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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裴千行二人闯入了这只野兽的领地并激怒了它,野兽看上去十分暴躁,但它仍然保有猫科动物的狩猎本性,不轻易出击,一旦出击追求一击必中。
裴千行也不敢轻举妄动,枪被拍飞手里只有匕首防身,对手还是一只很难预测行动的野兽。
两边对峙许久不分上下,裴千行用余光扫了眼躲在石头后面的田乐心:“喂,小孩!”
“啊啊?什么事?”田乐心慌慌张张道。
“能不能绕到那边去把枪捡回来?”
“啊?我?”田乐心紧张得一头汗,可想起先前信誓旦旦说会对他有用的,能为他做任何事,就咬咬牙从巨石后面爬出来。可刚跨出一步,野兽头一偏冲他吼了一嗓子,吓得他差点瘫软。
“别动了!”裴千行喝道,看来这野兽比看上去有智慧得多。
可长时间这么僵持着不是长久之计,裴千行左手抬到腰上,伸进口袋,摸到一样东西,夹在指缝中。
“走,往后退!”裴千行命令道,向后缓慢地移动了一步。
田乐心学着他的动作,也用极慢的速度移动了一步。
野兽没有反应,仍然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们,如果能这样慢慢退出它的领地不发生冲突就好了。
两步,三步,四步,就在裴千行以为能顺利逃走时,异变骤生,野兽看似笨重,实则加速度惊人,一个跨步就窜了过来。
裴千行一脚把田乐心踢开,野兽已扑到他眼前,近得都能闻到它口中的血腥味。几乎以为是必死的局面,裴千行侧身一跃,速度快得视网膜上只留下残影,险险避开这一爪,但胳膊上还是被割出三道血口。
死里逃生,裴千行还来不及回味刚才起死回生的一跃,野兽落地后又冲了过来。
裴千行左臂一甩,指间一片薄薄的金属片飞了出去,精准地命中野兽的右眼。被他当做暗器掷出去的是毛.主席像章,铜质像章深深嵌入眼中,鲜血喷溅,野兽嚎叫着摔在地上打了个滚。
但疼痛也同时激起了它的野性,挣扎着再度袭来。
裴千行突然发现他看见的景象不太一样了,所有事物在他眼中都变成了慢动作,树叶徐徐摆动,沙土缓缓飞腾,鲜血慢慢滴落溅起皇冠般的血珠。野兽更是迟缓得像蜗牛,每一块肌肉的动作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后腿蹬踏,背肌收缩,前肢上扬,咬合肌拉伸,犬齿锋利如刀。
慢,太慢了!裴千行一拳砸在它的犬齿侧面,只听到咔嚓一声,牙齿断裂,左手绕开它的指甲,抓住它的前肢,像抡米袋一样抡了半圈摔在地上,然后骑到它身上,匕首从它耳朵扎进去,刺穿了它的大脑。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宛如行云流水。
野兽抽搐了几下死亡,匕首应声而断,一排血珠溅在他脸上。
裴千行喘着粗气,把断裂的刀柄丢在地上。刀断了,没关系,反正他刀多,再磨几把就是。
田乐心不知道是被野兽吓傻了还是被裴千行吓傻了,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那一刻,田乐心发现裴千行的眼睛血红血红。
裴千行也还没有回过劲来,人他杀过不少,可猛兽没有杀过,而且还是在没有任何防御,只有一把匕首的情况下。
视觉神经、反射神经、肌肉爆发力都有异于寻常的提升,裴千行对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感到不可思议。他用无名指抹下脸上的血,红色的鲜血忽然让他有了种奇异的感觉,不假思索地伸出舌头舔了舔。
田乐心已恢复正常凑了过来,在野兽身上东摸西摸,激动地直发抖:“这是剑齿虎!这真的是剑齿虎!”
裴千行横了他一眼,又摸出一把匕首把像章从野兽眼里挖出来,擦干血迹收好。
“这是剑齿虎啊!”田乐心对裴千行大声道。
裴千行皱眉:“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三遍。”
“剑齿虎是史前动物!我见了一只活的史前动物啊!不对,你杀死了一只活的史前动物啊!你不激动吗?”
“你复读机吗?”
田乐心在剑齿虎脸上摸来摸去,沾了一手的血:“广义上讲剑齿虎包括了很多种史前剑齿猫科动物,这只的犬齿超过十五厘米,可能是美洲剑齿虎,体重可达五六百公斤,他们生活在第四纪冰川时期,一万年前灭绝……”
裴千行检查伤口,胳膊上只是划伤,问题不大,倒是脚踝脂肪最薄处有一道较深的伤口,又在重要关节,很是不便:“闭嘴!我不想听你上生物课!”
田乐心立刻乖乖地闭嘴,不发出任何声音。
裴千行冲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田乐心手脚并用地跑到他面前。
裴千行审视片刻:“我有几句话问你,希望你老老实实回答我。”
田乐心期盼地抬头:“我回答了能你让我跟着吗?”
