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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蒋七正坐在个箱子上面,手抵着下巴,眯着眼睛眼皮微微抬起,一副所有人欠了他九百万的表情。
“这么急。”纪洲掏钥匙开门,“明天你来接我的时候再抬上来不就行了?”
蒋七没起身,坐在那转了个四十五度,“只要是想到这是我姐给你的,我就觉得它是随时能爆炸的□□。”
“那就不是定时的了好吗?”打开门,纪洲先站在门口,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蒋七摆摆手:“我不进去了马上我就……”
卫忠侯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剩下的半句话被他呛在嗓子眼里。
“要走了吗?”在卫忠侯进去之后纪洲就走进屋里,对着外面目瞪口呆的蒋七摆摆手,“那明天见,哦对了,走之前顺便把那么箱子帮我搬进来吧。”
“什么东西?”进屋换衣服的卫忠侯听到蒋七摔门离开的声音之后才出来,丝毫没有回避一下的意思看着纪洲拆箱子。
他拆箱子的工具选得随意,就直接用房门钥匙扎破一划,简单迅速又快捷的:
露出了一个笔记本和一堆他都没见过的海报影视剧专辑。
笔记本上面贴了一张护眼绿的便利贴,上面是黑色钢笔的漂亮字迹:“给我的男孩”。
看了个清清楚楚的卫忠侯再看向纪洲的时候那眼神已经好像是在看一个抛家弃子的渣。纪洲还没来得及解释,这人就开始自顾自的脑补:“你们为什么不结婚?”
“……我们为什么要结婚?”自从蒋璐和钟尚回国结婚之后,他觉得自己真是摆脱不了和蒋璐有什么关系的这个问题了,“我们真是普通朋友,或者再亲近一点儿就是类似姐弟的那种关系。我那一阵出柜……也就是和家里人公开我是个基佬——好吧断袖,然后蒋璐,蒋七的姐姐说可以在外人面前装作是我的女朋友,她免得被人骚扰,我也懒得去看那种异样眼光。”
“就这样。”纪洲摊手,“后来她的义务劳动结束之后我们就没怎么联系,然后认识蒋七,我都根本没去想这俩人有什么联系。就连知道她要结婚都是蒋七随口说的。懂了吗?我和她就是这种关系,再没其他。”
似懂非懂。
卫忠侯缓慢地皱着眉点头,“但是她似乎并不喜欢那个男人?”
“那就是别人家的事了,将军你才来了几天,就深入了现代人群八卦的体系?”纪洲摆摆手并不怎么感兴趣,翻开了笔记本大概看了一眼,看到类似日记的模式就把笔记本合上压在了最下面。“再说就算她以前真的是喜欢过我,我也从来都没有给她希望。而且这么多年了还不能让谁有个过去了,蒋璐都快三十了,以前有过喜欢的人也不稀奇。况且蒋璐已经怀孕了不是吗?她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而妥协的人。”
“今天……”卫忠侯本来是想说出蒋璐那种明显不像是怀孕的状态,但是看着纪洲难得厌烦的模样还是把话咽下去了,转了其他或许能让他开心的话题,“去拍戏怎么样?”
“挺好的,哦对了将军!”重新找来胶带把箱子封好了口,纪洲这才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说,“要不你明天和我去片场吧,也挺好玩的,那个祁辰在里面演个将军,你还能给他指导指导。”
“……那个娘们儿?”卫忠侯勾起一边的嘴角满是嘲讽,“那你们最后肯定是国破家亡了。”
纪洲伸出食指左右摆了摆:“身为反派的我倒是亡了。现在大家都喜欢这种,纨绔将军一夜之间长大成为了国之栋梁什么的,小人物的成长故事比较爽,受众广。”
“自欺欺人,还爱做梦。”卫忠侯犀利点评,“你们世界的人听起来还真是单纯。”
“道理大家都懂。”纪洲耸耸肩膀,放松下来,让两只手臂成一字型张开搭在沙发靠背上,“毕竟生活已经这么困难了,在虚假的影视中自然都想放松一下。”
而这一点,卫忠侯却固执地要和他讨论一番:“也就是你们生活在一个和平的朝代。”
“在我们那里,希望这个词永远都不要给。在一片土地的中心,人口不足百万,常年四面受敌。你只能和他谈死亡,千万不要说希望。”
卫忠侯的表情严肃沉稳,一个悲壮的国家却透过了他那双眼睛,跨了千年,实实在在地压在了纪洲身上。
卫忠侯在的那个国家虽然不大,但是能让他毫不谦虚的说出那是一个王朝这种话,也自然有他的道理。毕竟一个看似百万兵马就能把它踏平的地方,能在四面围攻的夹缝上生存四百余年,绝不仅仅靠运气就能办到。
而是因为这种状况下,反而生出了太多其他国家羡慕不来的优秀将领,毫不谦虚地说,镇国将军府就是其中的翘楚。而身为镇国将军记载的第三十七代后人,卫忠侯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却生不逢时。
“或者是四百年,一个王朝的气数应尽了。”他靠在沙发靠背上抬头看着天花板,在灯光的照射下,那白色也显得有点儿昏暗不明,“先皇未到三十突然病逝驾崩,小皇帝登基的时候才刚满七岁。不久,我哥也在一次胡蛮的偷袭中遇刺身亡,我那怀着五个月身孕的嫂子拿着刀砍掉了敌方副将的脑袋,却是被一杆长□□穿了肚子,一尸两命。”
“我披着镇国将军的盔甲去请命上战场,小皇帝写圣旨的时候一直掉眼泪,他问我能不能胜。我告诉他隆庆王朝的人只要没战死到最后一个,就是胜。”
纪洲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没经过那种乱世,也没办法体验这种国家大义。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感受到这种所谓孤独一掷的无路可退。
生下来就知道自己会以战死沙场为结局是什么感觉?
