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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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有人猛地打朝她脑门上打了一拳，顾晴懵了。

    她呆呆地瞪着秦宝文。

    秦宝文依然维持着那种大方端和的态度，缓缓说：“小晴，是这样的。上周你参加公司组织的体检，体检结果今天出来了。默阳发现你怀孕了，就把事情跟我说了。我知道以后，就赶紧带着他过来了。”

    “小晴，你跟默阳发生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是默阳的错，是他不对。”

    秦宝文扭头忘了张美兰一眼，似乎是要跟张美兰请示什么。张美兰点点头，秦宝文复又转回头看着顾晴，说：“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们做父母的本来不该参与太多。可现在孩子都有了，我们就不能不管了。”

    “我跟你妈妈已经谈过了，我们都想你们尽快结婚。这样，明天让默阳来接你，你们上午去趟民政局吧，先把证领了。”

    顾晴身子晃了两晃。

    她觉得腿软。

    秦宝文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把一个温润冰凉的东西放到她手中。

    她看看，是个翡翠雕的弥勒佛吊坠，半个手掌大小，翠绿剔透，搁在手里沉甸甸的。

    秦宝文把她的手合上，慈祥地笑着说：“小晴，这是我嫁到向家的陪嫁，也是我们家老辈传下来的一件东西。俗话说男戴观音女戴佛，我把这个送你，你戴着，也图个吉祥平安。”

    “我知道明天就让你们领证有点仓促，怪对不住你的。可明天下午默阳就要跟公司人一起去英国了，一走就一个礼拜，我们当老人的等不及。”

    “你放心，婚礼肯定是要办的，可是又没法急着办。现在你妈妈身体不好，嫁女儿总归是个操心的事情，让她先恢复恢复。等明天我找个婚庆公司，看看日子，再跟你妈妈慢慢商量婚礼的事情。”

    “你妈妈生病的这些日子，你也受累了。明天下午我带你去医院做做检查。还有啊，你妈妈可以出院了，明天我叫人来把你妈妈接到向家，再找几个专业的人好好照顾她。你也搬过去住几天，我给你调理调理身体，让你也好好歇歇。”

    “嘉禾那边的工作就先暂停一下，等确定你身体没事儿了，你要是想去，就接着去。我不拦着你。”

    “可要将来是月份大了就不要再上班了，还是身体要紧。等孩子出生了，你想自己带着就自己带着，你要想继续工作，就去，小孩我帮你带。”

    “这个事情我跟默阳爸爸也讲了，他也是这个意思。我们想，只要你跟孩子都健健康康的，平平安安的就好。”

    “你看这样，行吗？”

    说完，秦宝文又拍了拍她握着翡翠的那只手。

    顾晴只觉得一直在耳鸣，秦宝文的话就像小锥子一下一下扎她的耳膜，她的大脑艰难运转。

    她怀孕了？

    那她吃那两片药是干嘛使的？

    她僵硬地扭过头，迷蒙地望着向默阳。

    向默阳静静地看着她，就跟他在公司开会时候的神情差不多，压根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

    她张张嘴，干涩地问他：“你没搞错？”

    向默阳身子动了动，只说了五个字：“孩子，是我的。”

    顾晴觉得就像挨了致命一击，就有点站不住，向默阳大步走过来扶住她。

    她现在最恨的人就是他！

    顾晴扬起手就打了向默阳一个耳光，一把推开他。

    翡翠坠子应声掉下来，黎叔扑过来险险接住。

    顾晴望着向默阳，眼睛越瞪越大，脸憋得通红。

    去民政局？

    跟他登记？

    婚礼？

    策划公司？

    她又猛地转头去看秦宝文。

    这位向太太一副婆婆脸是几个意思？

    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成这样又是几个意思？

    她的生活，怎么成了一个外人做主？

    秦宝文又来拉她的手，手指头刚碰了下她的手背，她一把打开了。

    她这一口气终于提了上来，开始急促地喘。

    “顾晴！”张美兰喝道。

    她呼吸急促地看向张美兰。

    “听你秦阿姨的安排！”张美兰命令。

    顾晴顿时就像被下了定身术，木头一样地杵在那儿了。

    她万没想到张美兰会是这种态度。

    从前肖熠是张美兰没看好的，不许她做出格的事儿。可就连张美兰看好的宋宁远，也是不许的。张美兰整天对她耳提面命地不让她越雷池半步，那架势要是越过了就得把她碎尸万段喽。

    可如今，向默阳母子来了，带着罪证来了，张美兰竟是这种反应？！

    这不合情理啊！

    顾晴张张嘴，艰难地向张美兰求证：“妈……？你……说真的……”

