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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众人,皆将目光放在了张公公身上。
张公公来自于哪,除了当年带他进宫的老太监,许也只有宫中掌内侍档案的管事太监才会知晓。
此时张公公说到自己的来处,众人心中还有些惊愕,这与刘希廷来自一个乡里,还真是巧了,也不知道皇帝在派他出来时是否知晓此事。
或者,正因为知晓张公公与刘希廷来于一个地方,这才选定了张公公随太孙一行?
张公公的话,是对着太孙说的。
太孙也才知晓张公公的来处,就道:“公公可识得刘希廷?”
张公公回道:“未曾进宫前,也听说过。”
石奎心中有数,就在一边道:“还请张公公说上一二,也好让我等有个准备。”
太孙也点头,“张公公但说无妨。”
张公公朝着在座的一拱手,就说了起来,“我自幼无父无母,许多事也不过是听旁人嘴碎得知一二,并不敢担保其中真假,还请诸位自行甄别。我早年得一家寡妇收养,听得她说过,刘希廷自幼命苦,母亲早逝,父亲在他十岁那一年也过世了。因家中并无家资,又家族不容,连破房屋都族中无赖强占,因此一直在山中以野食为生。后来在山中时偶遇一夫子,因那夫子心软,家中又无嗣子,便被夫子带回了家中抚养。那夫子家中只得独女,也是娇妻早逝,一直不曾再娶,后来便将之收为女婿,教导他读书识字,以求给女儿一个依靠。”
“后来,”张公公一顿,“后来刘希廷读书不行,在夫子去世后又恰逢抽丁,便从了军。”
萧安听得津津有味儿,“然后呢?”
魏氏倒是知道然后,“然后刘希廷在边关娶了孟家的女子,靠着岳家提拔,一路向上,到如今就是三关大将了。”
萧安立即就呸了一声,“忘恩负义的东西!”
要不是有原来那夫子收留他,怕是他连活都活不下来,人家将独女交给了他,想来一个夫子家中还是略有薄产的,竟是回头就娶了别人。
然而魏氏却比萧安想得要多,“当年刘希廷来边关时据闻是二十左右,想来当是成了婚的?”
张公公道:“且有一子。”
这就是停妻另娶了,不过武将多重军功,要能打仗这与他前途也并无碍,就是读书人也少不了有这种人,何况是不懂这些的武将。
魏氏就道:“那他妻儿呢?”
张公公回道:“因家中没了壮丁,女弱子小,族人刁难,颇为不易,张将军那时也并未混出头来,不过几年便纷纷病故了。”
魏氏道:“张希廷再娶之时在二十五上,想来也算不得停妻另娶了?不过家中原配妻儿接连病故,也是一桩惨事了。”
也不是人人都是魏氏,离了男人还能得自在,这世道的许多女人,要不依附男人,却是活不成的,就是小孩也是如此。
张公公不再说话,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只石奎道:“就算如此,你与他也并无干系,如何能在其中转圜,能让听你的?”
张公公道:“当年收养我的寡妇,恰住在他家隔壁,我与他夭折的长子,也算是一道长大,情义非常,若能从其中入手,他许能听我一言?”
横竖他们是要再试一试张希廷的,让张公公去,也并无妨。
张公公见众人无异议,这才一笑,起身去写了信函,着人前往风吼城送信,邀张希廷一见。
附在信封上的,还有一个陈旧的锦囊,张公公与众人解释道:“此乃他原配亲手为儿子所绣,后又赠与我,想来这般更能令人信服一些。”
众人点头,也不管张公公这话里的真假,便着人去了风吼城。
太孙一行进了落日城,就控制了小衙门,那掌事的小衙主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人往风吼城中去,却半点缘由也不知晓不说,连再送信去风吼城都没了机会。
六关里来的千户们干事十分麻利,此时已经将落日城中的相关商家全抓了起来,只往小衙门里塞。
小衙主吓了一跳,“诸位这是发生了何事,怎的就抓了这么多人?”