他不知道卫忠侯是不是一直绷着这根弦而一直到死了才能放松?
“所以我发现我没死,反而来到这个没有战争的地方,很开心。”双手抹了一下脸,卫忠侯看着纪洲幅度不大的笑了一下,“其实我挺害怕的,如果王朝最后是毁在了我这一辈,我可能一辈子都于心不安,还好我看不到结局。就会自欺欺人地猜测如果敌国内部有什么矛盾的话,小皇帝大概还能在龙椅上多坐几年。”
纪洲看到他这幅模样,斟酌着语言安慰道:“其实你们这个王朝如果好好想一想的话,也挺好的,最起码外部的危险能让你们警惕自身,而不会在自己家里搞什么小动作。我看那些小说都说些皇上担心将军功高盖主,就下黑手扣军粮什么的。”
“你真是话本看多了。”
卫忠侯转头揉了揉他的头发,看着他笑了。
大概是考虑到他现在的心情,纪洲也就懒洋洋特意侧头过去让他揉,距离近了。他甚至能闻到了将军身上和他一样的沐浴露味道。
莫名让他有些不太自在。
“那个——”纪洲猛地抬头,却正好和转头的将军撞了个脸。两人之间的距离到了知只要纪洲再微微抬一下头,就能碰到他的唇。
气氛暧昧的两人都没有任何动作。
还是纪洲首先小心翼翼屏住呼吸地躲开之后,才能勉强自己用自认为正常的语气问:“你明天和我一起去吗?”
“咳。”卫忠侯干咳一声,坐直身子也有点儿不太自在,“不了,我怕我看到你们的那个将军会忍不住打人。”
主要是他现在搬砖的活是临时的,只有十天,他现在没有什么赚钱的途径,怎么也不想丢了这么个对他来说还很容易的工作。
“哦。”想着别的事情的纪洲也没管他那个理由多么蹩脚,得到了个答案就起身目不斜视地回房间,“我先去洗澡,晚安。”
“……晚安。”
真是够了。
纪洲闭着眼睛让淋浴头里的热水从头顶浇下,但是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在一片黑暗中,他反而是更能想到卫忠侯的眼睛,他从来没见过的,沉淀着上千年历史的一双眼睛。当那双眼睛带着笑意看着他的时候——
“疯了。”
手指向下,纪洲已经可以自暴自弃的承认他就是典型的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浴室的水声掩盖了喘息声,抱着睡衣站在门口的卫忠侯完全不知道里面究竟在做什么,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表,觉得纪洲在里面的时间有些太长了。
他敲门:“纪洲?”
里面停顿一秒,然后就听到噼里啪啦不知道什么东西被碰掉的声音。
“……没事!”好半天才能听到纪洲带着些沙哑的声音,“我不小心把搭毛巾的架子碰掉了,等一下。”
对方这么说,卫忠侯也就耐下性子在门口等着。
纪洲没让他等多长时间,他在腰间披着一件浴巾就拉开门,垂着眼一副懒着说话的模样:“热气太多了,我开了排气扇。”
“……哦。”卫忠侯反倒是愣在那,他的目光从纪洲微微泛红的上半身向上,一直到双颊通红的脸,“你……你刚才是在里面喝酒了吗?”
“什么乱起八糟的!”也不知道他这句话引了什么火,纪洲裸在外面的皮肤更红了,他近乎是逃避一样把自己扔床上,“我睡觉了,你洗完记得带上门!”
浴巾被扔到了床脚,卫忠侯想说一声他这是裸睡,这个词在嘴里徘徊了一圈,却被莫名其妙的情绪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