    张美兰缓缓吐出一口气，头在枕头上挪了个位置，只淡淡地说：“妈身体不好，没精力管你，你都听你秦阿姨安排就好了。”

    “我不！”顾晴大吼一声。

    张美兰猛地睁开眼，怒道：“你不什么？！你不什么？！你自己干得荒唐事儿我还没骂你呢！你还不！？我告诉你！你必须结婚！你要是不结婚你给我从这个家滚出去！我没你这么个女儿！”

    “我……！”顾晴想反驳，可她刚说了一个字，张美兰猛地咳嗽起来。

    张美兰捂着胸口咳得十分痛苦，黎叔赶紧过去了，一边帮张美兰拍背一边劝：“小晴啊，别惹你妈生气啊，快答应了吧。”

    “你别管她……她就是野惯了……我这辈子是造孽了……生了这么个孽种……”张美兰边咳边断断续续地说，咳到后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秦宝文也坐不住了，过来一个劲儿安慰张美兰。

    顾晴真的很想夺门而出，可看着张美兰现在这状况，她又没法做出来。

    她往向默阳那里看，他也看着她。他还是那副喜怒不辨让人看不透的神色，越看她越是窝火。

    秦宝文突然一声惨叫：“美兰！美兰你怎么了！”

    顾晴转头去看的时候，张美兰已经晕在了黎叔怀里，她的胸口迅速被血染透了。

    顾晴赶紧冲过去，往张美兰嘴里塞硝酸甘油片，黎叔忙着打电话叫救护车，秦宝文给张美兰揉身体，众人一顿忙乱，向默阳冲过来抱着张美兰就跑下了楼，朝自己车子跑去。

    他跑得非常快，顾晴勉强追着。

    向默阳把张美兰送到车后座，顾晴才追上来，也钻了进去。向默阳做到驾驶位，回头问她：“去哪家医院？”

    “上次那家。”顾晴说着，给宋宁远打了电话。宋宁远正在值夜班，立刻指导她做了一些急救措施。

    他们到达医院的时候宋宁远已经组织了人拿着担架床等在医院门口了。

    宋宁远跟着医生护士们去了急救室，顾晴跟向默阳一起在外头等着。

    顾晴绞着手指在走廊里来回踱步，烦躁得像只热锅盖上的豚鼠。没多久阿东带着黎叔还有秦宝文也赶了过来，秦宝文跑得气喘吁吁，向默阳过去扶着她到长椅上坐下。

    “怎么样了？”秦宝文用真丝手帕擦着汗问。

    “在抢救。”向默阳说。

    秦宝文就开始哭，边哭边说对不起张美兰，不该在她身体不好的时候来找她。

    顾晴狠狠剜了这对母子一眼。

    如果兰姐有个好歹，她豁上这条命也不会轻饶了他们。

    抢救进行了几个小时顾晴不清楚，她觉得好像过了几辈子。等宋宁远出来的时候，她都不敢过去问他了。

    “没事了。”宋宁远摘下口罩，带着几分疲惫，轻声说。

    顾晴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腿软，她靠着墙站稳了，问：“我现在能去看看她吗？”

    “可以。”宋宁远伸手扶了她一把，说，“别担心，情况没那么糟。是外伤，她的伤口裂开了，她心脏没事。”

    说话间，张美兰被推了出来。顾晴赶紧过去。

    张美兰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汗。身上被白色被单盖着，不知道被单下面的伤情如何。

    担架车推得很慢，顾晴跟着担架车慢慢走，伸手进被单下面握住了张美兰的手。

    张美兰嘴唇蠕动着，像是在说什么，声音太小听不真切。

    顾晴俯身下去把耳朵凑到张美兰嘴边，听到她说：“户口本……在书桌右边抽屉。你……明天一早……带上，去……民政局！”

    顾晴用力咬住嘴唇。

    张美兰困难地睁开眼，有气无力地命令：“你要……听话！”

    顾晴紧紧握着张美兰的手，依然咬着嘴唇。

    张美兰费力地把手抽了出来，扭过头把个后脑勺对着顾晴，咳了两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你要是不去，你现在就给我走！我死我活……都跟你没关系了！”

    说完了张美兰咳得更厉害了，宋宁远把顾晴拉开，示意推担架床的护士停下，用听诊器帮张美兰检查了下，遂安抚着说：“兰姨，别激动，缝线会绷开。如果伤口再开裂就不好处理了。”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张美兰虚弱地念叨着，闭上眼，拧着眉头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