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艾瑞世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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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怀疑在如此庄严坚定的话语下顿于无形。
拉斐尔看着米迦勒倍显坚决的脸无声叹了口气，眼底的担心险些泄露而出。
米迦勒啊，你到底明不明白，你现在已经是天使，而卡西欧却绝不纯洁，难道真的有灵魂经历无数时间和空间终能依靠某种冥冥中的契机联系到一起吗？
拉斐尔不知道同伴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能做的也只是减少无用的争端。
“不用这么认真，这只是一种可能，”拉斐尔张开手臂向前走了几步，在危机面前似乎游刃有余，“虽然卡西欧很多时候是个混蛋，但他却绝不是面对人死去却无动于衷的恶者。”
“天使，你的话很有问题。”波拉冷眼。
“没有一丝一毫的问题，”拉斐尔仿佛没有感受到威胁一样继续说道：“卡西欧不可能无动于衷，那么从此可见，他必定受到很大冲击，我们可以联想一下，他想到了什么？米迦勒！”突然指向听到他的话而若有所思的炙发天使。
米迦勒沉默的想了想才复杂的回道：“卡西欧联系到了自己。”
拉斐尔露出正如我所料的表情，“看起来你知道答案了。”
在场的人中，乌列莫名其妙，其他人却得到不同的答案。
米迦勒猜测卡西欧希望有人拯救自己，毕竟是那么高傲的灵魂，在这强迫性的旅行中要经受怎么样的忍耐才能平静的仿佛没有一丝异样，他完全想不出来，但是也许是他的错觉，他总是感觉到那具似乎无所不能的身躯里传达出的痛苦，是从骨骼上开始崩毁的裂缝。
而波拉和艾瑞因斯的想法却与之相反，卡西欧·霍尔终于察觉到了吗？
修拜涅灵魂共同的缺陷。
源自最本源的问题，也是魔族存在的根源。
——负面力量。
对于魔族来说，天生就喜欢压抑的情绪，例如愤怒，憎恶，悲伤，诅咒等，所以他们会自发的去寻找这些负面能量，也会亲手制造出来，吸收进去的黑色力量会转变成吞噬的能源，因为悲伤这样的情绪，首先就要毁灭掉人们心中的美好，所以修拜涅的灵魂最大共同点就是亲近灾难。
勇者这个身份很微妙，他凝聚世间所有的光辉形象，仿佛神圣的源泉，但也正是如此，身边若是没有黑暗，没有仇恨，没有让人厌恶的负面情绪，他也就不是勇者了，从这一点看来，修拜涅转世成为勇者简直得天独厚。
勇者是麻烦代名词，勇者身边总是有人死去，勇者身边总是跟随着背叛，勇者身边从不平静，勇者身边……
一切厄运和极致的幸运都注定集中在勇者身上。
很痛苦的，很绝望的，但能从有限的美好中榨取出希望才是勇者的本能。
卡西欧继承了魔王的一切，也拥有了勇者的一切，所付出的代价是失去希望同时也失去绝望，两者都失去了，他恰恰也正合适了。
过去的理智从容，其实是他不懂，过去的冷眼旁观，其实是他不懂，对黑暗的毫不怜悯，其实也是他不懂。
如果懂了，结局会更痛苦一些，却不至于那么让人沉闷。
如果卡西欧懂了……
无名的声音响起，神座与地狱的王同时看向遥远那处，让他们忌惮不已的存在轻巧的拨动命运的线。
卡西欧进入一种奇怪的状态。
他能感受到与圣光相克的死敌在自己体内，却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不适，连耳边响起的属于自身光明力量的尖叫也充耳不闻。
意识混沌不清，就好像那一次回顾与德古的生活一样，他……是再度被拉入回忆了吗？
直到睁开眼睛，情绪还处于萎靡的程度，他却发现原本金发碧眼的模样变成了黑发黑眼，身上是东方王国的广袖长袍，手掌苍白瘦弱，隐隐透出青筋，他呆滞了不过一秒，绝佳的生存能力让他立刻寻找可以了解到身世的东西，但当他踏出宫殿一步的时候，卡西欧就知道，不需要去找什么信物了，这个身体的身份已经很清楚。
空旷无人的三皇子殿，那个让他印象深刻的病弱魔王。
“摩罗……”苍白的嘴唇抖动两下，音质奢华的腔调念出那个名字，一时沧桑的眼里泄露出少许怀念。
拖拽着长及拖地的尾摆，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回廊，白色的衣着让他走的像个幽灵，飘忽的来到殿内最高的楼层，居高临下的望去。
首次让他深感神明重要性的世界，也是促使他对人心有初步忌惮的世界，如今以这样的身份回归……那个孩子……原本的摩罗是被他吞噬了吗？
