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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了晃身子,乔母面色苍白,仓惶的眼神如同纯真小鹿,喉间发出破碎的啜泣。
耳朵嗡嗡作响,乔珊荃头晕耳鸣了好一阵子,被男人健壮的手臂紧紧圈着,她如同找到了支撑自己的重心,反手抓着他小臂,强忍着不露出脆弱的表情。
“走……我们走,费里……带我离开这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费里不得不低头贴着她脸颊,才能听清她的呢喃,他一阵心痛,声音跟着放低:“好,我们现在就走,嘿,宝贝,别这样,我就在这儿。”
乔母委屈地低唤:“……荃荃……”
乔珊荃不想再多看那个女人一眼,她所有苦苦练就的坚强与骄傲,闯荡异国他乡的铁布衫金钟罩,在骨肉血缘的暴力关系之下,被彻底粉碎。
她没有精力去在乎有多少人会看到这一幕,她本能地只想逃离这个让她无力呼吸的地方,远离这糟糕透顶的一切。
费里尚有余怒,他并不认为自己将另一个女人推得差点跌倒有什么问题,要知道他已经尽量克制自己了。一臂圈着乔珊荃,费里护着她往外走。
一番动静早已惊动工作人员,霍克先生和加西亚也从二楼赶至。
“嘿,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费里,你要上哪儿去?”
面沉如水的费里拨开加西亚的手:“让开,我得带她回家。”
低头看向埋首在好友怀中,眼圈泛红的黑发女子,加西亚从他们亲密的肢体语言中看懂了他们的关系,若有所悟,朝旁让开。
“等等,先生,你们还没有买单!”服务生忐忑地看了一眼那几个高大的保镖。
霍克先生偏头示意手下去摆平工作人员和服务生,他叫住儿子:“我想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亲爱的孩子……”
“误会?”费里指尖轻轻触碰乔珊荃红肿的脸颊,眼中染上血色,如同狂怒的雄豹,愤然抬头:“这根本不是误会!”
“不……我没有……”乔母捂着脸,发出一声让人心碎的抽泣。
霍克为难地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费里,请你冷静一点好吗?她……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对你妻子动手,但是我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
未婚妻?
费里和乔珊荃飞快地对视一眼,就见乔母怯生生地躲进霍克先生影子里,鼻子红红眼睛红红,泛着水光。
收起形于外的怒容,费里冰冷锐利的目光射向后方,盯得那个紧紧攥着手包正要靠近的女人浑身一震,不敢靠近。
“我不管她是什么人,你给我听清楚了。”俯身靠近自己父亲,费里一字一句中带着凌厉的气势,“她如果还想伤害我的妻子,下一次,就不会只是这样而已。”
对上男人可怖的眼神,乔母丝毫不怀疑,对方会扑上来将自己撕成碎片,她颤巍巍地咽下控诉,低下头抹眼泪,如果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恐怕会怀疑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靠在费里怀中,乔珊荃身体知觉逐渐复原,她抬眸正好看到自己母亲的姿态,目现嘲色。
无论过去多少年,她还是很懂得如何博得男人的怜爱,不需要争辩,只需要做出这副柔弱无依的样子,就能让天平朝她倾斜。
“够了,费里,我们走。”
……
拉开冰箱门,费里慢慢地将冰块用毛巾裹住,走到乔珊荃面前递给她。
“你感觉怎么样?”
“嘶……”乔珊荃忍着刺痛,长长呼出一口气,抬眸感激地看他:“好多了,真抱歉,大胡子,你那位朋友不要紧吗?”
“加西亚?嗯,没事,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坐在她身旁,费里揽住她肩,伸手接过冰块,小心地贴上她嘴角,“你的工作怎么样?”
