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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乱之中,他们磕到厅堂里的桌子椅子,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裴千行在倒下的前一刻及时跳了出来,朝院里一看,修长的脖子,宽大的翅膀,黑红色的鳞片,不是休还能是谁。
其他人也终于看清了,惊魂未定地爬起来。
“休!你干什么!大半夜的别那么吓人!”邓柒抱怨。
“嗷!”休几步跳进大门,把嘴里叼着的半只鸡放在他们面前,邀功似的叫了一声。
这是半只煮熟的鸡,上面还沾着汤汤水水,显然是什么人煮了之后吃剩下来的。
“鸡肉!”邓柒扑了过去,“别放在地上,好脏!”
史东摸了摸它的头,竖起大拇指:“唔!”好样的!
裴千行轻嗅了一下,没有闻到血腥味,看来不是伤人后抢来的,便放下了心,他可不想一回来就惹祸上身。
“附近一定有人,我们先楼上楼下看看,然后再去其他地方找。”
裴千行一低头,竟然看见史东已经分起鸡肉了,他撕了快鸡胸脯给休,一把扯下鸡大腿,剩下的掰成好几块。
“你们能不能专业点!我们现在还情况不明呢!”裴千行怒道。
史东看看裴千行,再看看手里的鸡大腿,恭敬地把鸡腿擦干净,递到他面前:“唔!”吃吧!
土鸡散发着诱人的喷香,好久没有吃过这么精心烹煮的食物了,白嫩嫩的肉连着金黄色的皮,差点晃瞎了裴千行的眼。
裴千行接过鸡腿,啃了一大口,立刻抛弃了专业精神。
真好吃!
史东用一根鸡骨头指指其他几人:“唔!唔!唔!”吃!吃!吃!
在动物的世界里有一条生存法则,任何时候获得食物,都要第一时间以最快的速度吃完填饱肚子,否则辛辛苦苦猎捕来的食物就有可能被其他动物抢走。
史东是对的,饥饿会让人热量流失,精神涣散,反应迟钝,随时随地保持体力和精力是生存的关键,裴千行和史东能耐得住饥,另外两人未必行,休和滚滚这两只充满兽性的动物更是经不起饿。
糟糕的现状让裴千行的神经保持高度紧张,独行惯了他,甚少能考虑到全队,相比之下史东就周全一些。
裴千行低着头几口把鸡腿吞进肚里,他感到有点烦闷,满心期待离开岛后一切就能恢复正常,可以把这一周的恐怖逃亡封存在记忆中,可为什么所见所谓还是莫名其妙?
这个世界怎么了?!
但他又不能表现在脸上,他是队伍里的主心骨,他的情绪对其他人有极大的影响,一群人被休吓得乱跳,已然是惊弓之鸟,可见众人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邓柒和田乐心已很明显流露出失望和不安的负能量,如果连他都心慌意乱,那整队人离玩完不远了。
正想着,肩膀上忽然一重,史东重重地按在他肩膀上,裴千行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黑暗中他的眼眸亮若星子,仿佛有两团炽热的火焰在他眼中燃烧。
史东完全能理解裴千行心中所想,他也把忧虑深深地藏在心里,表现在脸上的完全是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他要且必须要把信心带给全队。
而且,他似乎只要调戏一下裴千行,然后被他瞪几眼,骂几句,心情自然而然就好了。
在史东的注视下,裴千行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其实给他一点时间,他自然能调整好心态,但有一个人能帮助他梳理情绪,这感觉似乎也不错。
但是当裴千行发现史东手上的鸡油时,脸又沉了下来:“把你的爪子拿开!脏死了!”
史东在裤腿上擦了擦,裴千行一脸嫌弃。
裴千行开始在屋子里搜寻,他敏锐地扫过屋里的每一个角落,事件一幕幕在脑海中还原。
他走进厨房,灶台上凌乱地堆着些蛋壳,地上有打翻的碗筷,地面上凝结着薄薄的蛋液。他仿佛看见女主人正在厨房打鸡蛋,男主人慌慌张张地冲进来抓住女主人的胳膊,碗筷摔在地上,蛋液撒了一地。
他走上二楼卧室,橱门大开,衣服凌乱地扔了一地,一张椅子倒在地上。他仿佛看见男主人冲进卧室,胡乱抓了几件衣服,出门时踢翻了椅子,差点摔倒。
他推开隔壁房间的门,房间的布置粉粉嫩嫩,桌上铺着五颜六色的塑料首饰,床上摊着画本。他仿佛看见女主人一把抱住床上的小女孩,然后跑出房间,小女孩睁着懵懂的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最后,他走进对门的房间,史东在里面,房间里整整齐齐放着足球,汽车玩具,写字台上的相框里,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笑得很阳光。
“一家四口人,走得很匆忙。”裴千行拿起桌上的相框。
史东拉开窗帘朝外张望了一下,月光照亮他半个身子。
“我们去其他人家看看。”
史东点点头,向外走去。
当他手触碰到门把的刹那,裴千行突然问道:“现在几点了?”
