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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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蒙李老板吉言，不过我对夜色的祝福，与您正好相反。”程雾强忍着恶心，释放精神力回望回去。待看到对方不怎么明显地滚动了一下喉结之后，看向角落里看戏的王堂贵。

    “接下来王董事长还有事情要公布。大家想了解美梦成真的，等下可以向我们会所的总经理陈蓉月女士咨询。”

    王堂贵对上程雾狡黠的目光，苦笑一下。

    得了，他今儿算是彻底认命。被人坑了还要给人当免费劳动力使，也就这丫头有这本事了。

    他缓步走到场中央，从一名侍者手中拿过话筒，清了一下嗓子，郑重道：“大家想必好奇了许久，今天宴会到底所为何事。”

    “咳。您直接说重点吧。”程雾看着试图长篇大论的王堂贵，直接戏谑地打断了她的话。

    这俏皮的态度和刚刚厚重的气场判若两人。不知不觉又增了两分好印象。

    王堂贵尴尬地瞪了她一眼，直入主题。

    “今天宴会主要有三件事。第一，我王氏集团旗下的轻云商场即日起转到程小姐名下，从此王氏集团和美梦成真亲如一家。第二，也就是程小姐所说的，美梦成真会所，作为政府支持的第三产业的代表，将于现在开始筹备，明年三月正式在S市开张，成为第一家分会所。”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同情地看了一眼好像被吓到的宾客们，继续扔出重磅炸弹。

    “江雨集团拿下了份额最多的煤矿开采权，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而且我们王氏也想削减业务。所以手中那一部分也打算让给江雨。以前的合约还作数，只不过大家需要和那边打一下招呼。”

    这三件随便扔出来一件便足以让S市震上一震，更遑论三条一起来。

    这场宴会，因为这三个爆炸性的消息，导致了一场集体性懵逼。

    等众人反应过来，程雾想要好好吃点东西的幻想也便彻底破灭了。除了被她紧紧拉住做发言人的陈蓉月，六世、王堂贵父子和苏慕凌全都被一群疯狂的女人挤到了一边。

    被挤出来的六世看着被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程雾。呼出一口浊气。

    片刻之后，他拿出手机给陆烨发了一条短信。“报告老大，这次你可以放心了，任何雄性动物都不可能进的了嫂子三米之内的范围。包括那个登徒子。”

    那边短信秒回。

    “你有这个闲工夫可以把监控录像给我发过来。”

    六世：“……”

    片刻之后，再次进来一条短信。“三分钟，或者撒哈拉。”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六世悲痛欲绝以后黑着脸飘走了。

    程雾自然是不知道这短短几秒钟内发生的事情的。

    她踮着脚瞟了一眼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的六世，再扫一眼全程苦笑的另外三只。感慨了一句爱美男的心终究比不过让自己变美的渴望以后。便施展起了自己高超的撩妹技能。

    最后，宴会结束，程雾已经荣幸的成为了妇女之友，并且预定出去了五十二个美梦成真的会员。

    *

    结束了宴会以后，程雾并没有继续在s市待多久。

    不知不觉暑假已经过完，转眼就到了八月底，开学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如她所料，顾流青不同意和她一起回z市。

    她知道自家师父有必须留下的理由，所以也没勉强。只是吩咐王宏伟买下了老头子那个小区楼上楼下以及左邻右舍的所有房子，全部安排了自己人。

    然后又在顾流青允许的情况下高价请了几个退休的雇佣兵。

    虽然他们功夫差顾流青不止几条街，但也能让程雾安心些，顾流青也没拒绝。

    在开学前一天，程雾在王宏伟，陈蓉月和顾流青的目送下坐上了回z市的大巴，并且收获了跟班福尔摩斯。六世一只。

    尽管陆烨打电话来交代过，理由是小六正是上学的年纪，缺失了学校教育始终是人生的一种残缺，想让程雾带他体验一下真正的生活。

    可程雾很清楚，所谓体验学校生活只是个附带，甚至。有可能连附带都不是。其实陆烨只是想让小六跟着她保护她而已。

    因为她不止一次发现，六世鬼鬼祟祟地偷拍自己，每到晚上必然要在电话里进行一次至少半个小时地汇报。

    而且，虽然小六没显示出来特殊，可结合他的名字和打扮，以及一些细节处的问题。那孩子的身份应该是侦探之类的。

    这样的人才，怎么用得着去上学？

    不过，看着六世那张看上去跟自己一样年纪的美貌脸蛋儿。她觉得，带着就带着吧。

    一方面是陆烨的一份心意，另一方面是，她总觉得这个孩子心里有事儿。也真想让他常识一下天真烂漫的年纪该做的事情。

    *

    只是，当她走出车站，看着站在车站门口的父母时，才意识到。带个孩子回来却没编好对方的身份，真是一件不怎么明智的事情。

    面对父母狐疑的想入非非的目光，她蛋定地拍了拍六世的肩膀，走向自己父母。轻声道，“爸，妈。”