“不许提问!”裴千行喝道,“你被祖克欺负也不是一天两天,你应该明白越是反抗,受的罪越多,但是之前祖克在施暴时,你试图逃跑,这是为什么?”
田乐心怯生生地看了裴千行一眼:“我想逃跑难道不正常吗?”
裴千行的眼睛眯成了缝:“说实话!”
田乐心迟疑了一下,嗫喏道:“是小鸟告诉我的。”
“你说什么?”裴千行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田乐心豁出去了,对裴千行坦白:“是小鸟告诉我的,自从我醒过来后,我发现我好像能听懂动物的语言。当时有一只小鸟从我头上飞过,告诉我外面有人。”
裴千行不可思议:“小鸟怎么说的?”
“并不是像人类的语言,准确的说我是能感觉到动物想要表达什么。”
“这么说,那只剑齿虎也是小鸟告诉你的?”
“没错。”
裴千行感到神乎其神,换做平日必然会认为这小子在吹牛,但在经历了自身变化之后,似乎觉得也不是不可能:“好,我姑且信你。那就算你知道有人来了,你又凭什么认为来的人会救你?”
田乐心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了一眼裴千行腰上的麻袋。
裴千行明白了,来人未必会发善心救人,但多少会眼红祖克的东西,只要有实力敢下手,他就有逃过折磨的可能。
“还挺聪明啊。”裴千行道。
“我没有认为自己一定能获救。”田乐心笑容苦涩,“但至少是一线希望,哪怕那个人在杀了祖克后也割断我的喉咙,也是好的。”
听懂动物的语言?也许还真能派上点用处。裴千行妥协道:“你叫什么名字?”
田乐心欣喜若狂,会问名字就代表愿意带他了。“田乐心!我叫田乐心!”他大声道。
裴千行嗯了一声,捡起步.枪,继续上路,田乐心又看了眼地上的剑齿虎,拔下它断裂的犬齿塞在口袋里,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他小心翼翼地偷看裴千行,发现他的眼睛恢复了正常颜色。
离开没多久,在他们不远处,祖克已死透了的尸体,睁开了眼睛。
按裴千行的计划,打算在附近三公里范围内搜索是否还有另外一个出入口。
因为裴千行脚踝有伤,所以减缓了行动速度,一直到晚上都一无所获。
天色渐晚,能见度降低,裴千行停下脚步:“休息吧。”
田乐心疲惫不堪,他从早上到现在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又奔走了一天,早已是饥肠辘辘脚下打飘,但生怕裴千行扔下他不管,所以只能忍着不说。
他们找了一个临水的小山坡,裴千行在河边将脚踝上的伤口清洗干净,撕开几根香烟,把烟叶放在嘴里嚼了嚼,敷在伤口上,割了块干净的布包裹住脚踝。
田乐心默默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小心翼翼地问:“疼吗?”
裴千行动作一滞,不知道多少年没人问过他疼不疼这种问题了,可他看着田乐心脏兮兮的脸,什么感慨的情绪都没有了:“还不快洗把脸,脏死了。”
田乐心连忙凑到水里,洗脸带洗头一块弄了。
裴千行在附近巡视一圈,抬头仰望,看见有一只黑色的鸟在树梢上蹦跶,捡起一块小石子在手心里掂量:“田乐心,过来。”
田乐心立刻顶着湿漉漉的脑袋跑过来。
裴千行指了指高处的鸟儿:“看见了吗?”
田乐心点点头:“看见了,一只乌鸦,体型好大,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乌鸦,咦,为什么它还长了条尾巴……”
“停!”裴千行头痛不已,“我没问你这是什么鸟,我对它的祖宗八代一点兴趣都没有!把它叫下来,这是我们今天的晚饭。”
田乐心的嘴张成了o型:“怎么叫?”
裴千行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我又不会跟动物说话。”
田乐心傻了眼,刚想说我也不会和动物说话,只是和动物之间有一种感应,可看着裴千行冷冰冰的眼神,又不敢说实话:“那什么,把它骗下来再杀掉是不是太卑鄙了?”
裴千行眉角一跳:“我想吃只烤鸡还卑鄙了?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把它叫下来,要么你今晚饿肚子。”
“你不是有枪吗?”
“子弹要省着用,而且动静太大。快点,别废话!”
“哦,那我试试看。”田乐心无奈,费劲地抬头看着那只乌鸦。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思维的某一部分从大脑延伸出去,越来越活跃,越来越效率,仿佛化成了实体,连接上乌鸦的大脑。
“咴!”田乐心发出清脆的鸣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乌鸦扑棱了一下,抖抖翅膀,跳到了较低的树枝上。
裴千行暗自惊诧,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叫来田乐心,没想到还真神了。
他目测了一下:“还是太高,再低点。”
田乐心的额头上渗出一层汗珠,他再度集中精力,又轻轻叫了一声:“咴!”