“唔……”史东刚要开口,发现不对,扭头看着裴千行。
这家伙在骗自己开口,差点就上当了!
史东扬着下巴,点了点裴千行,得意地笑,意思是:我揭穿你了。
裴千行走出门外,与他擦肩而过:“算你反应快。”
他们接连走了几户人家,全部都是空无一人,有的锁了门,有的跟第一家一样大门敞开。
人究竟去哪儿了?
“邓柒,你搜索得怎么样了?”裴千行道。
邓柒的感知能力又有了提升,小范围内的搜索轻松了许多,但还是很费时间:“我刚才在村东头感觉到很多人,我想我们应该去那里看看。”
一行人直奔村东,在邓柒的指引下,停在一户人家门前。
从外表看还是跟其他人家没什么两样,小院加个小楼,上面还有个阁楼,里里外外黑得不见任何灯光。但当他们走近时,什么东西在阁楼窗户前一晃而过。
“有人!”邓柒低声道。
裴千行压了压手,示意不要紧张,敲了敲大门,金属的大门敲起来咣咣作响,在深夜里尤为响亮,人的心都跟着晃动不止。
“有人在吗?”裴千行喊道。
仍然是一片寂静。
“有没有人在里面?”
还是无人应答。
邓柒在他耳边轻声道:“里面有人,里里外外二十多个呢。”
不仅仅是邓柒,连裴千行都能听见里面的呼吸声,但都十分急促,听上去很紧张的样子。
史东绕着围墙走了半圈,发现墙上有处撞坏的缺口,便招呼裴千行来看。缺口还是新的,匆匆用砖头堵上,水泥都还没干透,边上还有许多擦痕和血渍。
院子里分明就是有人的,而且人还不少,但他们出于某种原因不肯开门。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掉头离开。
“我们不再等等?也许他们睡着了?”邓柒幻想道。
“他们不会开门的,半夜三更的不速之客,换我我也会拒之门外。”裴千行回头又看了一眼,小楼在黑夜里显得孤单可怜,“我们白天再来。”
几人回到第一户人家家里,打算在屋子里借住一宿。已经是后半夜了,他们都需要睡一觉,养精蓄锐。
屋子里没有电,他们好不容易在厨房里找到一支蜡烛点燃,邓柒哀叹着都回来了还要过原始生活,这究竟是怎样一种霉运?
水倒是有,但是有一股怪味,几天的生死经历让邓柒和田乐心也能闻得出来,这是尸体腐烂的味道。没人敢喝,幸好浴室里有一桶还算干净的水,他们依次就着清洗了一遍。
他们在二楼主人卧室里将就,喂老人吃了点东西,让他睡床上,其他人挤在床下,分食从岛上带出来的最后一点食物和水。
众人的心里都很清楚出事了,但是他们谁都没有说,不约而同地闭口不谈,以求短暂的平静。
烛光摇曳,蜡泪垂落,他们围成一圈,一豆火光照亮他们的脸庞。
“嘴巴张开啊——”裴千行掐着史东的下颚。
“啊——”史东张大了嘴巴。
“舌头别乱动,让我怎么看?也别吐舌头!你舔到我手了,真恶心!”裴千行在检查史东的喉咙。
“啊啊啊!”史东严重抗议。
裴千行也看不出什么明堂:“痛吗?”
史东摇头。
“痒吗?”
再摇头。
“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说话。”裴千行怒道。
邓柒正趴在地上,就着一点点光亮奋笔疾书,笔和纸都是他从男孩房间里找到的。
“你在写什么?”裴千行把沾到的口水擦在史东身上。
“写小说。”邓柒头都不抬,“看我多勤奋,我的读者一定会爱我的。”
“给我看看。”裴千行拿起稿纸读道,“奥斯汀万万没有想到,才出虎穴又入狼窟,他刚刚斩断深渊领主阿莫西勒的头颅,堕落法师西林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地狱之火给了我永恒的力量!”邓柒激动地接口。
裴千行把纸片摔在邓柒的脸上:“你就不能写点吉利的内容吗!”
