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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雪连续下了两天两夜,路面着实积了厚厚的一层。
第三天雪停了,空气十分清新,天边厚重的云散了些许,隐隐有光绽破而出,天气终于有了转晴的迹象。
一大早,A师就忙活起来了。各单位在自己负责的区域内扫雪扫的热火朝天,利用出早操的时候,将营区的积雪都清理完毕,不仅腾出了道路来,操场中央还堆起了形状各异的雪人。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是又有哪位领导来检查了。其实,这些都是为即将到来的军营文化节做准备的。
军营文化节A师是第一次办,所以全体士兵们都很积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等着早饭结束在操场摆擂台了。那些家属随了军的,更是兴奋了,因为师领导批准,为了活跃气氛,文化节当天可以邀请家属走进军营。
徐沂走进作训处的时候,整个办公室里正聊得十分热闹。
一位张参谋说:“咱师长怎么想的,搞什么文化节,还不如放我一天假呢。”
王参谋笑他:“首长的深谋远虑,是你一文化水平层次低的能参悟的?”
张参谋摇头晃脑:“面上功夫,穷讲究。”
王参谋:“穷讲究?有本事,别让你老婆孩子来啊。”
张参谋笑了:“那哪儿行,组织发福利,该苦中作乐还是要作的!”
王参谋还想说什么,瞧见徐沂进来了,忙抬手给他打了个招呼:“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沂微微一笑:“昨天晚上。”
“战果怎么样?”张参谋关切地问道,眼尖地看见徐沂受伤的胳膊了,忙问,“怎么回事,还负伤了?”
“不碍事。”徐沂抬抬胳膊,轻描淡写道,“小伤。”
“演习结束才回来的,看样子,这特种大队是没什么问题了吧?我军未来的特战队员徐沂同志?”张参谋凑近他,玩笑道。
徐沂走到饮水机处接了杯水,看也没看他地答:“收拾你是没什么问题了。”
张参谋哈哈一笑:“瞧给你狂的。”
看出来徐沂不愿意多谈,张参谋转移了话题问:“徐沂,听说你也结婚了。怎么样,今儿你家那位来不来?”说着向王参谋挤挤眼,“哥几个还想见见呢。”
徐沂的手臂抖了下,刚接满的水洒出来了一半,烫着了他的手背。微微一蹙眉头,他放下水杯,取下毛巾擦了擦手。伤着了胳膊,单只手就难免有些不方便。回过身,见王参谋和张参谋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就想起还没回答他们的问题。
徐沂笑了笑,答:“不知道。”
“不知道?”张参谋显然不信,还待多问,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喇叭声响起。
办公室里两位参谋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奔到窗边一看,果然是大院的班车来了。这会儿,他们也顾不上关心徐沂了,高呼了声儿子来了,就下楼去接人了。
办公室里瞬间清静了。
徐沂慢慢地喝了两口水,走到了窗边。从这里向外望去,能清晰地看到停在机关大楼前的大院班车和依次下车的家属。徐沂在心里默默地点着数,到最后的时候,也没看到褚恬。
原本有些焦灼的心再一次起了丝波澜,徐沂仰头将杯中剩下的水喝光了。
两天了。
距离他给她发过去那些语音消息已经过去两天了,可就如石沉大海一般,得不到褚恬的任何回应。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让身在演习基地的他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心里不住地在猜测,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或是不好,又惹她生气了?
昨天夜里回到师里,原本是想今天一早有车了就即刻回去的。然而他想起了上次在电话里跟她提起过这个活动,便特意发信息问她过不过来。至今,尚未得到回复。
徐沂觉得后悔了。不该犹豫的,应该立马回去。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办公室里的电话就响了,是他座位上的军线。徐沂丝毫不敢耽搁,赶紧接了起来。
“喂,恬恬吗?”他问着,声音有些不容察觉地紧张。
得到的答案却让他失望,是作训处的李处长听说他回来了,特意要找他过去谈话。
谈话!都这个节骨眼了还谈什么话!
徐沂忍住骂娘的冲动,使力扣下了电话。
作训处处长办公室里,李处长乐呵呵地试探着徐沂。
他一早就听人说了,他手下这个空降过来不到半年的年轻上尉在刚刚结束的演习中有着不俗的表现。他是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这毕竟是自己手下的人,说出去长脸。担忧的是,怕留不住人。
年轻人嘛,心都野得很。再说了,能在特种大队历练几年,今后再往上走也容易许多。不过,也不是绝对的嘛。他们A师条件也不错,很受军区重视。他留在这里,也未必没有发展前途。
李处长将利弊摆了出来,说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说的口干舌燥了。可看徐沂,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心里不免有些急了。这小子,不会是真想走吧?
