,脸色苍白如雪,目光时而涣散时而狠厉,下唇被紧紧的咬着,鲜血顺着线条优美的下颚一路下滑,胸前的衣领都被染红了一片。
地上凌乱的丢弃着枕头和一些摆饰。
那一瞬间,顾诚之全身血脉几乎都要凝固成冰,胸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几步上前拍出一掌,直接将芍药击飞出去,芍药将卧室的窗户撞破,摔倒院子中滚了几圈,撞到前头书房才停了下来。
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碍眼的人已经不见了,顾诚之赤红着双眼去看楚君逸的情况,在他想将人抱住时,却被楚君逸伸手挥开。
顾诚之的动作一顿,直接抓住了楚君逸的手腕,然后将人揽入怀中,口中还道:“不要怕!看清楚,是我,是我!”
楚君逸不停的挣扎,唇上的鲜血也蹭到了顾诚之的身上。
顾诚之不停的唤着他,企图让他清醒过来。
楚君逸全身乏力,体内像似有一团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燃烧殆尽,耳边有人在说话,他辨认了好久才听出这是谁的声音。
他,回来了?!
怀中人体温偏高,顾诚之自然是发现了,在一想到芍药的装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强忍住将那女人扒皮抽筋大卸八块的冲动,动作轻柔的安抚着楚君逸。
现在,什么事什么人都没有他重要!
楚君逸的目光总算凝聚了些,他认出了顾诚之,他回来了……
“能认出我吗?!”顾诚之见他安静下来,伸手轻轻的擦拭着楚君逸脸上的血迹。
“顾诚之……”楚君逸的声音几不可闻。
“是我!”见他还能认出人,顾诚之微微松了口气。
“那女人……”楚君逸喘了几口气,无视顾诚之皱起的眉,直接问道:“不是你让她过来的,对吗?!”
只有这一点,他一定要知道!
顾诚之被他问得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再次窜上头顶,那女人怎敢?!
脑中绷紧的神经像似被火在烧,但他见楚君逸硬撑着一口气在等他的回答,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不是!不是我让她来的!”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楚君逸的神情柔和了几分,“我就知道……你不会……这样做……是她……骗我……”
话还未说完,体内的灼热再次袭来,痛苦的感觉源源不断,楚君逸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君逸!君逸!”顾诚之的呼吸一窒,连声唤道。
但楚君逸的神情痛苦,体温再次升高。
顾诚之感到一阵心慌,高声呼唤下人,却不见有人出现。
院中无人,若是有人不可能到现在都不出现。
顾诚之的目光冰寒刺骨,双眸似连接着无底深渊。
“来人!传太医!”一声怒吼响彻天际,顾诚之用内力吼出的话,不要说是楚家,就连周围的几户都听到了。
片刻之后,一个婆子跑了进来,一见到屋中景象,腿立马就软了。
顾诚之真是恨不得拍死她,但现在请太医才是最要紧的,忍着杀人的冲动让婆子去前院找他的随侍,拿他的帖子去请何太医。
婆子得了命令便连滚带爬的出了门,顾诚之最后一句说的是若是太医来得慢了,她一家老小就都等死吧!
而后,楚大太太和楚大奶奶相继而来,顾诚之吼的声音那么大,死人都该听到了。
看到了院中躺着的芍药,婆媳两人都撇了撇嘴,猜测顾诚之只是看这个丫头不顺眼,想要借机闹一闹。
但当她们看得顾诚之怀中的人时,心下都是一惊,随后又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生死不知的芍药。
楚老太太只是让芍药做通房,可没让她杀人呀!
看着楚君逸苍白痛苦的脸色和顾诚之杀人一般的目光,谁会相信芍药只是想爬床?!
这件事不能瞒着,今儿有个芍药敢谋害主子,明儿或许就有下人敢直接捅刀!
楚大太太当机立断,派了身边的丫头去通知楚老太爷和楚老太太,同时让婆子们把芍药扣住。
楚老太太听到丫头的汇报,直接就傻了。
楚老太爷更是怒不可遏,他最恨这种事,平时有下人作践楚君逸他都不允许,现在竟然直接出来个丫头胆敢谋害主子。
楚老太爷将桌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狠狠的剐了楚老太太一眼,随后便拂袖而去。
楚老太太气得脸色发青,她只是挑了身边一个听话懂事的丫头给孙子,结果却被自己的丫头这样打脸,当下也坐不住了。
何太医和楚老太爷是前后脚进的院子,在房中看到楚君逸的样子都是心中一惊。
楚老太太来的时候就见儿媳孙媳都站在厅里,楚老太爷面色铁青的坐在一旁,顾诚之靠在床边紧盯着何太医。
楚君逸的脸上青红交加,身体灼热还伴随着抽搐,即使是昏迷也显得异常痛苦。
“是被下了药。”何太医一边把脉一边说道。
“先帮他缓解一下!”顾诚之现在只想让楚君逸好受点。
何太医看了他一眼才开始施针。
楚老太爷听到了何太医的话,脸色更加难看。
就连楚老太太都觉得格外丢人。
何太医施针结束,一边将针收回一边说道:“你带他去净房,帮他一下,这药效硬挺对身体不好。”
“我?!”顾诚之一愣。
“你不去难道还要让我去?!”何太医一脸糟心的看着他。
顾诚之没等他说完便抱起楚君逸钻进了净房。
开玩笑!这种事怎么可能让别人来办!