    只是，刚叫完，她便发现了不远处站着的几个局促又不安的熟悉身影。明眸一眯，原本软糯的声音冷了几分。

    “他们怎么来了？”

    站在远处的老程家几个兄妹看到程雾陡然散发出来的冷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这个侄女气势比当初教训他们时更强了些！

    几乎是硬着头皮走上前，程青阳看了看左右的弟妹们，强撑着搭上了话。

    “呀，小雾可是回来了。怎么都瘦了？在那边生活不好吗？”

    “是啊”程青丽拉不下脸，又不敢逞强，局促地接了自家大哥的话。“一走这么长时间，你爸妈可想你了，回来了就好！正好今天你大伯在梦回江南订了包厢，咱们家也好久没聚了。”

    “对啊，你爷爷奶奶昨天还念叨呢。”程青辉在一旁帮腔道。

    程雾扫了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是也稍微有些期待的父母，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的所谓姑姑伯伯们。

    “看来大伯生意好多了嘛，还能订的起梦回江南。只不过很可惜，姑父今天没来。”

    她这话一落，几个兄妹俱是脸色一变。

    自从上次动了程青枫夫妇的工作，他们三家已经遭到了惨痛的教训。

    程青阳将资金链、供应商、客户全都出现问题，近百万的资产流水般败了个干干净净。程青辉那些个狐朋狗友全都反过来和他决裂，以前被他强行收保护费的苦主找到了发泄口，各种打砸抢烧，。程青丽更惨。在单位被停职。老公和公公婆婆都涉嫌非法操作，双规。

    一时间，老程家最有出息的三个孩子全都狠狠尝了一把自食恶果的感觉。更可怕的是，尽管他们不愿意相信，可这幕后之人就是这个一向看不起的老三家的女儿！

    现在程雾这淡笑的模样、随意的询问，让这几个月的举步维艰的恐惧再次充斥于心头。更让三个人要说好话的想法梗在了咽喉。

    “小雾啊，一个暑假都过去了。这些日子你姑姑伯伯每天都来家里，我和你妈能看的出来他们是真的后悔了。不如就……”

    程青枫看着脸上冒出汗的弟妹，再看胆小而立却散发着让人生畏的气质的女儿，动了动嘴。有些理亏地在一旁劝解了一句。

    程雾不置可否，挽着父母的手臂，朝六世招了招手。

    六世提着两个人的行李，恭敬地朝程青枫夫妇鞠了个躬。乖宝宝一样叫了句“伯父伯母。”

    他依旧是那套标配，白衬衣黑风衣，厚实又严密，跟这炎热的天气格格不入。万年不离手的骷髅头在程雾的再三请求下十分不情愿地加了一层外壳，做成了一个硕大的保龄球。

    “哎，这位是？”这样怪异的打扮让程青枫夫妇愣了片刻，随后江淑英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询问程雾他的身份。

    程雾那句福尔摩斯没说出口，顿了片刻，给六世编了个身份。

    “爸妈可以叫他小六。这是我之前给你们提过的师父的朋友家的孙子。来这边上学。师父考虑到咱们家是本地的，就托我多照应他一下。”

    “这样啊，”程青枫听了女儿的解释，本来有些疑虑的心思淡去，朝着六世点了点头。“这么小，出门在外也是不易。小六以后没事常来家里玩儿，让你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是啊是啊，”虽然六世打扮怪异，但是唇红齿白相貌俊秀，又有礼貌。十分讨人喜欢。江淑英一看就觉得合眼缘，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六以后就把我们家当自己家就好。”

    程雾看着在父母亲昵态度下看似傻笑实则稍微有些僵硬的六世，笑着摇了摇头。

    这些日子她已经大致了解了这孩子，看似整日在笑，略逗比，尤其是那长串乱用的成语。但是实质上那份骨子里的疏离和陆烨有些相像的。只不过他更擅长用呆萌可爱嘻嘻哈哈的外表来掩饰那份冷漠罢了。