邓柒愤慨:“这叫情节曲折,跌宕起伏,读者就好这口,你不懂!”
“最讨厌你们这种一写就是几千万字的小说了!你应该写,奥斯汀勇猛地砍掉了深渊领主阿莫西林……”
“是阿莫西勒。”邓柒纠正。
“不要打岔!阿莫西勒的头颅,救出了美丽的碧琪公主,从此他们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了一起。”
“我写的又不是童话!碧琪公主是谁?很耳熟的样子。”
田乐心凑过来:“是超级玛丽的公主,蘑菇王国的碧琪公主。”
田乐心正在给滚滚梳毛,几场战斗下来,滚滚的毛打结得很厉害,田乐心小心地梳理着它的皮毛,修剪掉结成团的毛团,滚滚舒服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肥墩墩的身体扁扁地软成一滩泥。
梳完毛,他把滚滚当做枕头躺在它身上,软绵绵,热乎乎的,舒服极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根长长尖尖的牙齿,捏在手里,闭上了眼睛。
那是剑齿虎的犬齿,被裴千行一拳打断,田乐心收了起来,每天晚上要握在手心里,才能安心睡觉,有的时候还会拿出来充作武器,那坚硬的触感仿佛能给自己无穷的力量。
史东在拆他的步.枪,他准备彻底放弃这把用处已不太大的枪,但是他把子弹取了出来,用干净柔软的布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像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似的对待这颗子弹。
裴千行靠着床沿,竟然耐心地看他擦子弹,从头到尾。
史东察觉到他的视线,笑眯眯地冲他扬了扬子弹,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他们都训练过唇语,裴千行看出史东说的是:我的命。
子弹,在最初他们还弱的时候救过他们的命,现在虽然使命结束,但他们依然视其为护身符,等若生命。
“睡觉吧。”裴千行扫灭烛火。
在裴千行被绑架的第七个晚上,他们回到了正常社会,但是他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凌晨三点刚过,是裴千行守夜。当他以为这一夜能平安度过时,突然听到对门房间有响声。
裴千行悄悄起身,靠到门边听了一会。
窸窸窣窣声音不断,好像什么东西从窗户钻进了房间,在里面乱窜。
裴千行眼睛微红,悄无声息地拧开门把。
史东从睡梦中醒来,即使他已经睡着,任何异样的声音都能让他警醒。他做了个两人一起的手势,裴千行轻轻颔首。
他们打开一点门缝,侧身让了出去,滚滚也被惊醒了,一扭一扭地跟在他们脚下。
两人守在门口,打着手势,三、二、一!裴千行猛地打开门,史东先行跨进一步,裴千行紧随其后。
一个浑身长满长毛的人正趴在橱上,橱里的东西扔了一地,他胳膊夹着一个饼干桶,抓起大把大把的饼干往嘴里塞。这人一看见裴千行和史东,立刻龇牙咧嘴地发出嗬嗬的威胁声。
这种异变的人,他们在岛上见过许多,现在竟然这里也有!
他们只觉背脊发凉,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这个世界还好好的,只是村里出了点事,此时此刻,残酷的现实摆在他们眼前。
外界的生物发生了异变!
还来不及细思,长毛人丢下饼干桶,向他们袭来。他的指甲长而尖锐,皮肤呈灰黑色,口中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威吓声,与兽类无异。
两人朝两边散开,避开他的攻击,裴千行顺手抓起掉在地上的饼干桶朝他扔去,他在半空中,身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完美地躲开。饼干桶砸在墙上,发出巨响。
史东在另一边,他生怕火烧到房间,只能用燃烧的手去抓长毛人的脖子,但没想到长毛人灵活异常,一个矮身,逃了过去,隐藏在了黑暗中。
周围安静得揪心,长毛人似乎对这房间十分熟悉,不知道藏在了哪里,即使裴千行在黑暗中可以视物,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风吹过,乌云飘动,一袭月光照进房间,史东看见裴千行背后,缓缓站起一个长毛影子。
“小心!”史东喊道。
裴千行猛地回头,看见长毛人站在他身后,刚要动作,滚滚吼叫着从门口跳进来,用圆滚滚的身体将长毛撞倒,一口咬断他的喉咙,鲜热的血喷出数米。
长毛人嗬嗬叫了几声,断了气。
邓柒和田乐心都被吵醒,一来就看见长毛人断气的一幕,虽然他们这些天见惯了死人,但难免还是唏嘘一番。
地上的尸体还在抽搐,墙上的血还在流淌,他们都明白,再也逃避不了了。
“没事了,都回去睡吧。”裴千行挥了挥手。
史东盯着长毛人尸体看了半天,突然神情严肃地蹲下身子,掌心亮出一团火苗,拨开长毛脸上的毛发,露出一张稚嫩清秀的脸。
第一眼看去就觉有几分眼熟,是哪里看到过呢?
