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六章 ：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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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盈恺听到了破空之声，从他身后头上直直扑下。他回头，只见一根胶状触手长着獠牙伸出四指，直逼他的眉心。这个距离已经来不及拔枪，封盈恺头向后仰，寐骁已跃过他挥剑扫出斩断袭来的触手，另一手扯住封盈恺疾身往后退。

    封盈恺这才举枪射击，子弹射入触手正中张开的口中，竟然听见了一声哀嚎，来势稍稍滞了一下。

    近在咫尺，他们终于看清到底是什么在袭击他们。不知何时，在他们走过的地方，所有经过的红色杆株地根脚底下的泥土中，开始钻出一根又一根同样淡红色的根茎，却不是坚硬如玉的，而是如同藤蔓触手一般挥舞扭曲着向他们扑来。

    封盈恺拧眉，又开了几枪，触手低叫一声，凶性大发，扑来的速度陡然加快。封盈恺俯身，以枪逼射，每一枪都打在同一个位置，终于将其逼退。

    寐骁眯起眼，激光剑全力而出，即使那植株的表皮坚如磐石也无法抵挡，激光剑刃直直穿透淡红色躯干，但意外地并触手的质地不像植物那样的木质经络，也不似菌类柔若无物，它竟然像肉质一样，崩溅出滚烫的鲜血。

    “骁！”寐骁听到了封盈恺急迫的叫声。

    没有回头，以令人惊叹的反应速度在背后袭来的一瞬间躲开，他翻滚过地面在偷袭他的另一根触手的左侧横竖两剑连斩两剑。触手发出一声痛呼，被砍断的部分摔落在地上，这一节断枝很长，竟然在地面上制扭动着还企图攻击，但寐骁及时踩住了那截断枝，封盈恺插上来将枪口对准了一阵猛射，将它击碎。

    但是触手的数量实在太多，整座红林里的植株都像活了一样，无数的触手四指之间暴露着狰狞的獠牙，发出让人不寒而粟的嘶嘶声，不死不休地缠上来。面对这样庞大的数量，无论是枪还是激光剑根本起不了致命的打击。

    二人且战且退，忽然飞在前面探路的探测器传回的画面一变，呈现出一道低矮的断崖，不高只有两三米，但崖上崖下的景色却是截然不同，是一片蓝紫色的草原。红与蓝分毫不相浸染，泾渭分明。

    寐骁灵光一闪：“继续后退。”

    封盈恺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一边用枪阻止那些触手的攻势，一边跟着后退。

    寐骁边退边将一些金属碎片丢在四下，封盈恺从后掩护，他换了另一支枪，大功效的子弹射出，转眼间就使对面扑得最近的触手粉碎，残破的碎块和着血液纷纷落下。

    二人很快来到崖边，寐骁纵身跳下，地上厚厚的紫色草皮减轻了下降的力道，他抬起头，封盈恺正站在崖边往下看，虽然有力量增幅器，但这样的高度他到底不习惯。目光相接，封盈恺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一咬牙，也紧跟着跳下来，落地时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寐骁顺手扶了他一把。

    二人迅速离开崖边，寐骁扣动手中引爆器，崖上霎时间发出连续不断震耳欲聋的巨响，地面都在剧烈的摇晃，扬起一片浓重的灰雾。

    崖上的炸药设置得十分完美，经过精确的计算，崖上火光大盛，原本追着他们的触手连着整片红林都被卷入其中。

    二人站在稍远的地方，剧烈的爆炸把崖体炸毁了，浓烟的热浪席卷而来。整片红林在燃烧得更加炽热的火海中发出刺耳的嘶叫，剧烈地挣扎，让烤焦的土石大块崩塌，可是它到底只是长在上面的，无处可逃，只能一点点被烧成焦炭。

    挣扎由强变弱，最后微弱几不可闻。寐骁谨慎起见，又等大火熄灭，放出探针飞回崖上取样检测。

    “钴、卟啉、氨酸……”寐骁皱眉。

    “那是什么？”

    “一种理论中的类血液物质。”

    封盈恺对此一知半解，没明白寐骁正在努力分辨什么。他只觉得脚下忽然一软，低下头，在越来越暗淡下去的夕阳里，脚下紫色的草皮无风自动，如波浪般起伏，又兀自拨动着一个个漩涡，一股带着酸腐的气味渐渐浓重起来。

    “马上离开。”寐骁发动绑上脚上的飞行器，将封盈恺拉起，一同飞到半空。就见脚下原本的紫色草皮凹陷成一个黑色的空洞，上面浮起些透明的液体，然后片刻又重新回复成本色，不剩一丝异变的痕迹。

    天色眼看就暗了下去，他们的探索却在刚刚开始就连连受措，继续前进是不可能的，现在唯一可能会安全的地方依然只有他们最开始所在的那片石林。

    他们回到石林中，落到地上，寐骁径直向一根较矮较细的柱体走过去，用激光剑从上面纵向地割下来一片，然后用探测器对这一片看上去像石片与结块的石灰一样的东西进行成分分析，然后与前面分析红林残骸的数据进行对比。

    封盈恺虽然对化学什么的不太在行，却也能看出，这两组数据基本上是完全一样的。他又抬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石林，虽然颜色是石质一般的灰白，但是的确能看出红林中伞盖植株的轮廓，这石林根本就是干枯死亡的另一片红林植株。