他清了清嗓,敲了下桌子:“到底怎么想的,给我个准话!”
徐沂笑了,有些无奈:“李处,这些我还没来得及考虑。”
李处长瞪眼:“瞎话!都到这时候了,还不考虑?”
徐沂看着窗外:“我没骗您。如果我是抱定进特种大队的想法去的,那我这会儿肯定不会犹豫。可我不是,我只想要这个过程,至于结果,我还没想明白。”
可以说,他根本没时间去想明白。
李处长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那你这算怎么回事?”
“再说吧。”他回过头,目光清湛,“不管我去哪儿,都记得您的好。”
李处长呵一声:“你这是给我灌*汤,还是给我打预防针呢?不过我也听明白了,我决定不了你的去留,是吧?”
徐沂一笑,没说话。
李处长假装恼羞成怒,挥手让他滚。
出了办公室,徐沂又笑不出来了,甚至隐隐觉得有些燥。他步速极快地走着,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差点儿迎面撞到一个人,定睛一看,是参谋长顾淮越。
徐沂立刻站稳,敬了个礼:“参谋长。”
顾淮越示意他放松:“昨晚上我就知道你回来的消息了,怕打扰你休息就没过去看你。怎么样,刚老李找你谈话了?”
“是。”
“这个老李,就是心急。”顾淮越失笑,他看着徐沂,“行了,今天难得放松一天,也别想那么多了。”
徐沂答了声是,又问:“嫂子过来了?”
“还没有,估计是萌萌贪睡,误了时间了。我让司机去接了。”想起小女儿,顾淮越神色愈发温和,“怎么,小褚过来了没?”
“没有。”徐沂抿了抿唇。
顾淮越有些诧异,看一瞧徐沂这神情差不多就明白了。他没有多说,只是拍了拍徐沂的肩膀。
被人这么一安慰,徐沂的心情更复杂了。一时脚步也没有之前快了,跟顾淮越告了别,慢慢地走下楼梯,出了机关大楼。
此时的天,已彻底放晴。虽然气温很低,但看到灿烂的阳光,人心也容易跟着明快。
右前方的八一礼堂,有几个兵正在往里面搬道具,看样子是为了晚上的演出。徐沂站定,手遮额头,迎着阳光,注视着礼堂正上方硕大的八一军徽的标志。
听老兵说,这八一礼堂建成之后,不知见证了多少对新人的婚礼了,连他们师参谋长顾淮越的婚礼都是在这里面办的。他当时听了,就颇为羡慕,同时也想到了褚恬。
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了,可他仍欠着她一个婚礼。也曾计划着在这里,还想带她来看,可未曾想这一天真的来了,却会是这样。心情沮丧是不言而喻的,更多的,却是愧疚。他欠她的,真是太多,多到想弥补,都难。也许这一次的事只是一个契机,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一起爆发,所以才不想原谅他。
微微在心底叹了口气,他收回手,又注目了片刻,才转身离开。只是还未走回宿舍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顾淮越身边的通信员小马。
小马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徐参谋,参谋长让您去机关大楼前的广场,找您有事。”
“这么急,参谋长没说有什么事?”
小马摇摇头:“您别耽误了,快去吧。”
徐沂见状,只好加快脚步往回走。
小马看着着急:“参谋长说了,用跑的,要用跑的!”
徐沂咬咬牙,发足狂奔。
机关大楼的广场前,顾淮越正背手等在那里,看见徐沂,向他招了招手:“来了。”
徐沂略调了下呼吸,问顾淮越:“参谋长,您找我?”
顾淮越嗯一声,却也不看他,视线直视着前方,目光带笑:“你瞧,来得还挺快。”
徐沂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辆吉普车刚驶过A师的大门,缓缓地向广场开来,最后停稳了。司机跳下车,打开了后座的车门,蹦蹦跳跳下来一个小姑娘,是顾淮越的女儿,顾萌萌。
顾萌萌小朋友欢快地向爸爸跑了过来,随之下来的严真连嘱咐她一声慢点跑都来不及。
看着这对母女,徐沂突然有种预感。他想,参谋长没事儿不会叫他来看这个。
脑子一热,他走上前两步。
仅仅只是两步,他看到车上又下来一个人。那人穿了一件墨绿色的大衣,衬得皮肤莹白如雪。卷起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下意识用手一压。
她的一举一动都那么熟悉,尽管她用口罩和围巾遮住了半张脸,可徐沂还是瞬间就认出来了,那是他老婆,褚恬。
真看到人,他又怔在那里了。
惊喜来得太快,像一股潮水漫过腔肺,他感觉连呼吸都被压住了。他傻了一样站在原地,看着褚恬越走越近。
然而褚恬却像没看见他一样,慢慢地走了过来,站到了严真身边。
她摘下口罩,跟顾淮越打了个招呼,又捏了捏小萌萌的脸。
顾萌萌小朋友拉住褚恬的手,抬头问严真:“妈妈,能不能让恬恬阿姨跟咱们一起玩?”