第二眼,他们同时想起,同时看向书桌上的相框。
照片里阳光男孩的脸与这个长毛人一模一样!
这个长毛人就是这个男孩,所以他才会半夜三更回到自己的房间偷东西吃,才会对这个房间如此熟悉!
可他为什么不会说话?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人类意识。
岛上法比奥、昆西虽然外表都会变化,但大部分时候仍然像一个人,保留有完整的人类思维,为什么这个男孩彻底像一个野兽?
裴千行和史东在彼此的眼中找到惊疑。
没有人能为他们解答,他们只能暂时把问题埋在心里。
裴千行叹了口气:“把他搬床上去吧。”
两人合力把长毛男孩搬到床上,盖上被子,除了一身丑陋的毛发和一屋子的血腥,还真像一个安睡的男孩,死亡对他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
他们意兴阑珊地关上门往回走,在要进门时,裴千行突然揪住史东的衣领,把他按在墙上。
“能说话了?嗯?”上挑的尾音,代表裴千行的心情不太好。
史东郁闷极了,当他喊出“小心”两个字时就知道糟糕了。当时事出突然,他一着急就漏了陷,还指望裴千行没注意,但事实证明是不可能的。
“呵呵,一点点。”史东干笑,他的声音很哑,确实还没完全恢复,但说话是不成问题的。
“装哑巴好玩吗?”
“没有,我是……嗯……保养喉咙,唉,还是很痛。”史东皱眉。
“你给我过来!”裴千行把他揪到了小女孩的房间,把他往床上一丢。
“哎呦喂,你轻点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强.奸我呢。”
裴千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是保养喉咙吗,屁话还那么多!”
史东站起来:“就是不想多说而已。”
裴千行把他按下去:“坐下,我有话问你。”
史东再站起来:“明天再说吧,我要睡觉了。”
裴千行再把他按下去:“不行,我要现在问明白。”
史东拍开裴千行的手:“你松手,我不喜欢仰视别人!”
他这话说得十分严肃,甚至带上了真火。
一高一低,俯视和仰视,高度的不同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还是在问话这种场合,这是史东无法忍受的,即使是裴千行也不行。
裴千行完全理解,换做是他,他也会发怒,于是拖了张椅子坐在他面前:“这样行了吧。”
史东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这人看上去冷漠,有时候还很霸道不讲理,还喜欢使唤人,但内心深处藏着一点温柔,要很仔细才能发现。
“你想问吴教授,对吗?”史东知道混不过去了。
“他姓吴?还有呢?你还知道什么?”
“老实说,我知道的并不多,我只知道他姓吴,是位教授,基因研究方面首屈一指的专家。至于他为什么会被关在那里,我根本就不知道。”
裴千行:“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接活?雇主是谁?”
“这个真不能告诉你。”
裴千行斜了他一眼,往椅子上一靠,开始推测:“你救了他之后,明明可以去越南的,却一定要回国,这么说雇主在国内?是中国人?能雇得起夜行者肯定是非常富有的人,可普通富人花钱救一个基因专家干什么?要你救人就说明对吴教授是善意的,或者至少是希望他活着的,吴教授的专长又是基因研究,难道国内也有人在做路德维希那样的研究?也许不是某个人,而是什么组织?那么什么样的组织才能……”
史东按住他的双肩:“不如我们讨论一下今晚的月色。”
裴千行明白他真不愿意说,也不勉强:“那么,你打算把吴教授送到哪里?现在……”
想到这一点史东黯然,眼中流露出迷茫:“我也不知道了,原本会有人来与我接头的,但现在……”
现在也许整个世界都乱套了,他们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