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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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阴沉，乌云蔽日，云层厚的如蓄满了水已经挤压到极致的大坝，仿佛下一刻就会因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而让雨水倾泻而下，滂沱大地。

    路途颠簸，绿油油的麦田渐渐被低矮的草草皮所取代，天地间都呈现出一股子衰颓又压抑的气息。

    两辆破旧的越野一前一后飞快朝越来越高的山岗上疾驰，也不管车里的人是否承受得住。

    前面车上，在一道闷哼声过后，里面的人似终于忍耐不住，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升级成了怒斥。

    “黑子我操你大爷，慢点会死吗？你颠死老子了，这小子都他妈吐了老子全身三次了。”

    “去你小子的！你黑叔也是你能你能指手画脚的？你丫狗眼是瞎的么？这马上就要下咯，在不到地方你想被雷劈吗？”被称为黑子的大汉回过头，笑骂了坐在后座捂着鼻子拼命扇风的瘦子一句。

    那瘦子厚的跟香肠一样的嘴巴张了张，也没说出来反驳的话，最后恨恨地将坐在身边的少年推远了些。

    少年穿着黑色衬衣，因为一路颠簸呕吐脸色苍白，周围被吐了不少东西，只他放脚的方寸之地是干净的。那些呕吐物像是画地为牢的圈，将他和旁边坐着的两个看守的胖子和瘦子隔绝开来。

    他眼睛微阖，身子自然地靠着椅背，丝毫没有身处群狼环视之中的危机感。

    狭长的眸在瘦子骂他时只平和地回视了一眼，好像对瘦子的怒骂和粗鲁动作浑然不在意，反而如坐在高级套房的沙发之上听下级汇报事情般从容镇定。完全让人感觉不到这人已经是阶下之囚。

    瘦子看着他这副清高模样，心里更加来气，啐了一口。“什么王少李少的，还不是他妈的吐的跟条狗一样。瞧瞧他现在的熊样儿，跟咱们兄弟当年要饭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的！”

    说着话，他尖瘦的脸上带着满满的嫌弃捏住鼻子，打量着脸色苍白、脚下堆积着呕吐物的少年。看了片刻之后。抬脚就往他腿上踹了一脚。

    “臭小子！到了咱们手里就没有什么主任书记！更别提什么少爷。所以你最好配合点，再给老子乱吐信不信我就弄死你！”

    几个人威风凛凛的教训着平时看上去高高在上的官二代，满足自己常年自以为怀才不遇的虚荣心。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慢慢接近。

    十公里之外，两辆黑色奔驰正往疾驰的卡车方向开去。

    只不过，车速并不算十分快。只用正常的速度走着。

    而且。

    不同于卡车飞一般的速度，两辆奔驰开的慢些，车里气氛也不像那边吵吵闹闹。谁也没有说话，两个本该是阶下囚的人悠闲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看起来更像是坐在后座巡视的领导。

    唯一违和的地方便是时不时地互相掐一下对方。好像怕地方会在药力之下昏厥。

    他们的动作并不明显，甚至可以是隐秘。但就是这样，让坐在副驾驶上的李贺龙更加放心。

    这样明明都快坚持不住还在撑着的女孩子，还真是想让人看她屈服，流泪，哭泣，臣服在怀里啊。

    看起来药效已经发挥的差不多了，她马上就会撑不住。等将她带到那小子那边，再完成了任务。这孩子就……

    “呵呵，”

    想象那着香艳的场景，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原本速度平缓的车速在他一个眼神赏给司机之后也达到了一个新层次。

    天空渐渐飘起雨点儿来，在依稀可见前面山坡上有两辆破旧的越野时，程雾半眯的眼睛几不可见地泛出一抹精光。然后，她缓缓闭上眼睛，放在椅背上的手悄然滑落，身子慢慢地下滑。

    李贺龙一直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她，见她终于支撑不住，而她身边的少年更是在几分钟之前就已经从椅子上滑落到了地上，神色满意，笑容增加，刚毅的线条却勾勒出无限的阴险。