严真看了站在不远处的徐沂一眼,笑着拒绝女儿:“等回去好不好,恬恬阿姨今天也有事呢。”
顾淮越弯腰将女儿抱了起来,亲了亲她的小脸蛋,而后对徐沂说:“还傻站着?真打算让小褚陪萌萌玩儿?”
徐沂回过神,走了过来,跟褚恬站在了一起。顾淮越见状笑了笑,领着妻女先走了一步。
目送着三个人离开,徐沂侧过身,看着褚恬。见她低着头看脚尖,小半张脸都被围巾给遮住了,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两个人都没说话,徐沂伸出完好的那一只手,想要去拉褚恬的手,却被她躲了过去。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徐沂开口,声音还是不免有些低哑:“来了。”
褚恬依旧低着头,半晌,才嗯了一声。
徐沂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走吧,先回我宿舍,这里冷。”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机关干部的宿舍楼,一路上引来了不少人注目,尤其是单身。徐沂走在前面,将人都挡了回去。
宿舍里,地上还放着半开的包裹和零散堆放的物件。包裹是他的,昨夜回来已经是凌晨两点了,累到精疲力尽就先这样放着了。剩下的其他东西都是室友的,那哥们从来都不喜欢整理内务,反正现在混成军官了也没人管了。他在的时候还能帮着收拾,不在就只能任由东西这么乱摆着。
徐沂扫视了下凌乱的室内,让褚恬在最干净的地方—他的床上—坐下了。
“你先坐,我把这儿收拾一下。”他说着,倒了杯水给褚恬,“先喝杯水。”
褚恬凝视着热气升腾的杯子,没接。
徐沂还以为她怕杯子不干净,笑了笑,说:“是我的杯子,喝吧。”
“我不渴。”她说。
“那就拿着暖手,这会儿空调没开,很冷。”
见他执意塞给她,褚恬只好接了过来。同时她也注意到徐沂的胳膊了,嘴唇动了动,问道:“这胳膊是怎么回事?”
徐沂垂下眼,笑着说:“演习时不小心伤着的,不碍事。”
他去演习了?这就是他所说的任务?难怪这么多天联系不上。褚恬注视着他的胳膊,眼内闪着微光,很快又灭了下去。
徐沂又忙着去收拾,单只手,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理好。他直起身,松了口气。回过头去看一声不吭的褚恬,发现她仍旧低着头,握在手里的杯子早已经不冒热气了。
他走过去,对她说:“水不热了,我给你再换一杯吧。”
褚恬不说话,也没抬头,像是没听见一般。
“恬恬。”他弯了弯腰,放低声音,“我给你换杯水。”
褚恬仍是不理他。
徐沂只好伸手去取她手中的杯子,恍惚间仿佛听见啪嗒一声,手背就多了一点凉意。他怔了下,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他看见落在手背上的水迹正泛着清透的水光。
她哭了。眼泪一颗颗地落下,无声的啜泣。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停在徐沂刚看到恬恬的那一刻,后来想这样太不厚道了,于是就多写了一千字……
我说下我的更新。其实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好,因为说再多也有人会认为是借口。这文一开始是日更,那是因为我在7月18号开坑前存了近两个月的稿子,也是怕自己刚开文没多久就断更,所以努力存的。我平常的学习,不能说日理万机,但也确实很忙。就比如这一周,上周日boss打了个电话说要申课题,我这一周就忙着查文献写标书。研究生就是给boss打杂的,说不定TA心血来潮给你布置一个任务,就得忙很久。而且很烧脑,即便晚上有时间,坐下来你也会累得只想睡觉,没写几百字就困了。而且写文也是一件很烧脑的事,它不止需要时间,还需要灵感和精神。
我以前每次都是在作者有话说里告诉大家我下一次的更新时间,但现在做不到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boss就会突然给布置任务,然后我就要放下所有去赶活,这种事真的常常有。我说了,因为这些原因做不到,又会让读者失望,或者被人掐,然后我又要给大家解释一遍,太累了。
我也没想到,读研之后生活会这么累。不是体力上的,是脑力,精神上的累。我知道有些人会觉得我夸张,因为我有些同学读研确实比我轻松许多。但没办法,谁让我这么不幸跟了个事业心很强的boss,且boss手下只有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大课题组,所以我就必须要多做。纵观我这两年,写的文的数量连之前两年一半都不到。可没办法,我的心力只能做到这一地步了。你可以认为这是借口,但我没法做的比这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