    这边几个人寒暄着。尤其是六世，句句都能说到人心坎儿上，再搭配唇红齿白俊秀可爱的小脸儿，瞬间就将程青枫夫妇秒杀了。

    另外一边程青阳几个兄妹则尴尬的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尤其是这个侄女还在面前，让他们局促又不安。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半晌，程雾好像才发现几个人还站在那里，笑了笑。“今天我家还有客人，诸位请回吧。至于大伯父那场家宴，还是过两天给姑父接风好了。这些日子怕是也受了不少苦。”

    她说完话，给小六使了个眼色，然后两手挽着父母朝车边走去。只留下程青阳三兄妹愣愣站在原地。

    许久之后，三个人才从各自眼中发现一抹不可置信和狂喜的神色。甚至都没发觉，那股子怨恨和蔑视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彻底的臣服和畏惧。

    *

    六世在这边有自己的公寓，据说是陆烨安排的。但是耐不住程青枫夫妇的热情，来到Z市的第一天在程雾家里借宿了一天。

    好在第二天就要开学，盛情难却，他也却不了，就受着了。

    晚饭做的极其丰盛，六世桃花眼笑成了月牙，一口一个好吃。把江淑英哄得不住点头，笑靥如花，就差当即认了他做儿子。

    只是程雾却敏感地发现，每当父母问起六世的父母，他都无意识地摩挲着被用保龄球外壳的骷髅头，然后顾左右而言其他。

    程雾知晓他大概是有什么不方便讲的遭遇，便总在关键时刻替他解围。

    看着父母的笑颜，品尝着母亲的手艺，这些日子在S市的疲累一扫而空。

    曾经质疑过自己是否太不择手段甚至是黑心黑肝的想法淡了下去。她有些失神地想。只要能守护这些所爱的所在乎的人，就算坏事做尽又如何？

    程雾家里是程青枫单位分的房子，三室一厅。除了程雾和程青枫夫妇的卧室，剩下的一间便用作客房。

    即使少有人来。可江淑英爱干净，每天都有打扫，所以不用收拾便可以直接入住。

    程雾给他送风扇过去的时候，六世正抱着骷髅头站在窗边。

    许是在深思，一向敏锐的他比往日迟钝些。程雾叫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

    程雾将风扇给他放在床上，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房间没装空调，你要是吹不惯风扇，”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我也是不会跟你换的。”

    “嫂子你可真是……”六世扶额，本来心里的一年小郁闷因为程雾的冷笑话散了去。粉嫩饱满的唇撅了起来，几分揶揄几分委屈。

    “哼，就算你求我，我都不会跟你换的。我要是敢住你闺房，老大就敢把我发配到撒哈拉。哦不，撒哈拉还算好的，也许直接就去马里亚纳海沟潜水了。”

    程雾知道六世不会水，还特别怕水，潜水比让他死还难过。所以被他的话逗的哈哈大笑。

    特别是提起陆烨，连心情都好了许多。“我发现陆烨很有帝王范儿啊，动不动就要发配。还句句神补刀。”

    “是啊，”六世点头如捣蒜，“老大他最缺德了！小七曾经在非洲被一群土著关起来七天七夜，差点被蒸了吃掉，从此对非洲退避三舍，听到就会吓的要死。所以每次老大威胁他都是发配非洲。把他吓的，只要不发配非洲，就算让他被男人压他都愿意。”

    “噗哈哈哈哈哈，”程雾被六世最后那句话逗得捧腹大笑。只是笑完才突然意识到，只怕小六这么怕水，也是有原因的吧。

    她想法刚浮上脑海，六世便似看穿了一般，眼神有些飘渺。“十年前，我被人按着头按到水中。每次快断气的时候才松开，吸一口气便继续。所以，我很怕水。”

    程雾还未来得及散尽的笑意在听到这没什么情绪的诉说之时顿了下，然后，举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六世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将那保龄球的外壳包括着的骷髅头搂进了些。俊秀可爱的小脸儿上泛起一抹不符合年龄的沧桑的笑。“我当年喝过的水，变成了尿水，千倍万倍地还给了她。想必她会生生世世都怕水。”

    “小六真棒，这主意好。”

    程雾听着他的话，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六世听到她无比诚恳的话，豁然转头，试图从她表情里寻找出几分说谎的痕迹。可惜没有，他能看到的，只有真诚。

    半晌，他才悠悠叹了一声，一声呢喃并不真切。“所以啊，老大在担心些什么。”