    五分钟后，两辆越野终于过了山岗，在山岗的背面一个砖厂前停下。

    与此同时，两辆奔驰也追了上来。

    雨势渐大，越野里，瘦子在车停下时立刻打开车门，一点也不客气地将王文凯推了出去，随后自己也一刻都待不下去似地从车里钻了下来。

    毫不留情的拖着他进了大门。

    黑色奔驰的待遇显然要好得多。车子刚刚停下立刻有两名身着黑西装的大汉上前递上了黑色的伞。

    李贺龙打开车门，接过雨伞，打开后座。看了一眼后座上一个滑到地上另一个即将滑到地上的场面。

    他弯下腰，在手即将碰到娇俏少女的那一刻又缩了回去。因为他看到少女紧攥的手，想到了之前的痒粉，片刻之后，还是放弃了要将她抱进去的想法。

    然后，他对两名大汉努了努嘴。“这两个人给我带进去。”

    说完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改口道：“那小子直接留在车里吧，这丫头带进去！动作慢点，这个是重要人质。”

    两名大汉不疑有他，架起程雾的胳膊走进了砖厂的大门。

    李贺龙看了昏迷的六世一眼，嘴角溢出一抹讽刺的笑。然后，锁上车门，转身离开。

    *

    一个小时后，暗室里，王文凯狼狈地坐在地上。对于依旧在骂骂咧咧到瘦子置若罔闻。只偶尔淡淡的眼神扫过瘦子的香肠嘴。

    “你他娘的再看一下，信不信老——”瘦子在对方的无视之下越发暴躁，声调也越来越高。只是正骂的起劲儿之时却戛然而止，话锋陡然一转，换了一副谄媚嗓音。

    “老，老，老大好！老大您怎么来了，哦不对，老大您可来了。这个大少爷皮的很，一直在骂小弟，我只好教训他一下，要不然他还以为咱们义，额，咱们是吃素的。”

    来人正是李贺龙，他脸色不太好，对于瘦子的恭维只是冷嗤一声。然后示意身后大汉将程雾扔到王文凯面前。

    刚才，他原本想先好好快活一下，将程雾弄醒了。然而，这个看起来瘦的没几两肉的小家伙却手段多得很，愣是让他无处下口，憋了一肚子的火。

    看来自己是对她太好了。还是需要好好调教一下呵，他暗忖着，命人将程雾拖到了这里。

    王文凯看到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娇俏脸蛋儿，看着那半个多月来魂牵梦萦却只能避之不及的脸蛋儿，原本淡定自若到表情突然有几分慌乱。

    连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被抓来的还是……一切的疑问都被抛诸脑后，只静静地打量着被带进来的人。

    女孩被大汉半押半推着，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姿态却依旧看上去不可侵犯。不同于自己，她身上很干净，没有因为呕吐带来的酸腐气味，也没有被推到地上沾染的雨水泥土。

    再看看自己身上，污渍，异味儿，满身风尘，尽是狼狈。原本还维持着的镇定在这个不知何时走进心底的女孩面前，突然间开始溃散。

    跟自己被碾入尘埃的样子相比，她还真像是来自九天之上的仙女呢。王文凯有些自嘲地想着。

    看着他嘴角浮起的那抹自嘲，程雾几乎立刻便洞悉了他的想法。她眉头皱了皱，看向王文凯，轻声道：“小凯，没事吧？大家都很担心你。”

    王文凯看着她关切的眼神，忽觉更加慌乱和难受。眼神闪躲，避开了她的注视。

    李贺龙看着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在对程雾的那点儿心思的影响下，突然觉得很不悦。

    他冷哼一声，看着王文凯，像是看一只可以随意踩死的蝼蚁。

    “还听说王主任家的公子很有些本事，没想到还要一个小女娃单枪匹马来救。现在还这么——呵呵”。他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却并不难看出眼里的轻蔑。

    王文凯并没有心思揣摩他心情，只呆呆坐在那里消化着他话里的信息。

    “她，是为了救自己所以被抓的吗？单枪匹马……”