宁千户把人一推,不客气道:“奉旨办事,莫要阻扰,否则连你也抓进去。”
落日城里的牢狱乃在衙门的旁边,这些人先抓了来,且还要点数,这才会投进监牢里。
那掌事的被宁千户一推,往后一退,差点摔倒,只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冷气从脚心只往上串。
被抓来的都是当地的大商户,要他们犯了事,他这个管事的又如何逃脱得了,只恨不得自己生了顺风耳,好能听见贵人们的事儿。
然而他没长上顺风耳,只得往这些千户里打听,着人拿了自己的珍藏,就约着千户往自己屋里去。
千户们哪不明白这里面的勾当,不过比起这点子金银珠宝,到底还是升官重要,纷纷着人拒绝了,竟是连下人带来的礼都拒了。
掌事的这才彻底慌了神,也不求千户了,百户们总是能求一求的。
然而百户们,又哪如千户们知晓得多,自然是千户怎么说他们怎的做,最后银子洒了出去,竟是没得个有用的消息来。
掌事的才彻底认命,整个人如丧考妣一般,却还得打起精神来,将衙门里的贵人伺候好,好希望能垂怜一二。
从落日城到风吼城,有商户们洒银子开道,修的官路极为好走,这一去也只不过大半日。
等到张公公收到回信之时,正是第二日的清晨,想来都是连夜赶路的。
刘希廷在信中也并未多说,也知晓了府中乃假太孙,真太孙正在谷阳,请张公公去风吼城一见。
张公公看了信,与众人道:“我欲前往风吼城,公子以为如何?”
太孙吴道:“既然他有转圜之意,我等一道前往也可。”
这倒并不是因太孙没有底气不顾皇家尊严要对刘希庭上赶着,而是石奎乃是钦差查案,时刻如金,半点浪费不得,可没时间等着风吼城做这做那的。
当然,太孙也可以先留在落日城中,等着石奎先前往风吼城,再等着那边的知府县令们准备好了一切来迎接。
然而如此,却要丧失在此事中的主导地位,这种实打实的权力跟不要紧的虚面规矩一比,谁重谁轻一看就明白。
况自己连正式的太孙都不是,大庆礼法里,正式的太孙就得皇帝下旨册封,自有它的含义:就是皇帝有意让太子继位后他再继位,顺了顺序在那,就是下一任皇帝也轻易改不得,除非是太孙早死了。
所以他现在虽是被一般老百姓叫做太孙,又也说太孙吴的,实际上真按了礼法,也不过是皇帝的嫡长孙而已,就石奎叫他,也称之为皇孙而不是太孙,那太孙仪仗不过是出行所抬身份罢了,这规矩不规矩的,也没那么讲究。
且还有那么一句话叫:事急从权。
因此石奎拒绝且提出反对意见之时,太孙就这么直接了当的说了。
这人要流氓起来,且还在高位,下面的人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太孙没上朝领官职,说不上比石奎官大,但拦不住太孙运气好能投胎,乃是王朝嫡长孙,血统比石奎高贵。
没办法,石奎只得答应,又看了一眼屋子里当哑巴视规矩礼法于无物的人,心里也明白了些事儿,他是来查案的,不是来跟太孙讲礼法的师傅,没必要在这些小事上浪费时日。
这太孙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至于到了风吼城,会遭遇到怎样的局势,也还得去了再说。
风吼城也有一万将士护在周边,以便及时应对敌人来袭,不过分了两军营,乃一南一西。但从谷阳到风吼城,并不用经过两军营,倒也不怕半路被拦截。
等到了风吼城外,风吼城里常驻兵马不过三千,就是刘希庭是个独夫,不在乎家族生死的,那风吼城里的知府县令可不是小家子里出来的,各自的兄弟姐妹多的是,就是妻儿也有在京中留着的,可没武夫那么心狠,丢掉一家子人不要,就要跟着他与皇权做对。
当然,要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他们也总得找出别的法子来。
魏氏是一点都不担心,南阳侯被绞下兵权没多久,在边关也算还有余威,萧家那几个从军的就是被排挤也没这么快,比起不在乎家族的刘希庭,被家族培养又被族中前辈提拔的萧家人,可不会不在乎族中生死,也不会拿自己一家子的性命来凑热闹赌个没指望的未来。
是故,一行人又极快的启程前往了风吼城,因不放心落日城里的情况,石奎留下了刑部的一位小掌事与一百护卫看守牢房,等着把风吼城的拿下后,集中押解在一个地方再来审讯。
而谷阳城的小衙主得知对方一行要走,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告知他与师爷怕是要跟他们一道前往风吼城去见县令与知县,顿时也不知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高兴是因他早与风吼城的县令知府打好了关系,作为上官的亲信,去见上官并不是件令人害怕的事;然而也有不高兴的地方,就是自己都还不知自己为何被一道带着走了,说是护送太孙一道前往风吼城,这个理由是他信算他傻。
就在太孙一行离了谷阳之时,谷阳的另一道城门外迎来了一身乔装打扮的妇人——林氏。
林氏与自己儿子被秦泰暗中送走,走到秦泰安排好的小镇,突然就后悔了,只把自己儿子安排好,就带着一人悄悄赶了回来。
这一路,她也想了很多,秦泰待她一片深情,她要就那么走了,不就显得薄凉,又与南阳侯那般的负心人有何区别。
因此此回,就是刀山火海,她也愿意与他一同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