    程雾不想再继续这诡异的气氛，也没追问他那句话。想到她的来意，轻声道：“我爸妈要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你也别怪他们，他们只是关心你。”

    六世这次没再嘻嘻哈哈，只郑重看着程雾，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谢谢嫂子，谢谢伯父伯母。”

    *

    程雾从六世房间里出去之后，六世手机立刻响了起来。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神秘莫测的表情立刻消散。竖起三根手指头，做发誓状。

    “老大老大你听我说，像我这么安分守己乖巧听话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他说到这里，声音停了停，然后迅速继续道：“额，我绝对不是死气白咧要要在嫂子家里蹭吃蹭喝蹭床的，只是伯父伯。额，只是您的岳父岳母比较善良。”

    “恩恩，我保证不会利用二老的善良赖在这里不走，我明天就滚，滚。绝对不会威胁您的地位。”

    “恩恩，我保证。明天开始就会把自己的形象塑造的叛逆又让人讨厌。”

    在一大串保证之后，他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然后想起刚才的场景，郑重道：“老大，嫂子她，很好。”

    只是。下一瞬，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本来严肃的少年立刻换了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

    “嘤嘤嘤，老大。嫂子黑心黑肝黑肠黑肺，和您乃天作之合，哪里好了，不好，一点都不好。”

    胡闹一番之后，陆烨也不再刁难他。那头的声音比之平时也柔和了些。“小六，过正常人的生活吧。享受你本该享受的人生。”

    “老大，您该知道，从十年前开始，我就再也过不成正常的生活了。”

    那边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半晌才继续轻声开了口。　“以后你会知道的。”

    *

    Z市九月的天气还有些热，却不至于像盛夏那般难以忍受。

    开学这天是个好时候，阴天，有风，适宜出行。

    一大早，一高门口就已经沸腾了起来。

    一年一度入学季。拿到一中录取通知书的学子们都迫不及待来到这所六十年历史的重点高中。

    程雾算是半路出家，即使之前在一高对面的三中，可因为一高总是特立独行，开学和大学差不多。而那时的程雾已经被禁锢在三中的教室里，再加上她不爱出来，因此没见过那盛大的场面。

    可今天，她是真切见识到了堪称盛事的场面。

    一高几百米之外都贴满了横幅，写着各种注意事项和欢迎辞。私家车将以三高为圆心三四里之内的范围占据的满满当当。若不是市里出动了一大批交警拼命疏散，只怕不少学生和家长都要步行走到校园。

    今天程青枫特意开了车来送程雾和六世上学。并且，在江淑英的坚持下，两个人抗议无效，大包小包带了不少。

    看着这比当年自己上大学时还要盛大的场景，程雾眼角一抽，重重叹了句一高就是一高。这哪里像是高中，只怕要比不少大学开学的场景还要夸张。

    看着几乎被各种豪车占满的校园，再考虑一下自家父亲那刚刚熟练的车技，程雾不容抗拒地拒绝了程青枫要把他们送到宿舍的想法。

    这车是暑假时程雾买的，驾照也是程雾吩咐了黄山办的，程青枫考虑到自己车技确实不太过关，也没太坚持。吩咐了程雾照顾好六世之后便驱车离开了。

    程雾看着争着将大部分东西都提到自己身上的六世，苦笑一声。“今天任务有点儿重。”

    六世从大包里露出半张脸，笑嘻嘻道：“岂止是有点重。”

    然后，两个人自嘲地笑了一阵，正要进入校门。却突然听得一声惊讶又惊喜的声音。

    “小雾，你回来了？”

    那声音很熟悉，于曾经的程雾来说，宛如天籁。是她最喜欢，也是最依赖的声音之一。

    这声音曾经说过无数句温暖了时光的话。

    “你们，谁在欺负她我就揍！揍得你们满地爪牙！”

    “你好，我叫段泽宇，住在隔壁小区，以后我来保护你好吗？”

    “小雾，你真可爱。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孩子。”

    “小雾，我今天要上初中了哦。”

    可是，也是这个声音，曾经说过将她打入地狱的话。

    “菲菲，我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而已，儿时玩伴，哪有什么情分。你想怎么做都依你。”

    “菲菲，她和你比起来，算什么？你在担心些什么。”

    重生以来，她早就将这人打入尘封的角落，每次见面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甚至，经历了暑假，又经历了在S市那么多事。她都快忘了这人。这会儿居然又听到了那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