    “放程小姐和王少叙叙旧吧。”李贺龙看着王文凯眼中迸出的惊喜感动和不可置信，脸上冷笑冷深。

    接到他的吩咐，大汉直接将程雾扔到王文凯面前。

    眼看对方被推过来，一扔定然要摔到地上。一点也没有任何迟疑地，他直接往前一爬，垫在了她的身下。

    如果是平时，女孩瘦削的身子砸一下完全没什么问题。只可惜对方绑架他的时候动了手，他原本就有伤，这会儿被这么一压，直接闷哼一声，差点背过气去。

    程雾看的出来王文凯身上有伤，已经尽力选择一个合适的角度压上去。但是在对方的可发现范围内，她只能做到如此。

    抱歉地看了王文凯一眼，她慢慢撑着身子从他身上挪开。

    看着自己胸口的脑袋，闻着那浅淡却甜美的发香。王文凯有片刻失神。察觉到程雾的动作，脸色蓦地一红，赶紧坐起身子扶他。

    暗室里，一阵鼓掌声啪啪啪响了起来。

    李贺龙看着两个人动作，阴鸷的眸中泛过冷光，出口的话里却是笑意。

    “好一出英雄救美的大戏，没想到据说沉闷无比的王少也有如此浪漫的一面，想必王主任知道了会很欣慰。”

    王文凯本来对他的话无动于衷，或者说是故作镇定。可听到自己父亲的时候，却神色一僵，忍不住厉喝一声。

    “你闭嘴！”

    李贺龙仿佛看不到他的愤怒，只自顾自地说话。

    “既然王少这么喜欢英雄救美，不如就再来一次。我可以放了你，也可以放了程小姐。”

    “条件呢？”

    王文凯清冷疏离的眉眼将刚才的焦急生生压了下去。声音也冷静了下来。

    在这种强敌环视的局面，他作为男人，不管心里怎么恐惧，也要保护好女孩子。这是他从小便认定的道理。

    “呵呵，看来王少比我想象的要聪明。”李贺龙没想到地方这么镇定，他笑着说出了条件。

    “只需要王少说一段话，我就可以放了你，当然。程小姐也可以平安回去。你觉得怎么样，答应么？”

    “什么话？”王文凯眼皮一掀，并没有一点放轻松的样子。

    李贺龙从怀中拿出烟盒，掏出一根烟点燃，在吐出一口烟圈之后，缓缓开口。

    “很简单。王少只需要说，很感谢江雨社团的兄弟们从我被抓开始，追踪了整整半天，又和歹徒展开了两天的殊死搏斗，斗智斗勇。折损了足足三十名精英，才将我从虎口里救了出来。可惜我现在才知道，我爸之前大力提倡的支持江雨集团这个新兴集团的做法是如此明智。可惜却被上面驳了回来。”

    “呵呵，果然是很简单。”王文凯面无表情的脸上也迸发出笑意。只不过讽刺多于开心。他眼里闪过寒芒，声音冷冽。

    “告诉你，休想！”

    “看样子还挺坚决的，”李贺龙挑眉，刚毅的脸上有一种老鹰逗小鸡的势在必得感。

    “看样子程小姐这位美人并没有你父亲的仕途重要嘛！正好，我和我这里兄弟跟王少一样对她挺有兴趣。不如你先考虑考虑，我带她去找个愿意英雄救美的兄弟？”

    他阴鸷的眼神里带着邪气和淫意，瞟向盘腿坐在那里一直没说话的程雾。

    王文凯不是年少不知事的小孩子，这话也并不难理解。他看着仿佛什么也没听到的程雾，再看看李贺龙和瘦子以及其他几个人眼中的兴味。特别是李贺龙那淫邪的目光。他很清楚，那并不是吓唬。

    拳头紧握，骨头被攥的咯咯作响。他只觉得从被绑架开始未出现过的恐慌和怒意直接窜上了整颗心。

    半晌，他咬牙，看向李贺龙。沉声道：“你们先出去，让我考虑一下！”