乌鸦呼啦呼啦又落在了更低的枝头。
说时迟那时快,一粒小石子从裴千行手中射出去,正中它的脑袋,一头栽倒在地。
田乐心低呼一声,连忙跑过去把乌鸦捡起来,摸着它的翅膀说:“太可怜了,下次学聪明点,不要相信陌生人的话。”然后兴冲冲地把乌鸦递给裴千行看,“我们的晚餐!我可以负责清洗拔毛!”
裴千行有点无法理解,一边说太可怜了,一边急着要去拔毛是怎样一种分裂心态:“去吧,弄干净点!”
再度仰望高大的树木,裴千行在极高处又发现了一个鸟窝,他收紧枪背带,攀上大树。
爬树对裴千行来说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但他从未觉得如此轻松,只要稍稍踩住树干上的粗糙凸起就能灵巧地向上腾跃,到了高处树枝丛生,更是轻而易举。
他很快爬到鸟窝处,里面一共四个鸟蛋,全部掏空塞在布袋里,然后继续往高处攀爬。一直到树枝快要承受不住他的体重,裴千行已站在了高过大部分树木的高度。他的视力又比白天提高了许多,尤其是在夜晚看得更加清晰,哪怕是光线的一点点变化都能清楚地分辨。他向远处眺望,碧波树海一望无际,在天际的微光下,留下连绵起伏的剪影。
丛林总是伴随着危险与死亡,更何况这里处处透着古怪,裴千行记挂着他没能完成的会面,所以他不但要活命,还必须要尽快离开。
远望了一会,裴千行开始向下爬,快要爬到地面时,他看见田乐心在树下不停地转悠,手里捧着一只褪了毛的鸟,不知所措。
裴千行手一松,落在地面上,田乐心快要哭出来的脸上刹那间爆发出惊喜。
“我以为……”他几步冲到裴千行面前,他以为自己被抛弃了,被一顿晚饭打发。
裴千行拍了拍身上的灰,掂了掂乌鸦的分量,差不多够两人吃,就是有一条长长的尾巴看上去十分怪异:“干得不错。”
田乐心舒心一笑。
裴千行让田乐心找了些干草干树枝,堆在一起,从步.枪里取出一粒子弹,又拿出匕首。
田乐心看上去比刚遇见时活跃了一些,胆子也大了很多:“你在干什么?”
“取火。”子弹和里面的火药是方便的取火器,但是只有一把刀拆子弹会有点麻烦。
田乐心眼睛一亮,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给你。”
裴千行一看,居然是打火机,这可是件好东西:“你怎么会有打火机的?”
“袋子里的,我袋子里装的是打火机和一包烟,我事先把打火机藏了起来,祖克抢东西的时候没有发现。”在提及祖克名字的时候,他的脸明显僵了僵。
裴千行接过打火机:“你还挺机灵。”
田乐心笑了笑。
裴千行很快生起火堆把打火机丢还给田乐心,田乐心十分意外,迟疑了一下道:“你留着吧。”
但是裴千行不太领情:“不用讨好我,你要是敢给我惹麻烦,就算你人变成打火机,我也会把你赶走的。”
软硬不吃的人是最麻烦的,可换而言之,只要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就能光明正大地跟在他身边,哪怕只是骗只小鸟当晚餐。田乐心拨弄着火堆,掏出长长的剑齿虎牙把玩。
裴千行瞥了他一眼:“你好像对动物很了解?”
他主动挑起话题让田乐心受宠若惊,立刻回答道:“我从小就比较喜欢动物,学校里学的就是古生物,之前刚跟导师做了个白垩纪生物群的研究。”
看他年纪不过高中生的样子,古生物一词从他嘴里冒出来,裴千行不由上下打量他:“你多大?”
“17。”他见裴千行露出怀疑的表情,连忙解释道,“我是被学校破格录取的。”
“原来还是个学霸。那你怎么就把自己弄到这里来了?不要告诉我你是恰好看见他们交接囚犯,然后被绑来的!”
田乐心疑惑地看了眼裴千行,低下头道:“我杀了人。”
裴千行有点意外,不过看他捅祖克时的疯劲,不难想象他发狠的样子。
“我被判了死刑,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到这里来了。”田乐心黯然。
“嗯,捡回条命。”
田乐心苦笑,来到这里都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也许能活着终究是好的吧。“谢谢你救我。”田乐心郑重道。
“没打算救你。”裴千行漫不经心。
“两次。”算上食堂里那次。
“你想多了。”
“你是个勇敢的人。”
裴千行不屑:“勇敢的人死得快。”
“也是个聪明的人。”
“聪明的人老得快。”裴千行冷笑。
田乐心尴尬道:“反正你是个好人。”
裴千行终于懒洋洋地抬眼:“好人?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田乐心好奇:“干什么的?”
裴千行勾起唇角,火光在他脸上照出瑰丽的色彩,眼睛又红如宝石:“我是个手艺人。”
田乐心呆呆地看着裴千行。
裴千行的手轻轻按在脚边的枪上:“不要乱看,有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