    想明白这个，即使知道这里应该是安全的，但是刚刚经历过红林里触手的攻击，还是觉得心里毛毛的。

    这时，另一台探测器飞了回来，老远的，封盈恺就闻到一股烤肉一般的焦香味。寐骁操纵着那台探测器，用取样功能从红林燃烧的灰烬中捡回了一些植株的残骸，有的已经被烧得变了色，焦香味就是从那里发出的，有的还是原本的淡红玉色，断口处流淌着浅粉色的液体。

    寐骁用匕首割下一块烤焦的部位，在封盈恺的目瞪口呆中面无表情地放到嘴里。

    夜晚终于降临了，这是他们来到这个未知的星球看到的第一个夜晚。这个星球似乎没有卫星，天空中没有月亮，只有一些星星点缀在天幕之中。夜色很暗，所有的光亮都来自他们升起的火光。

    他们在石林里找了一处上有伞盖的柱体，作为暂时的歇脚地，用寐骁的工具升起了一堆火，二人对着火，吃的正是探测器取回的那些红林植株的残骸。经过探测器的成分分析，这些植株的成分与他们熟悉的肉类完全一样，那些浅粉色的液体竟然是一种以钴组元素为基础的血液。

    虽然看起来有点恶心，但是他们现在没有别的办法，所幸，这些肉蘑菇加工处理之后虽然缺少调料，却自有一种甘甜的味道，好像在吃帝国特意培育的甜猪肉一样。

    “肉蘑菇”是他们自行决定的对组成红林的那种植株的称呼。经过反复探测与分析，这种植株虽然化学成分是肉类，生长方式却更类似菌类。白天袭击他们的那一片红林其实全是一棵植株，在地下以孢子丝相连，那些触手也是用丝从土里长出来的。

    如果在接下来的探索中没有突破发现，这大概会是他们很长一段时间的主要食物了。封盈恺一边硬塞一边告诫自己今时不同往日，一定要习惯。寐骁却由始至终从容不迫，他很快吃掉足够恢复体力的分量，然后根据今天的战斗情况开始重新调适武器。封盈恺看着他拆卸零件重新组装，很快就将两支枪一支口径功率增大，一支直接换成霰弹。

    “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有三种可能：被私人扣留并未上报的资源星球、未开发星区、其他文明控制星球。我倾向第三种可能。”寐骁冷峻矜贵的脸上是一贯的平静清冷，紫色的眼睛澄明透彻，动作有条不紊，好像并不觉得自己的推测有多么惊人。

    “为什么？”

    寐骁面色不变，语气仍是淡淡的：“根据探测器的分析，这个星球的恒星属蓝矮星，但是星球表面辐射并不强。”

    封盈恺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蓝矮星这种恒星辐射太强，一般围绕其存在的行星是不会自然形成生命的，即使形成，生命形态也应该与他们熟悉的完全不同。可现在这颗星球表面温度并不高，星球上的生物虽然与地球迥异，但大体还在同一个范畴内，所以很有可能，这个星球的环境经过了人为改造。

    他笑了起来，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想见识见识，与帝国完全不同的文明形态应该会很有趣。”

    寐骁眼神一深，略略拧眉：“帝国目前的科技还达不到这样的程度，如果推测正确，这对我们可能并不是好消息。”

    如果推测正确，控制这里的文明会比银河高很多，高等文明遇到低等文明会发生什么，看帝国第九区的存在就知道了，这样的担忧不无道理。不过万事不是绝对，封盈恺微微摇头：“何必这么悲观呢。”

    寐骁将重新组装好的枪递过去，用一种十分陌生的目光深深地望着他：“做最坏的打算才能无后顾之忧。”

    封盈恺沉默，寐骁与他不一样，有着身为首领的深厚的责任意识，永远未雨筹谋，考虑周详。

    他看着寐骁，表情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和：“不过，现在这种时候，还是应该有点憧憬的。”

    寐骁动作顿了一下，目光一肃：“我明白了，我会保护你。”

    看着面前的银发男子突如其来地做下简洁而认真的承诺，封盈恺怔住，他按捺下心中陡然起伏的情绪，慢慢地凝视着他：“我也会保护你。”

    夜风拂来，一点一点的光点从不远处飞舞着飘来，似乎是被这附件唯一的光亮吸引着，很快便是一大片闪闪光点充盈在二人四周，比星光更加灿烂。看似像是地球上萤火虫正旺的情景，但是却比萤火虫的体型要大得多。

    “萤火蝴蝶？”

    封盈恺惊奇道，伸手想要抓，却被寐骁按住。银光一闪，一个光点已被寐骁用匕首钉在地上，惊起一大片浮光乱舞。

    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却还在挣扎着的并不是蝴蝶，那看起来像一种兰花，有两对粉色的花瓣，花瓣中央突起的圆球散发着黄绿色的幽光，上面有像是雄蕊的粉绿色的柔软触角，还有像是雌蕊的一叶芽苞，簌簌抖落着同样是绿色的花粉。

    成分分析很快完成，那些绿色的粉末有微量的麻痹效果，那看似漂亮的粉绿色触角竟然是中空的，里面满是消化液。封盈恺看得不寒而粟，连忙起身，用火把赶走所有试图靠过来的萤火。

    寐骁将钉在脚下的这一只解剖开，再仔细化验：“黄酮化合物、草酸、氨基酸……”

    这看起来完全是猎食者的存在，竟然与地球上的花瓣、树叶是差不多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