    “可以，”李贺龙点头，转身之前还不忘眼睛在程雾身上流连一圈，“不过，兄弟们可没空等太久，王少还是快些。”

    “滚！”

    王文凯看到他看程雾的目光就觉得一腔怒火充斥胸膛，说话也半点没顾忌。

    李贺龙没有说话，只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往怀里摸去。

    程雾见状，在他手伸出来的那一刻用尽全身力气朝王文凯撞去。然后，嘭地一声响，一颗子弹擦过他的肩膀，钉在了王文凯身后的墙上。

    然后，她轻轻开口，语气里不见怒火和质问，去让人无端觉得威压沉重。

    “李老板，你上面的人应该没吩咐你对王少开枪吧？”

    “不开枪的前提是王少配合。”

    李贺龙阴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虑，但是看了看王文凯只动了一点点的方位，疑惑又散了去。大步出了暗室。

    不怎么宽敞的暗室里瞬间只剩下歪着身子倚着的少男少女。当然，在外面悄悄监视的瘦子黑子和胖子那些人不算。

    王文凯尴尬地挪开身子，想到自己身上之前溅到的污秽物和泥水，立刻离程雾远了些。确切来说一个人窝到了角落里。

    他一脸自我厌恶的表情让程雾想起来初见时那个清冷孤傲却十分细心的男孩，只觉得有些心疼。

    她摆出一副自己坐不稳的表情，一手支着地。让自己看上去多了几分狼狈，给人以行动不便的感觉。轻声道：“小凯，你还好么？”

    王文凯听到她的话，又往角落里缩了缩。没有回答。

    “你很棒。”程雾也不觉得尴尬，由衷地赞叹他。

    王文凯自然能看出她眼中的真挚。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半晌才轻声开口。

    “为什么要来，你不该来的。”

    “你是我的好朋友，是我关心的人。我自然该来。”程雾看着他的眼睛。

    她眼神没有王文凯以为的施舍或者可怜。也没有怜悯和宽慰，只有满满的真意。这一刻，心中既酸涩难受又夹杂着一股欣喜。这些日子他已经想清楚了，她这样本该翱翔于天空的凤，就该与驰骋世间的龙相配。可现在的他，也许还是一条小蛇，或者是蛟。

    他一点也不怀疑他一定会有腾云驾雾、化身成龙的那一天。可，不是现在。

    若怪，只能怪缘分太浅，时光太短。世事不等人。

    本以为那天那样的失控之后，也许大家会从此陌路。或者是他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她而只能选择陌路。

    可是，现在她说，他们是好朋友，是关心的人，自然该来。

    她单枪匹马，为自己冲锋陷阵。将自己置于险地。说不感动不愧疚难过是假的。可是，他竟然该死的有些开心。

    “想什么呢？”程雾隔空将自己的纤手晃了晃，试图打断他一会儿欣喜一会儿悲伤一会儿兴奋一会儿低落的神色。

    “没什么。”王文凯回过神来，前些日子钻的牛角尖，前段时间做的神经事，全都在这一刻开始释怀，随着暗室里的霉气一点点逸散出去。

    然后，他清冷的眉目间露出一个极少见的温暖笑容。

    “小雾，谢谢你。”

    程雾看他神色，知他终于放下了那事儿。心里这些日子提起的那口气也终于放下。

    她回之一笑，看了看一身狼狈的王文凯，“怎么样，还能走吗？受伤严重吗？”

    “没事，”王文凯摇头，做了个亮自己肱二头肌的姿势，又站起来蹦了两下。“你看我像是有事的吗？”

    程雾忍俊不禁，只觉得王文凯做出这样的动作很是违和。不过现在并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她指了指面前的位置，让王文凯在自己面前蹦一下，以证明自己真的没事。

    王文凯没拒绝，当真照做。当他站在程雾面前时，程雾突然对着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压低声音道：“小凯，要不然你就答应他们吧？要不然我就得被……”

    －－－－－－题外话－－－－－－

    本来想今儿这个情节就可以写完了，但是感冒头疼了一整天，效率低的很，先五千八吧，/（t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