何太医见他溜得飞快,只觉得更糟心了。
楚大太太和楚大奶奶一听到何太医的话,脸色都有点不自然。
楚老太爷也觉得不妥,将何太医请到前头书房,问了一下楚君逸的情况。
何太医舌绽莲花,怎么严重怎么说,说得楚老太爷的脸越来越黑。
“没那么严重吧。”楚老太太忍不住辩解道。
“老太太是不信我吗?!”何太医冷哼一声,“这是发现得早,再晚上半个时辰你们就可以直接准备后事了。”
何太医会往严重里说也有顾诚之的意思,他想让楚家人消停点,若是知道楚君逸伤得不重,搞不好又要弄出点什么事来。
不过何太医也不算是说谎,楚君逸的情况不只是药效的问题,说半个时辰是有点夸张,但若是过了一晚或许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楚老太太悻悻的闭了嘴,楚君逸的样子她也看到了,说是不严重还真不会有人信。
楚老太爷现在真是烦死这个捣乱拖后腿的老太婆了,都让她少管三房的事,她还往里面送人。
何太医说完病情就回到了正房,坐在厅里若有所思的看着净房。
他会让顾诚之带楚君逸去净房也是想要试探一下,顾诚之表现得太过紧张,一点也不像他认识的那孩子,他有点担心,结果……
顾诚之抱着楚君逸出来时,何太医还在发呆,将人轻轻的放到床上,转身问道:“他到底怎么了?”
何太医抬眼看他,顾诚之的神情平静,就是耳朵红了……
“不只是被下了药,对吗?”顾诚之帮他的时候就发现了,药效已过,但楚君逸的身体依然紧绷,这根本就不正常。
“的确不只是药效的问题,他的身体在抵抗药效,结果不知怎么就出了问题,我已经让人去煎药了,等他吃过药再说。”何太医慢吞吞的说道。
顾诚之点了点头,眉宇之间却多了几分担忧。
药煎好后,何太医抬了抬下巴,示意让他去喂药。
可楚君逸的牙关咬得死死的,怎么也撬不开。
楚老太爷坐在前头书房,知道楚君逸牙关紧闭,无法喂药后,叹了口气,让婆子将芍药拉到角门,直接打死。
楚老太太想要阻拦,却被楚老太爷一记眼刀弄没了声。
楚大太太也很惊讶,随即想到了什么便收敛表情,垂眸不语。
倒是楚大奶奶有些不明所以。
芍药被杖毙后,楚老太爷让婆子去正房,将这事说一下。
顾诚之和何太医听到芍药被杖毙都是眉头一蹙。
顾诚之本想亲手宰了芍药,但楚君逸的情况不明,他也不会本末倒置的去收拾那女人。
何太医却是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一件事,不过时间有点久,具体的事情他有些记不清了。
倒是楚君逸在听到婆子的话时,身体颤了两下,头一歪,晕了过去。
何太医又把了次脉,随后说道:“刚才他没有晕厥,他的神智一直是清醒的。”
“那现在怎么办?”顾诚之皱眉问道。
“喂药。”何太医瞥了他一眼,“傻了是吧,现在刚好把药喂了。”
顾诚之:“……”
用勺子喂了两口,但都是喝了一半洒了一半。
顾诚之停下了手,垂眸看向楚君逸。
药效过去后,楚君逸身上的灼热已退,脸上的红晕也消失不见,整个人苍白得可怕,似乎除了那种让人心惊的白色以外便不会再有其他颜色。
唇上的伤口已经涂了药,刚才洒掉的半勺汤药顺着嘴角滑落,勾勒出一道淡淡的线。
这个人,就像随时将要离去,好像一眼看不到便会消失。
顾诚之的心跳漏了两拍,伸手擦过他的嘴角,将洒出的汤药痕迹擦去。
将药碗凑到嘴边,含住一口汤药,随后便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