“非常棒,”冲他比个大拇指,乔珊荃弯起唇角,不小心扯动伤处,笑容变形,她皱起眉做个鬼脸,“噢……该死,这玩意儿到底得什么时候才消肿?我可是刚用自己的才华征服电影制作方的杰出设计师,不能败给小小的一道伤口。”
费里的目光变得温柔,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揉揉她后脑勺,扶着她下颌轻轻吻住她唇角:“都怪我,没有及时保护你。”
“这跟你没关系,大胡子,”乔珊荃捧着他脸,认真地看进他眼底,“我没想到会突然遇见她,她是……我的母亲。”
眼看着男人棕色瞳孔因惊讶而微微放大,乔珊荃有些狼狈,又涌上强烈的倾诉冲动,她抿了抿唇,垂着眼低声说:“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出轨,与父亲离婚后为了嫁人,放弃抚养权,拿了一笔财产离开……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再跟她见面,可是谁知道呢?奇妙的‘六度分离’理论,你永远猜不到会通过谁跟另一个产生联系。”
指背轻轻刮抚着她没受伤的另一侧脸颊,费里轻声说:“嘘……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乔琪,你看着我,我是你的家人了,对吗?我不会背叛你、抛弃你,会一直呆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
盯着他漂亮的眼睛,乔珊荃抬头稍微用了点力,轻撞他额头,看他用夸张的表情捂着脑袋,她笑出了声:“傻瓜。”
于是两人头碰头,缠绵私语,默契地决定将那次不算愉快的会面抛到脑后。
一转眼,数天过去,胡安在家人的陪伴下,背着小书包乘坐学校班车去上学,马克西姆夫人与丈夫安东尼奥先生在距离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下一套温馨的小公寓。剧组最终采用了乔珊荃的所有设计,她开始自己打版、裁剪、缝制样衣。费里一面继续维护经营着品牌官方网站的运行,一面在加西亚的努力说服之下,接下了一份广告工作。
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井井有条,生活踏上了原定轨迹。
直到——
霍克先生的私人助手登门造访,不容推拒地“请”费里两人出席他的订婚仪式。
……
“所以我讨厌一切有钱人,我讨厌他们的做派,但是我爱死了他们账户上的数字。”
举起手中装着香槟的酒杯,乔珊荃一面致敬,一面小声对身旁男人吐槽。
捏捏她掌心,费里保持漠然的表情,垂眸避开四面八方朝他们而来的视线。
作为今天的主角,霍克·博罗梅奥与乔母是当之无愧的瞩目焦点,而被迫呆在他们身边的蒙特罗夫妇,不得不忍受往来宾客的目光洗礼。
仪式完成后,乐队在会场一隅奏起悠扬的乐曲,气氛轻松愉悦,人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交谈,围着长长的自助餐桌,享受上东区的奢靡与精致。
“费里,来,我带你认识几位与家里往来密切的老朋友。”霍克先生笑容可掬,将费里拉走,不容他拒绝。
“恭喜你,老霍克,这是你第三次婚姻,希望不会再有第四次和第五次。”一名精神矍铄的男人与霍克拥抱握手。
霍克爽朗大笑,浑身洋溢着幸福男人的气息:“老伙计,你第四任妻子可是比你年轻了二十岁,还好意思说我?”
费里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听他们熟稔地互相开玩笑,简单寒暄后谈起他们在海上投资的油田,又很快把话题转移到欧洲的马场。
注意到儿子眼底掠过的不耐烦,霍克先生话锋一转:“……说起养马,我们都是外行人,恐怕应该向真正的行家讨教。费里,这位先生的赛级阿拉伯纯血马最近有掉毛的情况,精神也不太好,为此他已经把护理工换了一批,依然没有起色。”
说到马,费里的责任感驱使着他开始耐心询问对方关于马匹的各种情况,包括饮食的变化、配量,生活环境的气温变化等等。
“……您或许可以给您的爱马换一下马厩里的锯末,另外,除了定期喂食上好的牧草,也可以给马匹添加少量除虫的药剂,具体可以咨询当地有名的兽医。”
对方来了兴趣,拉着费里仔细询问,越聊越是兴奋,双眼放光,恨不得当场就拉着费里飞回自己在欧洲的宅邸。
“年轻人,你有没有兴趣到瑞士来为我工作?”
霍克笑着打断对方:“老伙计,你太不厚道了,当着我的面挖墙角?告诉你吧,他可不是会被高薪轻易打动的。”
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人人都懂,霍克这么一说,对方兴趣更浓,他打量着费里,目现欣赏:“不管是什么条件,不妨说出来听听,对于稀有的人才,我能给出足够的诚意。”
霍克大笑着拍拍对方臂膀,自豪地说:“那可不行,他是我的儿子。怎么能跑到你的马场为你工作?”