他不想做一个吞噬他人灵魂的人，他可以杀人，却不想成为抹消他人存在为生的怪物，卡西欧原本就已经是个无视他人好意，自顾自且自私活着的可憎的人了，不想再把自己弄的那么不堪。
“摩罗，你在吗？”虚弱的声音自然得不到回应，周围的唯有风声的空旷让他沉默下来，半响，自嘲的笑了下，“越来越可悲了。”
袍袖一甩，自然带起的劲风与屋顶的风相撞，黑发飞散似是很洒脱的模样，遗留的背影落在有心人的眼中，是说不出的晦涩。
强壮健康的身体失去了，连容貌都换了一个，补充的睡眠只是让他的虚弱减少了一点，光是看人都感觉阵阵昏厥，卡西欧有些理解摩罗看人发散的毛病了。
“殿下，这是大皇子处的消息。”身侧服侍的人从没见过，似乎是那个还没死的父皇在今天早上派来的，然后这个人就自发送上了消息，似乎还嫌自己不够可疑。
“放下吧，这些东西不管是谁让你送来的，我都心领了。”卡西欧垂着眼，用力呼吸起空气，他刚刚才发现，只不过是吃惊了一下，心脏就有停止跳动的趋势，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殿下，您还不明白吗？您的父皇，魔皇陛下希望您铲除对手，登基为王，不管您怎么反抗，魔皇陛下都只会承认这一个结果。”低眉顺眼长相平凡的仆人却说着大胆至极的话。
卡西欧轻呵了声，似是藐视，“我现在这残破的连呼吸都痛的身体，说这些话，也不过是在嘲讽我罢了，退下吧，我无意陪你们勾心斗角。”
一世又一世，他是真累了，逃避也好，永眠也好，只要不要让他在看到那些亏欠的人，那就够了。
“那殿下，如果说只要使用你兄弟的灵魂和身体就可以让你恢复健康呢？血脉相连的魔子，都有互相吞噬的特性。”仆人简直像是被人控制了，说的话胆大包天，但也就是这种异常，引的卡西欧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回去吧，你的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仆人看摩罗殿下不进油水，平淡的脸上有些急了，匆忙说道：“殿下，我不是谁派来的，而是您的父王送我来的，希望我可以辅佐您继位，在他的眼里，只有你才是真正的王位继承人！”
“只有四十年生命的继承人啊……刚刚成年就会死，不到一年的王座有意义吗？”卡西欧费力靠着坚硬的石椅，这是原本摩罗在发现身体破败到极点后设计的，就是怕自己在柔软舒适的床榻上一睡不醒，“独自扔在死殿里超过二十年的王位继承人，最纯血的魔族却被整个朝廷遗忘，我不想再说什么，回去，回到你主人那里。”
和这个小仆人的对话，却唤醒内心出摩罗的情感，他是一位偏执的皇子，也是个虚伪的人，唯一的真诚只有在渴望的时候，为王者的第一件事就是鸟尽弓藏，第二件事就是死在王座之上，也有些差异，就是他在遇到卡西欧之后，选择留在三皇子殿赴死。
而现在他成为了摩罗，这个极端遵从渴望的枭雄时，他应该怎么做？
不过哪怕他现在还很空虚，但他还是了解摩罗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那个父皇的帮助，因为在他的内心啊……是最憎恨害死自己母亲也害死他的魔皇的。
被赶走的仆人看起来愤愤不平，应该是在骂他不识好歹，不过卡西欧一点也不在意，因为与其放个忠心其他主子的间谍在身边还不如干脆拒绝。
眼角余光看了眼桌面上的大皇子机密消息，轻嗤了声，随手扔进火盆。
他，也就是摩罗，本身就有更好用的力量，虽然他现在并不想用这些力量做些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保护这份力量。
人生在世，总有一天会用到的吧……
屋内点燃的大蜡烛凭空被吹向一边，原本无人的墙壁上倒映出几道漆黑影子。
卡西欧拿着不知何时放在手边的竹简轻咳几声，“去跟着那个仆人，看看他的主子到底是哪位，注意隐蔽，我还不想被人发现我也拥有竞争王位的能力。”
风声一动，影子无声消失，他又咳了几下，直到撕心裂肺。
他自然而然的就接受起了摩罗的身份，原本最正统的继承人却不得不让人忽视甚至遗忘自己足以竞争王位的力量，那份屈辱，他几乎感同身受。
原本不想抓住何物的手，已经自发的开始去试图握住东西，虽然还很被动，但是卡西欧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会更加像是一个人。
本来魔族就是比人类更极于*，只是他们在本能的趋势下，一概变成了破坏的诱因。
他现在只需要小心的克制本能，然后享受一下成功的喜悦。
“我……也是可以幸福的吧？”
哪怕满身污泥，是个极其惹人憎恶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