费里眉毛忍耐地动了动,他克制住转身就走的念头,频繁回首张望乔珊荃那边的情况。
跟社会名流的妻子、女儿打交道难不倒乔珊荃,她进入时尚圈多年,早已深谙其中奥妙。她进退有度,谈吐有物,很快就有曾经与她在其他宴会上见过面的名门小姐认出她来。
“您是那位设计师……乔琪对吗?哦,我的老天,我未婚夫简直爱死你的设计了!”
面对夸赞,乔珊荃矜持地颔首微笑,与对方碰杯:“如今我的个人品牌工作室刚刚创立,您未婚夫如果有置装需求,可以报上您的名字,我会为他提供一次特别着装搭配建议。”
“真的吗?太棒了!我要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趁着上东区的年轻女士与姐妹淘转身离开的功夫,乔母端着酒杯走到乔珊荃身后,她目光闪烁,语气看似随意地说:“没想到你能与他们很快交谈在一起。”
转过身,乔珊荃扬起眉梢,似笑非笑:“我不像你,跟同样身为女性的夫人、小姐相处不好,看来在这方面,我没有遗传到您的天分,实在是太遗憾了。”
听懂女儿暗示的嘲讽,乔母脸色骤变。
她在轻易能博得男人怜惜的同时,也就成为了其他女人怨恨的目标。在以前她并不认为这是坏事,有得必有失,她只需要牢牢抓住值得的男人就够了。乔母一直是这样认为,然而当她攀附上一位真正的“贵族”,她发现,自己被排挤在夫人、小姐们的社交圈之外,感觉非常糟糕。
周围环境越是高雅,她越是有一种格格不入的局外人之感。
她并不愿意承认,她在羡慕,甚至是嫉妒自己的女儿。
乔母换了表情,娇笑数声:“之前不知道你从事时尚相关的工作,否则应该请你来给我当顾问,我听说在上流社会,许多夫人都有自己专属的购物顾问,你一定是通过这类工作跟他们建立起交情的,对吗?我们是母女,你应该多帮帮家里人,把那些工作往后推一推,他们毕竟是外人。”
“外人来找我办事,钱货两纥,宾主愉快。至于你嘛……”乔珊荃上上下下审视乔母,笑容傲慢,“我怕我开出来的价格太贵,你请不起。”
“你!”乔母再度被戳中痛脚,她虽然成功俘获了霍克先生,与他订婚,并打算明年举办婚礼。但是博罗梅奥家族有严格的婚前协议,她不仅分不到任何好处,甚至连名下好不容易攒下的财产,也要一并接受严苛的监控,源源不断的巨大财富在她眼皮底下流进流出,她一根手指头都不能沾,又受困于在霍克先生面前维持的不谙世事、天真无害形象,不敢暴露多余的心思。
乔珊荃生怕不能气到对方,她懒洋洋地拨弄长发,向费里那边遥遥举杯,笑容灿若夏花。
“如果费里答应霍克先生,认祖归宗,回到博罗梅奥家族……您猜,会发生什么?费里是霍克先生的亲儿子,那他岂不是就成了博罗梅奥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故作夸张地按着胸口,乔珊荃做惊喜状,“我一定是全世界最幸运的女人,嫁给了一个如此富有的男人。你是我的母亲,一定也为我感到高兴对吧?”
乔母气得不住喘气,胸脯激烈起伏,只能含恨一口灌下杯中香槟,怒冲冲地离开。
她朝霍克先生走去,轻轻挽住男人臂弯,头贴在未婚夫胸口与他共舞,在音乐声中,乔母柔声开口:“亲爱的,我有一个请求,恐怕会让你十分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
“甜心,你知道的,我愿意满足你一切心愿。”霍克先生与全天下所有男人一样,都热爱被女人仰望的滋味。能够实现未婚妻的愿望,获得对方全心全意的崇拜,这让他感到非常满足。
乔母又蹙眉犹豫了半晌,直到霍克先生再三催促,她垂头咬唇,附耳轻轻说了一句话。